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4章 怪事一箩筐
晚上十点多,青瓦会所。
走廊里的香氛混着远处传来的笑闹声,透着几分慵懒的奢靡。
我推开门时,包厢里的喧闹声迎面撞了过来。
“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
宗庆光着个膀子,一手轻拍红木桌面打节拍,一边扯着嗓子高亢的歌唱。
闽南语标不标准,我不知道,但歌的调子被他唱得七拐八绕,搞笑又真实。
杜昂、齐恒、温平仨人坐在对面,笑得前仰后合。
齐恒手里的茶杯晃得差点洒出来,温平拿手巾捂着嘴,肩膀还一抽一抽的,就连素来沉稳的杜昂,眼角都堆着笑纹。
“回来了,小龙。”
杜昂先瞧见我,笑着摆了摆手,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过来坐。”
我拉着二盼走过去,刚坐下不到五秒。
就见宗庆唱到兴头上,居然站起来扭了两下身子,再次引得一阵哄笑。
“杜哥,出了点小岔子,龙湖家园那两伙小痞子,领头的叫王老三,刚才他们内讧干仗,我带着弟兄们过去拉架,没成想那老小子慌不择路,跑太快了,自个儿把腿给摔折了,您看...这事会不会有啥影响?”
等笑声歇了些,我清了清嗓子,脸上堆着笑,语气却透着点“为难”。
“腿折了?又不是命丢了,能有多大影响。”
杜昂端着茶杯抿了一口,眼皮都没抬,语气平淡至极。
“那我寻思着,工地的土方砂石生意,也别让他们那帮人掺和了,小打小闹的,净搅得市场不安生。干脆让我们龙腾公司接过来,您觉得这主意合理不?”
我心里一松,跟着笑了两声,又往前凑了凑。
“做生意的事我不太懂,老温,你怎么看?”
杜昂放下茶杯,指尖在杯沿上敲了敲,沉默片刻,忽然看向温平。
“哎呀,只要是合法经营,那自然是受我保护的..哦不,是受咱们市政部门的保护的,樊老弟有这份心,想把歪风邪气捋顺了,我举双手双脚赞成啊。”
温平微微一顿,脸上挂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话却说得滴水不漏。
他这话听着没啥毛病,可却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既捧了我,又没落下任何话柄。
“今日温副都没意见,那还有啥说的?小龙办事,咱们放心。”
齐恒笑着打圆场。
“那大弟儿就先谢过各位哥哥们了。”
我笑着端起茶杯,朝他们仨举了举,杯沿碰到嘴唇时,我眼角的余光瞥见杜昂嘴角那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心里彻底踏实了,这单生意,成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包厢里的气氛彻底松弛下来。
宗庆唱够了歌,就和齐恒掰扯起前阵子在邻市听说的奇事,说有个算命先生能隔着三条街算出人家里的摆设,结果被人拆穿是雇了个小工提前蹲点盯梢,最后让人追着打了半条街。
温平听得兴起,也插了句嘴,说起省里头那位常上新闻的大领导,据说私下里最爱到“三无”足疗店,每次都得加双份的钟,某次被认出来了还脸红,非要给“技师”塞双倍的钱。
这话逗得杜昂都笑出了声,指着温平说:“老温啊,你这消息渠道,比市晚报还灵通。”
“嘿,道听途说罢了!”
