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好消息和坏消息
林玉环倒是没把马小巧的反应放在心上，回到家就哼起了小曲。厨房里，她将面团反复揉搓，直到面团变得柔软富有弹性。案板上，蒜苗和猪肉被剁得细碎，混合着各种调料的香气在狭小的空间里流转。
她的动作熟练而富有节奏，仿佛每一个细节都经过千百次练习。面皮在她手中被捏出完美的弧度，馅料被小心翼翼地包裹其中，一个个饺子整齐地排列在竹帘上。
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时针缓缓移向五点。林玉环抬头看了看，知道顾建阳该回来了。她将饺子轻轻放入沸腾的水中，看着它们在水面上起起落落。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夹杂着一股寒气。
“快去洗手。”林玉环头也不回地说，“我包了你最爱吃的蒜苗肉馅饺子。”
顾建阳闻着香味，三步并作两步往卫生间去了。他的脚步声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欢快。
待他坐定，林玉环一边给他盛饺子，一边神秘兮兮地说：“我有个好消息，还有个坏消息，选一个想听的吧？”
顾建阳夹起一个饺子咬了一口，热气腾腾的汤汁在口中迸开：“先说好的吧。”
林玉环起身去了里屋，从抽屉深处取出一个信封，递给他时眼中闪烁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顾建阳接过一看，是省师范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他的表情从惊讶转为疑惑：“这么快啊？不是说要等到年后吗？”
“是年后，但是算起来这个月末就要入学了。”林玉环指着报到时间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雀跃。
顾建阳的眉头微微蹙起：“那就是过了元宵节就得去报到了？”
“是啊，不过我离得近，倒也不着急。”林玉环笑着说，却在心里暗暗盘算着要准备些什么。
“那坏消息呢？”
林玉环眨了眨眼，故作苦恼：“明天后勤部派车带我们去市里采购年货，我怕是要花不少钱呢。”
顾建阳立刻板起脸：“你想让我出钱？”
“难道不行吗？”林玉环撅起嘴。
“不行，我的钱都要上缴，这是家训。”顾建阳一本正经地说，但嘴角却微微上扬。
林玉环被他逗得直笑，差点被饺子汤呛到。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蒙蒙亮，林玉环就裹着厚棉袄站在院子里。寒风呼啸，吹得人直打哆嗦。其他军嫂们陆续到齐，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着话。
她总觉得有几个嫂子看她的眼神怪怪的，像是在打量什么，又像是在议论什么。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自在，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小林，据说你在倒卖粮票？”周嫂子突然凑过来，压低声音问道。
林玉环一愣，心里“咯噔”一下：“嫂子从哪听说的？”
“有人说的，我就想问问。”周嫂子的眼神闪烁，似乎还想说什么。
林玉环连忙解释：“嫂子一定是听错了，我家就两个人，可建阳训练辛苦，我总想着给他买些好的，粮票都不够用呢。”
那军嫂听她这么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也就不再多问。但林玉环知道，这事恐怕没这么简单就完了。
卡车在坑洼不平的路上颠簸，车厢里的人东倒西歪。林玉环紧紧抓着车厢边缘，心里盘算着要买什么。
到了市里，她先去了商品大楼。掏出提前写好的清单，一样一样地买：网兜、铝饭盒、脸盆、暖水壶每买一样，她都要仔细检查质量，生怕买到次品。
买完这些，她又匆匆赶往供销社食品部。临近过年，店里挤满了人，吵吵嚷嚷的，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食品的混合气味。
林玉环只好一个柜台一个柜台地排队。她的心思却飘到了别处：这些年货要怎么准备？开学要带些什么？家里还缺什么？
“林玉环？”
正排着队买糖果，忽然听见有人叫她。
她转过头，看见吴玲站在不远处的队伍里。那一瞬间，她几乎没有认出她来。
半年多没见，吴玲瘦得脱了形，穿着不合身的衣服，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整个人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她的眼神黯淡无光，脸上已经有了皱纹。
“玉环？真是你？”
“真是好巧。”吴玲的目光在林玉环身上游走，最后定格在那件崭新的棉袄上。她眼中闪过一丝嫉妒，随即又强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听说你现在跟着一个当兵的？”
寒风呼啸着掠过两人之间的空隙，带来一阵令人不适的沉默。
“是啊，”林玉环淡淡道，“比某些人强一点。”
吴玲脸色一变，下意识摸了摸脸上的淤青。那块青紫的痕迹在她苍白的脸上格外刺眼，像是一个无声的控诉。
“你这是”林玉环欲言又止，目光在那块淤青上停留了片刻。
“关你什么事！”吴玲猛地后退一步，语气变得尖锐，“你少在这里假惺惺的！”
林玉环注意到吴玲身上那件不合身的衣服，上衣明显大了一号，裤子却短了一截。这是典型的婆家剩下的旧衣服的特征，上一世她再熟悉不过了。
“看来方家对你不错，”她轻声说，语气里带着几分讽刺，“连衣服都给你包了。”
吴玲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你你一个乡下人，别以为嫁给军官就了不起了！”
“是啊，我是乡下人，”林玉环笑了笑，“但至少我不用穿别人剩下的衣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
吴玲浑身发抖，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和悔恨。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狠狠地瞪了林玉环一眼，转身离去。
看着吴玲落荒而逃的背影，林玉环心中五味杂林。记忆不由自主地回到三年前，那时的吴玲是多么得意，仿佛抢走方志远就是人生最大的胜利。可现在呢？
队伍缓慢移动着，轮到林玉环时，她不客气地买了不少年货。等她拎着大包小包出来时，天已经暗了下来。
军用卡车停在军属宿舍门口，司机是个热心的老班长。看着林玉环搬运东西，他连忙下车帮忙：“嫂子，我帮你吧。”
“谢谢韩班长，不用麻烦了。”林玉环婉拒道，“我家那口子马上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