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暴动了(四)
维炯不买账,直接叫人把方道生捆了,又拿出苎麻绳把张瑞生也捆得结结实实。
田继美听到维炯吆喝时,早从外面跑进来了,掂着枪,指着吴成格,要我把他捆起来。我就上去把吴成格捆了起来。因为张瑞生喝醉了,接下来对我们威胁最大的就是吴成格,所以,按照事先安排,我和继美控制吴成格,这是我们的任务。
就这样,除了四个人哭着跪着说,家里有老婆孩娃走不掉之外,其余要求走的,都是外地来的。张祖亮,白塔集的,他爹是老党员,参加过大荒坡起义,被张恶霸活埋了,死时,张祖亮一家都逃跑了。
本来想逃到固始,那时候,固始盘查得严,就岔到我们这儿。找到我大哥漆德琮,安排在漆树贵民团。可漆树贵得知他从商北过来,就把他捆了起来,准备送县城,走到笔架山,被李老末截获,上山当土匪。
李老末被灭,张祖亮逃了出来,没地方去,讨饭到丁家埠,杨晋阶刚好扩大民团,就拉了进来。因为他还小,维炯就让他参加青年团,这次起义成功,这小子说想回家,在家乡组织队伍,策应我们。
维炯认为他考虑长远,也就同意了。
这小子带着三个小孩走了。
还有一个陈培义,余子店的,那地方是张瑞生老家。张介绍过来的,维炯听他师父说,他在余子店收过一个徒弟叫陈培义,这人跟他师弟同名,平时过招,拳脚还行。虽说个头不高,国字脸,但有一把蛮力,对把粗细的香椿,让他够,这家伙,一吸气,又一使劲儿,只听嘎嘣,断了。还说,在他老家,这东西都不让长高,人把高都把树头折断了,岔头多,才有香椿吃。
张瑞生捆住了,都说杀了,可陈培义建议不杀,问为啥,也不说。我们都认为此人老乡情义太重,成不了大事。维炯思考再三说,培义说得有道理,于是也就放了。
维炯说,陈培义也放了,让他回家,在余子店组织青年团,并说,那地方有个老斑鸠,别打他,此人对我有用。
张瑞生放了?肖方说,这样的人都放了,那么,我们的革命,还革谁的命?
周维炯说,别激动,至于放张瑞生的理由,正好有。此人,要说恶迹,不但有,还劣迹斑斑,要杀,还是有充分理由的。但是,做的那些事,很多都不是他本意。过细想,他不做,也还有人会做的。再说了,这个人,都知道,没用。放了他,对我们也没威胁。
维炯,这么说,我就不敢苟同,肖方说,我知道你有其他理由,不便说。那好吧,等以后再说。
周维炯哈哈笑着,叹口气说,知我者兄长也。
肖方看看漆属原说,那个吴成格,怎么样了?
当时装死,我们也把他捆起来了,他看见没人反抗,就大声说,维炯,你来。
周维炯笑着没动,漆属原说,我走过去了,他附在我耳朵上说,我也是gCd,比你们还早,是袁明朗发展的。我感到奇怪,袁明朗不是牺牲了吗?蒋镜青来时,还专门讲到这个事情,痛惜失去战友的同时,告诫我们,切不可盲动。
想到这一切,我害怕他是编造的,他却在我面前小声唱起国际歌,还背诵了一大段《gCd宣言》,这就让我不得不相信了。
肖方说,维炯,这个吴成格,真的是我们的人吗?属原说的,我咋不敢相信呢?
为什么?周维炯说,你是不是认为,此人有重大阴谋呀?
嗯,是有这个想法。
为何?此人,要是我们的人,为何不跟我们一起搞暴动呢?再说了,在起义当中,他也没有插手,一点忙也不帮,什么意思?
对于这些事情,我也捉摸不透,起义之后,属原正在打发那些人的时候,我问了吴成格,也把你怀疑的说了,肖方学长,说实话,我虽说问了,但是,现在还不能确定,我想,他最起码不是gm党,这是肯定的。
为何这么认为?肖方说。
这家伙是个绝顶聪明之人,属原说,他跟张瑞生赌酒,这个吴成格把属原的酒换成了白开,当然,这是刚才属原说的。但是,那个时候,我也存疑,于是我问他,他很坦诚,他说,你们搞活动,在小树林,我都知道,但是,商城县委来我们这儿,我没有来得及出去接触,失去了党员登记机会。过了一段时间,杨晋阶说,我们这地方有共党活动,如果那时候与你们接触,就麻烦了。我就想,还是不暴露,暗地里为你们做些事情。我知道黄玉山闺女的一些事情,那封信是我写的,就是让她暴露的。
哦,原来是这样的,有可信度,肖方说,但是,还是有许多疑点。
这不是当务之急,所以,我们放在一边,以后再核实,周维炯说,属原,你还说,既然叙述了,讲到底。肖方在这儿,也好知道一些事情。
别说肖方同志有想法,我当时在场,也有想法,漆属原说,我觉得,他虽说是团副,但是他是富家子弟,体格羸弱,平日表现很低调,走路也让张走前面,还说,张瑞生虽说是团副,但是,人家是皇亲国戚,理所应当走前面。你说,这种人,该不该杀?