温平明显一怔,表情明显变得有些不太自然。
我和二盼没怎么搭话,眼睛却一直亮着。
谁的茶杯见了底,二盼立刻拎起茶壶凑过去,手腕子稳得很,茶水沿着杯壁往下淌,半点没溅出来,齐恒摸烟盒时,我已经抽出一根递到他嘴边,打火机“啪”地一声窜出蓝火苗,凑得不远不近,刚好能点着烟又不燎着胡子。
杜昂偶尔抬眼扫过来,我都赶紧低下头,嘴角带着点毫不遮掩的恭顺。
既然已经打算折服,就没必要再显摆那不值钱的傲气。
二盼刚开始时候还有点拘谨,倒茶时手都微微发颤,被我用眼神示意了两回,渐渐也放开了,递烟、剥瓜子、收拾桌上的空酒瓶,手脚麻利得很,脸上始终挂着笑,哪怕温平几次故意把瓜子壳吐到他脚边,他也二话不说蹲下去捡,连声“没事”都带着点憨气。
我要的效果就是让屋里的所有人觉得我们是俩没见过世面的小马仔,唯唯诺诺,任人拿捏。
可我心里头却明白的很,在座的哪一个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杜昂的深沉,温平的圆滑,齐恒的笑里藏刀,就连看着最粗线条的宗庆,其中也是脏中带狠!
跟这些人打交道,就得先把姿态放低,低到尘埃里去。
我们得让他们觉得没威胁,觉得听话,觉得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就像是给老虎顺毛,力道得轻,角度得准,不能让它觉得你在挑衅,又得让它舒坦。
所谓的与狼共舞,关键从不是舞技有多好,而是狼愿不愿意带着你玩耍。
狼高兴了,你才能踩着它的步子转圈圈,狼要是不耐烦了,一口就能把人给撕成碎片。
所以我给他们倒茶时,手腕弯得恰到好处。
给他们点烟时,腰弯得不多不少。
他们说笑时,我笑得最响,但从不多嘴接话,当他们提到某个名字时,我立刻装作没听懂,眼里只剩茫然。
二盼大概也琢磨过味儿来,后来递烟时,连手指都微微蜷着,像是怕碰着对方似的。
我俩就像两块海绵,把他们的话、他们的神色、他们偶尔流露出的情绪,都悄悄吸进去,藏在心里。
夜深了,杜昂打了个哈欠说困了,这场聚会才总算到了头。
杜昂起身时,我赶紧上前扶了一把,他拍了拍我的手背,没说话,但那眼神里的满意,我看得分明。
直至送走所有人,走出会所的大门。
夜风一吹,二盼才长长舒了口气,低声说:“哥,我刚才自己都有点嫌弃自己的低眉顺眼..”
“记住这种感觉。现在咱们是给狼顺毛的,等哪天毛顺得差不多了,就能摸到狼的骨头了。”
我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二盼似懂非懂地点了点脑袋。
“龙哥,咱俩是找地方再整口宵夜,还是直接回去睡?跟这帮人在一块儿,我吃没敢吃,喝没敢喝,肚子早就空得直叫唤,老他妈委屈了。”
坐进皮卡车里,二盼揉了揉干瘪的肚子,一脸憋屈地嘟囔。
“那就吃..”
我刚要应下来,眼角余光突然扫到青瓦会所的大门,一团似曾相识的黑影缩着脖子钻了出来。
那身影佝偻着,走路有点外八字,哪怕隔着十几米,我也一眼就认得出那股子阴鸷劲儿。
黑影左右瞟了瞟,脚步匆匆地直奔路边一辆红色本田,拉开车门“嗖”地钻了进去,驾驶座上的人一拧钥匙,引擎“嗡”地启动,车灯没开,就那么借着路灯的光,悄没声地往路口挪。
“咋了哥?”
二盼顺着我的目光瞅了一眼,见我半天没动静,满脸迷惑地发问。
“嘘!”
我抬手按住他的胳膊,朝那辆红色本田努了努嘴。
“我操,那不马老孬嘛?庞疯子的大哥!?”
二盼眯起眼睛,借着会所门口晃眼的灯光仔细瞅了瞅,突然低呼一声,差点拍响了方向盘上。
我没说话,依旧死死盯着那辆缓缓蠕动的红色本田车。
二盼的注意力在马老孬身上,而我则是盯着钻进车里的那团黑影瞅个不停。
那家伙不是旁人,正是中午刚刚跟我打过照面的怪人,郭启煌,也是宫建军的合伙人之一。
眼瞅着红色本田拐过路口,尾灯很快融进夜色里,我沉声道:“宵夜先别吃了,跟上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