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忧虑
那是沈清和还是洛知微的时候,与顾桓祁一起种下的。
小路子从外头回来,回禀道:“娘娘,东西都给思渺宫送去了。”
沈清和将手中书翻过一页,只是颔首,并未抬头。
“苏常在感念娘娘恩德,让奴才代为向娘娘请安。”
“重湘宫人少,贵妃份例的炭火、食蔬咱们本也用不完的。”
小路子用不完也只是个说辞,是自家主子心善。才回宫时,一个没有母家支撑的后妃,也并不吝啬帮助苏常在,常往思渺宫送食蔬菜叶。
想着,小路子又道:“如今天气愈发暖了,纸鸢说,上个月咱们给思渺宫送去的都还没用完呢。”
“是啊,天气愈发暖和了。”沈清和长叹一句,抬起手边茶盏徐徐进了一口,“砚台那事,可查到什么了?”
小路子拎起茶壶给沈清和的杯中又续上了热茶,倒退一步敛了方才的轻松神色,正声道:“奴才无能,实在查不出来。”
沈清和抬眸,“怪不着你,这事确实蹊跷。”
“是啊,那么大一方砚台,要做个一模一样的,还得用梅花篆刻上那些大逆不道之语。如此耗费心神不算,还得是进得去褚贵人寝殿的人,将原本的那方砚台换出来。”小路子低着头,一边掰着手指头,一边口中念念。
忽而瞪大了眼睛,猛地抬起头来,“娘娘,会不会是褚贵人自己做的?将此事捅到娘娘跟前,娘娘便会查下去,她就可以借娘娘之手除去心中的敌人了。”
“你能想到这一层,也是聪明。”
“嘿嘿。”小路子搔着头,憨笑两声。
沈清和将手中书本倒扣在桌山上,手指指腹摩挲着斗笠杯,“可若是如此,为何你查到今日也查不出个人来呢。褚贵人此举若说是为了栽赃,那她必会留下线索,好让你顺着往下查才是啊。如今毫无头绪,何谈栽赃呢。”
小路子抿唇沉思,半晌道:“是奴才想浅薄了。”
沈清和摇头,“本宫想着,就只能是永宁宫里出了家贼,受人指使,错了心思。你去永宁宫跟褚贵人说一声,让她查查身边伺候的人吧。尤其是褚贵人被翻牌子的那两次,宫中人杂事忙,一时没顾上也是有的。”
“是,”小路子拱手应下,朝门外看了一眼,见门外无人,才道:“只是奴才不明白,娘娘为何要帮褚贵人啊。按理说,咱们与褚贵人,也算是两清了。”
沈清和摩挲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澄澈的眸子微微转动,“本宫不曾想过这个,是啊,本宫为何要帮她呢?”
心下一转,沈清和凝眉,“那本宫又为何要帮苏常在呢?”
小路子这才恍然大悟,归根结底是因为主子心善。
渐渐陷入沉思之时,忽而听见外头的通传声,沈清和这才回过神来,搁下茶杯起身迎驾,“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暗纹龙靴迈进视线中,顾桓祁双手将沈清和搀扶起来,左右端详着沈清和的面庞,关切道:“清和可是瘦了?是近日统理六宫辛苦?”
沈清和莞尔摇头,任由顾桓祁牵着往榻上去,“后宫事务并不算多,哪里会辛苦呢?”
顾桓祁似乎并未听沈清和的回答,只是目光看向窗外瘦弱的木颜晴,黑眸锐利如刃,“重湘宫可是来了新的宫人?朕方才看着,院子里那小宫女有些脸生。”
沈清和先是为顾桓祁斟了杯茶,而后装作若无其事地顺着顾桓祁的目光向窗外看去,看清是木颜晴后,才答道:“哦,那个小宫女确实是新来的,小路子说重湘宫里缺个洒扫的,前些日子便去内务府挑了一个。”
小路子上前一步补充道:“回皇上,回宸贵妃娘娘,那小宫女名唤江梅。来重湘宫伺候不到半个月,干活勤恳,话也不多。但是奴才谨记着,并未让她入殿内伺候,只是在院子里洒扫,浇浇花。”
顾桓祁这才勉强放下心来,点了点头。
沈清和见状,双手奉上茶杯,柔声岔开话题问题:“皇上可去见过仪嫔妹妹了?如今仪嫔妹妹有孕在身,也算是后宫里的头等大事了。”
顾桓祁接过那只小斗笠杯,轻呷一口,“这茶用的是梅花上的雪水?”
