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5章 水深潭黑
如今这光景,马老孬、庞疯子之流,其实早就入不了我的眼了。
说句狂话,如果我想的话,借着杜昂或温平的势头,要掀了他们那点底盘,跟铲掉路边的野草没啥两样。
真正让我心里打鼓的,是本田车后排那个郭启煌。
那家伙就像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坐在那儿一动不动,连侧脸都藏在车窗投下的阴影里,可偏有股说不出的压迫感。
看不透他在想什么,更猜不出他下一步要做什么,浑身上下都裹着层让人琢磨不透的谜,比杜昂的深沉、温平的圆滑都更让人发怵。
我们的皮卡车远远吊在对方的“本田”车尾,生怕引起注意,我招呼二盼把车灯关了,借着月光在乡村公路上慢慢挪。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把车开到了市郊,沥青路早就到头了,换成坑坑洼洼的土路,车轮碾过碎石子,发出“嘎吱”的轻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我让二盼把车停在一片小树林后头,隔着百十米望着那辆红色本田。
刚停稳没几分钟,本田车里突然传出“哐当”一声,像是有人在里头砸了什么东西。
紧接着,马老孬的大嗓门就炸了开来,虽然听不清具体字眼,但那股子气急败坏的狠劲儿,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
“你他妈...”
“老子辛辛苦苦...”
“别给脸不要脸的啊!”
断断续续的咒骂从车窗缝里钻出来,夹杂着座椅摩擦的“吱呀”声,很显然俩人在车里起了激烈的冲突。
马老孬的声音又尖又急,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而郭启煌的声音却听不真切,偶尔飘过来一两句,低沉得像闷雷。
“哥,他俩是特么内讧了么?”
二盼攥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扭头看我。
我没应声,只是盯着那辆剧烈晃动的车。
月光扫过车窗,能隐约看到马老孬在驾驶座上扭来扭去,手舞足蹈的,像是在指着后排的郭启煌怒吼。
而郭启煌依旧没什么大动作,可就是这份不动声色,就要比马老孬高出不知道几个档次。
“他妈的...”
“别以为老子不敢..”
马老孬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破罐子破摔的疯狂。
然后是更响的撞击声,像是有人用拳头砸在了车门上。
“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
“当初说好的,那批货要是没老子帮你销..”
“现在想反悔?门都没有!”
咒骂越来越乱,之类的字眼仿若碎片似的传了出来。
我摸出烟,点了两根,递了一根给二盼。
本田车的车身还在摇晃,争吵声忽高忽低。
“嘭!”
半分钟左右,一声巨响,驾驶座的车门被猛地甩开,马老孬好似是被人踹出来一般,踉跄着扑到地上,手撑着泥地骂了句什么,猛地回头瞪着车窗,眼里的红血丝像要渗出来。
随后,他踉跄着爬起来,转身拽开后备箱,将里头的东西一股脑往外薅,最后抱出个用胶带缠得死死的纸箱,方方正正,沉甸甸的,砸在地上时发出“咚”一声闷响。
“行啦,姓郭的!”
马老孬抬手指向车窗,愤恨的低吼:“我他妈不跟你扯那些没用的!合作到此为止!这是剩下的货,前面的账你给我结清楚!少一分钱,我就把你那些破烂事全抖出去,不夜城的迪吧,还有各个郊县里那些的舞厅、ktv里,那些让人疯疯癫癫的玩意儿,哪个不是经你手出来的?你以为捂得住?!”
车内的郭启煌毫无动静,静得让人发毛。
差不多能有十几秒后,后排的车窗缓缓降下,露出郭启煌半张脸,月光照在他嘴角,竟像是带着笑:“老马啊,别动火啦,多大点事,尾款我怎么会赖呢?你先上车,咱慢慢算。”
他的声音不高,甚至透着点温和,跟刚才马老孬吼的那通火比起来,简直就像是在哄孩子。
马老孬果然愣了一下,眼里的狠劲松了松,大概是觉得郭启煌服软了,又或许是惦记着那笔尾款,他往车边挪了两步,嘴里还嘟囔着:“早这样不就完了..”
就在他低头去看地上的纸箱,手刚要去捡的一瞬间,车窗里猛不丁伸出一只手!