张瑞生都没有杀,不说他是共党,我们的同志,就是民团副团总,位置跟张瑞生一个样,张瑞生都放走了,他不反抗,也算投诚,咋该杀呢?肖方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说他这个坯子,就是助纣为虐,就该杀,是不属原?
也不是的,我说他该杀,并不是杀的意思,漆属原说,我只是认为张瑞生和吴成格都是丁家埠民团副总,不论他做过坏事与否,他扛着张瑞生,又跟杨晋阶有关系,他家又是大地主,这样人就该革命。该杀,就是革命;革命不等于杀头。
正谈论呢,漆德会走了过来,也听到说吴成格的事情,于是插话说,你们谈吴成格,这人就是我们的同志,因为他家财万贯,家族势力强大,吴家又十分反动,害怕一旦暴露,会被家族除掉,他父亲才不惜下血本把他弄到杨晋阶民团的。到了此地,组织让他暂不暴露。介绍他入党,此事也是真的。登记时,梯云还说,此人不登记,将来有大用,于是就作为秘密党员。
这就对了,周维炯说,我们刚拿下团部,吴成格就建议,趁热打铁,汤家汇离这不远,连夜端掉杨晋阶老巢。我觉得也对,就让属原带三个弟兄,让他带路。果不其然,汤家汇灯火通明,张素华正带一般人唱黄梅戏,水圩子吊桥都悬起来了,那些看家护院的,都围着看戏。
英子给护卫队长张晓峰报信,说民团来人了。到水圩子旁,打着火把一看,是吴成格。问,吴团副,咋了?吴成格说,不得了,得到信息,牛食畈老百姓听说杨区长去了,把他围住了,看那架势,像闹事。
张晓峰说,怪不得火光冲天,还有枪声,原来是这般穷鬼搞暴动,那你们民团咋不出马?
吴成格说,别提民团了,那个黄玉山,不消停,又跟民团杠上了。张团副带着人把黄玉山家围住了,还开了枪,没死人,打伤了人,僵持不下,腾不出人手,只能叫我来通知。
张晓峰嗯,过了一会儿对英子说,把吊桥放下,我跟吴团副商量一下,看咋办?
放下吊桥,才知道,唱戏,是唱给来的两位县党部委员听的。他们来是查问并督办李县长安排清党的事情。他们是中午到的,那个时候,杨区长到牛食畈去了。为了不让两位党部委员生气,夫人就留下两位。这两位也是戏迷,原来听过张素华唱戏,知道她是个大美女,就说,听说夫人黄梅戏唱得好,在这儿很无聊,不如听一听。就这样,搭戏台,唱了起来。
张晓峰正说着呢,两位党部委员进来了,都穿着灰色中山装,大皮鞋,还都戴副眼镜。经介绍,才知道,一个叫杨婷藻,城关南街人,外号杨三爷,夹板脸,说话刻薄,张嘴闭嘴都是g匪,还说,老子在党部,那也是靠前的,你家老爷虽说跟我一个姓,但他连个委员都不是,我们来了,咋敢不陪,还有时间下去尝新?
另一个叫吴万金,河凤桥老吴家,挺老实,长得像肉球,双下巴,眼镜腿还拴一根线,眼镜腿都撇成八字形,听说,私下里都叫他吴八,或吴猪头。
吴猪头脾气随和,知道找不到杨晋阶,再发火也是白搭,于是笑笑说,没事没事,我们等。
就这样,等到了吴成格。
成格把事情一说,那个杨三爷就坐不住了,骂:他妈的,尝新,哪里出来的这些毛贼,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敢把俺一家子围住了,不要命了?走,晓峰,你把几条枪都带着,我这里还有一把。看谁有这么大的胆,让这些穷鬼尝尝花生米的新。我就不信,我们有枪,还干不过赤手空拳的“玉米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