“可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皇上,”沈清和在顾桓祁的对面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一张小几,相对饮茶,“眼看着便要开春了,这雪水就剩下一瓮了,臣妾今日才将这水取出来烹茶,皇上便来了。”
顾桓祁也笑了,将杯中茶水饮尽,向后靠了靠,倚在鹅羽软垫上摩挲着腰间玉坠,眸中浮起一丝难以名状的情绪,“朕前些日子得空,去永庆宫看了仪嫔两次。只是觉得她似乎有什么心事,眉心并不舒展,说起话来也沉闷闷的,强颜欢笑。时间久了,朕也不愿再去了。只要知道她与孩子无事便好了。”
沈清和慢条斯理地拎起茶壶,一边听着,一边给顾桓祁又续上一杯热茶,待顾桓祁说完,才道:“近几日晨昏定省,臣妾见仪嫔妹妹似乎也有心事,或许是女子家初为人母时,难免忧虑吧。”
顾桓祁闻言微微坐直身子朝沈清和伸出手,沈清和站起身来,伸出手拉住顾桓祁的手,任顾桓祁用力,将自己拉进他的怀中。
顾桓祁从后面环抱着沈清和,下巴抵在沈清和的肩膀上,鼻息间的热气喷洒在沈清和的脖颈,温声道:“清和初为人母时,可也有过这般忧虑?”
沈清和垂下眼睫,眼尾抽动两下,眸中慢慢变得潮湿起来,“臣妾初次有孕时,还没过欣喜劲儿,那孩子便没了...”
感觉到顾桓祁环抱着自己的手微微一怔,沈清和心中冷笑。
人的下意识是骗不了人的,顾桓祁想起来了,想起来他那年除夕是如何指使小源子将沈清和推下水,又将这事嫁祸到了努奚部的头上。
毕竟在顾桓祁的角度,他并不知道香松受了诚王指使给沈清和下药之事,至今还觉着是因为沈清和除夕落水身弱,才没留住那孩子。
沈清和敛正容色,继续道:“好在上天待臣妾不薄,又让臣妾有了景熙。”
顾桓祁缓缓合上眼睛,环抱着沈清和的手稍稍用力,似自我安慰般点了点头,“上天待朕也甚好,还能让清和回到朕的身边,还能让朕与清和景熙一家团圆。”
陪沈清和用完午膳,待顾景熙午睡起来,又和顾景熙在院子里玩了一会儿,顾桓祁才回了尚宸殿去。
待御驾走远,沈清和先是去了太医院,带着乔太医一起,往永庆宫去了。
“臣妾见过宸贵妃娘娘。”
沈清和上前扶起仪嫔,目光从她微微蹙起的眉头上扫过,轻声道:“你如今有着身孕呢,不必多礼。”
“臣妾谢宸贵妃娘娘。”
“今日晌午皇上去了重湘宫,与本宫提起你来,”两人在榻上并肩坐下,沈清和敛正衣袍,余光环视着仪嫔的寝殿,“皇上说你似乎有心事,不愿你思虑过重,本宫这才来看看你。”
寝殿里早就撤了熏香,炭火烘着,窗户开着小缝,才不会让人觉得憋闷。
果然温沅将仪嫔照顾地甚是妥帖。
可是有这样一个医术高明的人在身旁照看,仪嫔又是为何忧虑呢?
仪嫔苦涩地笑了笑,总不能同宸贵妃说皇上唤错了自己乳名的事,让人知道自己的恩宠不过是纸糊的,只会平白惹人笑话。
略微思忖,只是借口道:“臣妾初为人母,实在是心中慌张。”
一个服下助孕药物,又早知自己有孕,隐瞒许久的人,怎么会这个时候忽然因为有了身孕而慌张呢。
沈清和并不拆穿,只是亲昵地在仪嫔的手上拍了两下,看着仪嫔眼下那颗我见犹怜的泪痣,劝慰道:“本宫也是这么同皇上说的,女子家初为人母的心情总是复杂的。”
仪嫔也附和着点点头,“是啊,娘娘抚养大皇子,自然是能明白臣妾孕中的心情。”
“可孕中女子若是郁结于心,只怕会伤及胎儿,本宫今日带了乔太医来,”沈清和说着,看向一旁的小路子,“让乔太医为你请过平安脉,本宫回禀了皇上,也可安心。”
小路子会意,转身去殿外将乔太医请进了寝殿中。
仪嫔美艳的脸上掠过一抹局促,看着沈清和,又看了看身旁的温沅,目光最终落在了躬身入殿的乔太医身上。
乔太医先是周全了礼数,而后低声解释道:“前些日子实在是事忙,未来得及来永庆宫为仪嫔娘娘请脉,还请仪嫔娘娘恕罪。”
“不碍事...”仪嫔牵强地扯起笑容,唇角抽搐两下,露出纤细的手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