第110章 暴动了(三)
张瑞生皱眉,觉得周维炯好像知道了内情,是故意这样做的,目的是做过点,好推卸责任;再说了,这般严格,不仅扭转不了,甚至会矫枉过正,把事情盘糟糕,要是那样,他这个团副也是有责任的——迟到就重罚,也说不过去,再说了,整顿内务,从今天开始,程咬金三板斧是应该的,但是,没砍对对象,就麻烦了,又是立夏节,同时,田继美平时跟他比较疏远,要是为他说句话,会让田继美欠下一份人情,这般想,就笑着说,维炯,打十成不能打加一,今天是立夏,天阴得重,又黑了,整顿内务后还要聚餐,要是把这小子开了,不,不说开了,打个半死,不能吃不能喝,也影响我们食欲,大家的好心情也就没了。
张瑞生转头,老皮老脸,显示权威说,再说了,我都没说话呢,你一个小班长,有这么大权力吗?我也不否定你的,干脆,记个账,过罢节再说,行吗?
张瑞生求情,说得也对,那还能咋办?维炯咬牙切齿说,算你小子走运,有团副保你,算了,归队。
可是,田继美这小子不领情,鼻子一吸,哼了一声说,好大事儿,我们民团,哪条规定,迟到就开?还说打我三十大板子,这不是胡来吗?人有三急,肚子痛屙屎,你还能把我屁眼塞住?
吵着闹着,这一下,守着弟兄的面,不是打脸吗?维炯火了,手里拿着鞭子,举手就要打。田继美赶忙躲到张团副身后。张团副是个歪腿,被他这么一拽,差点甩到。还是我看似不对,扶了一把,才站稳。站稳了,张气呀,随手就给了田继美一耳光,骂道:你他妈的,真不消停,活腻歪了。
田继美鼻子一把泪一把说,我不是想到那时候我在老爷家打杂,你认识我,关系好才躲到你背后吗?
说得张瑞生一愣神说,哦,想起来了,你,掏大粪,还故意搞我一身;在围子摸鱼,摸到一条蛇,还使劲儿往我面前甩,我以为是一条黄鳝呢,伸手接,发现是一条菜花蛇,吓得我半个月都做噩梦,是你吗?
田继美说,是呀,那时候就知道您老人家要大富大贵,就想接近您,可您呢,走路都不稳当,总是让我们担心,所以呀,我就想起这些招数,让你锻炼锻炼呢。
好呀,你妈个巴子,损我是不?拐着弯骂我,是不?看不把你揍扁,张瑞生说着就要维炯的鞭子。维炯小声说,团副,这样太便宜他了,再说了,你一贯仁慈,刚才还给他求情,此时就要打他,这样翻脸比翻书还快,虽说都是这个不要脸的不知道好歹的田继美错误,但是,要是传出去,对团副您也不好呀。
那你说咋办?张瑞生气鼓鼓地说。
周维炯附耳小声说,这样,恶人头我做。说过,对着田继美就是一鞭子。田继美哎呀妈呀抱着头蹲在地上,装死要活。维炯又对着他踢两脚说,我替团副教训你,看你还嘴铁。
张瑞生看田继美在装,更加生气,于是说,不解气,咋办?
维炯说,好办,让他值班,抱着枪站在大门边,我们坐着他站着,我们吃喝他看着,我们划拳他凉着,馋死他,让他还嘴铁。
张瑞生想到满桌都是好吃的,又想到田继美站在大门边的那个熊样子,于是哈哈大笑说,这个老油条,打不湿晒不干,又加之今天过节,重了心不忍,轻了不解气,我还着急呢,还是炯爷你有办法,就这样定了。
就这样,田继美站在大门外,张望着里面,嗷嗷叫着,很痛苦的样子,但是,不解馋。
吃饭时,摆五桌,几个队长副队长和张瑞生在第一桌,就是正堂屋那一桌,其他人都在边屋。三间屋打通稍,东屋摆两桌,西房摆两桌。我是副班长,自然跟张瑞生在一桌,坐上面写酒。
别看歪子,这家伙,打枪不行,走路不在一条线,可猜拳,他却有一套。开始,都敬他酒。我写酒,他就跟我说,少写点,今天这阵势,怕不好过——这帮熊人,看见酒,眼睛都变绿了,总是想把我先灌醉,剩下一桌子菜,他们好慢慢品尝。这点小心思,他们当我是傻子,不知道,那是他们想错了,我早就发现了。
我心一惊,想,坏事,难道他察觉什么了?我给维炯写酒时伸出小手指,维炯用手压压,又伸出大拇指。这是我们规定的暗号。手向下压压,就是不慌,形势稳定。伸出小指,就是出了岔子。伸出大拇指,都知道,赞,就是心里有数。
与维炯用暗语交流一番,我算稳定了。细想,他说的话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人多,又是过节,敬酒人也多,少喝点。我就给他少写,他还对我眨巴眼睛,表示感谢。
有了这个基础,敬酒完毕,我就主动站起来说,张团副,团总是区长,事情多,这里事多半委托你管。这么多天时间,我们都看出来了,你呀就是个菩萨心肠,为此我们都敬你酒。我想,我个人表示一下,给您多敬一个,成不?