快得像毒蛇吐信,手里攥着把螺丝刀,银亮的尖儿在月光下闪了一下,根本看不清怎么动的,随即“噗”一声闷响,螺丝刀的木柄直接没入了马老孬的后颈!
“呃..”
马老孬的脖子猛地往一边歪,眼睛瞪得滚圆,像是还没反应过来,嘴里涌出点什么,发出“嗬嗬”的气音。
他挣扎着要回头,可胳膊刚抬起来,就软塌塌地垂了下去,而后膝盖一弯,重重砸在纸箱上,把纸箱压得瘪了一角。
“呼..”
二盼在我旁边猛地吸了口冷气,手一抖,烟头掉在裤腿上都没察觉。
我死死攥着他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他肉里,嗓子像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
不多会儿,郭启煌从车里钻出来,动作轻得像猫。他蹲下身,看了看马老孬还在抽搐的腿,伸手把螺丝刀拔出来。
“啵!”
一声轻响,带出点黏糊糊的玩意儿,他手里的螺丝刀很随意的在马老孬的衣服上蹭了两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再然后,他看了看左右,拖起马老孬的两条腿,像拖一袋垃圾似的往后备箱拽。
马老孬的头在地上磕出“砰砰”声,沾了满脸泥,可那双眼还圆睁着,直勾勾地盯着天上的月亮,瞅得让人头皮发麻。
后备箱被他掀开,之前薅出来的零碎被他一脚踢进去,完事又把马老孬给硬塞了进去。
结果马老孬身子太长,他抬脚蹬了几下,直到“咔”一声合上箱盖,才拍了拍手,像刚处理完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
他弯腰抱起地上的纸箱,慢悠悠地坐回驾驶位。
片刻后,本田车再次启动,引擎声比刚才更轻,沿着土路慢慢往深处开,红色的车身渐渐融进浓黑的夜色里,只剩尾灯那点红光,像特么鬼火似的晃了晃,彻底消失了。
皮卡车里死寂一片,只有我和二盼粗重的呼吸声。
“哥,马老孬..是..是没..”
二盼的脸在暗处白得像纸,嘴唇哆嗦着。
“嘘!”
我紧皱眉头打断,只是觉得后颈发凉。
马老孬瞪圆的双眼,在我脑子里反复炸开。
这哪是叽霸冲突?这分明是早就盘算好的谋杀。
郭启煌那副温和的样子,比马老孬的嘶吼吓人一百倍,他就像个揣着刀的笑面佛,你永远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把刀捅进你脖子里。
“哥..咱..咱怎么办?”
二盼的声音透着满满的紧张。
“开车,回去,这事儿就当从来没见过!”
我盯着本田车消失的方向,深吸两口气叮嘱。
我不是要袒护郭启煌,更不是对马老孬有多大的成见。
只是这种沾了人命的事,就像特么一块烧红的烙铁,碰不得,也说不得。
真要是捅出去闹得满城风雨,最后被溅一身血的,只会是我和二盼。
这种浑水,趟进去容易,想干净地爬出来,难如登天。
刚才郭启煌动手时候的样子?那股子轻描淡写,螺丝刀捅进去跟扎破个纸包似的,拔出来还能慢条斯理地擦干净。
这能是第一次干?分明是老手了,手起刀落,连眼皮都不带眨的。
可最让人发怵的是,这姓郭的究竟是什么来头?是独来独往的狠角色,还是背后有更大的靠山?
我一概不知。就像对着个黑箱子,你根本猜不到里头装的是炸药还是毒蛇。
马老孬和他的恩怨,是他们俩的事。
我和二盼今晚无意间撞破,本就不该掺和。
为了两个不相干的人,把自己拖进这种能淹死人的漩涡里,图什么?
“这事烂在肚子里。谁问都别说,就当没看见。”
瞟了眼二盼紧张到发抖的侧脸,我不放心的嘱咐。
有些浑水,避不开时得硬着头皮蹚,但能躲开的时候,非要往前凑,那不是勇,是蠢!
郭启煌这潭水太深,深到能把我们连骨头带渣都吞进去,属实犯不着为了别人的生死,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