这个,这个,张瑞生结结巴巴说,立夏不下,住犁住耙。去年今天就没下雨,搞得庄稼都旱死了,农民闹事,今年还在收拾乱摊子。今年下雨了,张瑞生看看门外说,还在下,看,门口那个鳖孙子,搂着胸,抱杆枪,就像抱着酒瓶子似的,头发都淋湿了,怪可怜的,谁去送块锅巴给他,气气他。
方道生站起来说,团副,遵命,我去。
方道生去了,吴成格在旁打瞌睡,维炯站起来说,吴队长吴团副,你呢,也别打瞌睡了,我陪你喝一杯。
吴成格说,本来呢是节日,喜庆,你他妈的搞得就像结干儿一样,一道道程序来,饭菜都凉了,还咋吃?
这么一说,张瑞生一拍桌子说,对呀,喜庆,热闹热闹。于是把袖子一撸,指着我说,敢不敢划拳?
我说,谁怕谁,来就来。
他妈的,拳真好,一瓶酒都斗完了,他还没有输。最主要是,这家伙慢半拍,你也找不出毛病。
周维炯笑着说,属原,不是你们不行,是这家伙喜欢喝酒,也喜欢猜拳,又是团副,谁不扛着他?说实在话,他呀,每天都有人请,在丁家埠那个醉酒仙雅居房,他几乎包下来了,不管是谁请他,都把他请到那地方,有美女叫仙云霞的,你们也听说过,就是张的姘头,在旁边写酒,张总是含在嘴里的,就是此人,她还会划拳,这个慢半撇,就是在那儿跟女人学的。你说你能猜赢?
哈哈哈,表弟,你这说的,我们都不知道,你是咋知道的?你也请过他,在那地方?
我请他,干啥呢?有道是,无欲则刚,在民团,我就得表现出无所求的样子,否则,就会有人怀疑我这个“炯爷”是冒牌货,是沽名钓誉的,要是那样,就不太好了,周维炯说,有一天,我到他屋里跟他汇报,进去了,发现他一个人在床上猜拳,什么三星兆,五魁首,八匹马叫着,一问才知道,是这么一回事儿。
看看,维炯看出了门道,掂过酒瓶说,你集中精力猜拳,我给你写酒。我一看,维炯先伸出三个指头,又伸出五个指头。我一愣,明白了,于是我就跟他干。效果很明显。又喝了两瓶,我只喝了一瓶。
哦,想起来了,就是那一瓶,还是吴成格拿来的,放在我旁边,输了,对嘴倒。我眉头一皱,看看吴成格,他笑。我知道,就有信心,于是往死里整。
唉,一两个时辰过去了,总算把张喝得不知道南北了,还由着方道生这个狗腿子扶着,一桌子一桌子敬酒。这时候,维炯向我们使眼色,大家都明白了,各自负责各自一桌,都给张一伙敬酒。
那些人来者不拒,都喝得二五八成,维炯看看,机会到了,于是站起来大喝一声:动手。
我们十来人,也占三分之一,一下子把挂在墙上的长枪全部取了下来。
吴成格真是孬种,他都没喝酒,此时,看见我们取枪,却趴在桌上装睡。
我大喊,gCd来了。
那些还没喝醉的,左看看右看看,还笑问,这个鳖孙子,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你当我们是三岁小孩,一喊“李老末来了”,就尿裤子,不顶吓吗?
张瑞生本来打呼噜,此时醒了,半睁眼睛说,哪有gCd?大庙里,神仙还差不多,说过,又呼呼睡了。
其余人都哈哈大笑说,考验我们,也不是这般做法,真是尿尿碰到大石头,蛋痛。
维炯此时已经摘掉张瑞生的短枪,跳到桌子上,居高临下大喊:我们就是gCd!跟着我们的,都站在这边,不愿跟着我们的,都他妈举起手抱着头,站到另一边去。
这么一吆喝,把那些人都吆喝醒了。
张瑞生醉得厉害,跟死猪样,还在打呼噜。维炯也不买账,直接说,我们就是gCd,我们反了,我们要为农民当家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