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掌灯后的建章宫余温还在,刘妧踩着晨露往尚书省走。
老远就闻见“冗官署”的尘土味——比藩王工坊的桐油味呛人多了。
刚跨进署门,她就用锦帕捂了捂嘴。
帕子上立刻沾了层灰,指尖捻着灰渣:“这灰比老尚书令的胡子还厚,藩王工坊的蒸汽机车都能拉钢料跑了,官署还堆着这堆闲职。”
黄月英正蹲在“锦纸裁冗机”前,指尖在机键上跳得快。
机器“咔嗒”吐着纸页,她抬头时额角沾着点墨:“陛下您瞧,这‘职能锦谱’是按《唐六典》编的。”
她指着屏幕上重叠的红圈:“太仆寺管马,车坊也管马,活儿重了六成,人却多了三倍。”
语气无奈:“上回藩王送机车,太仆寺说‘没先例不能收’,车坊说‘能修该收’,吵了三天没结果——合并了这俩职,往后就没人挡道了。”
桑小娥捧着刚吐出的名单跑过来。
纸页还带着机器的余温,边角卷着:“陛下您看,太仆寺的张主事,除了管马厩钥匙啥也不会。”
她抖了抖纸,指着“留任”栏:“上个月藩王送的机车零件,他连名字都叫不上。车坊的李匠头却能修,上回刘寄的染坊机车坏了,他去半个时辰就修好。”
补充道:“留他一个,比养三个张主事省粮,还能帮藩王修工坊的车。”
老尚书令公孙越抱着捆竹简官谱过来。
简绳磨得发亮,走一步简片就“哗啦”响,没走两步还散了几片。
他蹲在地上捡简片,胡子上沾着灰,喘着气:“这锦机比老夫翻书快百倍!”
捏着片简,指着上面的字:“老夫查个太仆寺的官阶,得翻断十根简绳,它‘咔嗒’一下就成。你看这旧谱,太仆寺五十个闲职,全是‘坐食俸禄,不沾车马’的。”
想起前事,他叹气:“上回藩王送新犁来,他们连验收都不会,还说‘得按旧制用牛车拉’,结果新犁在门口晒了三天,差点淋了雨。”
职能重组坊的锤声“叮叮当当”。
钢屑溅在地上,像撒了把碎星子。
鲁直正给锦钢隔断上螺丝,扳手拧得“咯吱”响。
隔断的纹路凿得深,带着点越人船板的粗劲:“按《考工记》‘百工之事’设的岗,以后工部和科研局合并成‘工科院’。”
骆越蹲在旁边递扳手,袖子卷得老高,胳膊上沾着钢屑。
眼里亮闪闪的:“这纹跟我们越人分舱的‘板壁’一样!俺们越人船板分舱,各舱装货不串味,这钢隔断也一样,各部门办事不瞎掺和。”
鲁直抹了把汗,指着墙上的“锦纸职能图”:“上回修通讯塔,工部说‘旧制只能建十丈’,科研局说‘锦钢能建三十丈’,吵了三天没定。”
敲了敲隔断,声音脆生生的:“合并后当天就定了——藩王工坊的钢料第二天就运来了,现在塔都建到二十丈了。”
桑小娥举着块琉璃标识牌进来。
牌子上“工科院”三个字闪着光,比旁边的旧木牌亮堂多了:“鲁直哥,这牌比木牌结实,挂在门口,老远就瞧见。”
她用袖子擦了擦牌子:“老大人说‘旧署牌掉漆了都没人补,跟个要饭的似的’,这新牌得天天擦,配得上藩王送来的新机车。”
官员考核站的日头正好。
晒得地上的石板发暖,秀儿把“锦线考绩仪”的指针拨到“勤”字档。
仪上的锦线立刻绷紧了,像根拉满的弓弦,嗡嗡轻颤。
王小石头扒着案边,手里攥着根草棍,戳着仪上的刻度:“秀儿姐,这绩效锦轮咋计分?是不是谁的官大,线就绷得紧?”
“按实事计分,谁批的田契多,谁修的犁多,线就绷得紧,”秀儿转着轮盘,指了指户部王员外郎的名字,“你看他,轮盘上‘无效公文数’那一格都快跳出来了。”
话音刚落,仪上突然“嗡”地响起来。
“无效公文数”的数字跳个不停,吓了小石头一跳,草棍都掉在地上:“先生,这数比目测准百倍!他三个月没批过一份田契,光写了五十篇‘论农桑’。”
撇撇嘴:“农户王伯说‘跑断腿也见不着他,文书倒收了一筐,能当柴烧’。”
秀儿往考绩册上盖了个“冗”字印。
朱砂鲜红,盖得实实的:“这册按《尚书》‘三载考绩’记的,上回那个驿丞,光会请客吃饭,一测就露馅了。”
摇头道:“藩王送的电报机,他连开关都不会按,还说‘不如驿马可靠,马还能认路’。”
冗余安置坊的窗台上摆着盆新栽的薄荷。
叶子嫩得发亮,风一吹就晃,带着点清凉气。
被裁的前太仆寺官员赵大人正盯着蒸汽机车的图纸发愣。
手里的铅笔头都咬扁了,纸上画满了歪歪扭扭的齿轮:“没想到老夫还能跟这铁疙瘩打交道。”
摸着旁边的机车模型,钢轮转得溜顺:“以前管马厩,觉得离了马活不了,现在才知这机车比马听话,不用喂料,还能拉藩王的钢料,比天天看马粪强。”
教手艺的李师傅蹲在他旁边,手里拿着扳手,正拆着个旧阀门。
“赵大人您看,这阀门一拧就动,比您调马缰绳省劲,”他指着旁边的学徒,“上回那个前光禄寺的刘官,以前天天算肉账,现在修染坊的锅炉,比谁都上心。”
往窗外瞅了瞅,藩王工坊的方向飘着浅紫烟:“他说‘比天天盯着肉案子实在,修好了锅炉,染坊能多染几十匹锦’,藩王工坊的订单正等着他修的锅炉赶工呢,昨儿还加了半个时辰的班。”
墙上的“锦纸转岗图”用彩线画着。
赵大人的名字旁,“管马”和“管机车”用红线连在一起,像条新铺的路,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机车图案。
暮色漫过新挂牌的“工科院”。
琉璃牌在夕阳下泛着暖光,比旁边的旧屋瓦亮多了。
公孙越摸着新署牌的钢边,冰凉凉的,比旧木牌实在。
指腹蹭过“工科院”三个字:“罢了罢了,这精简倒让老夫见了世面。”
往署里瞅,官员们围着一张“锦纸联署册”讨论:“以前办件事,得跑工部问尺寸,跑礼部问规矩,跑五个官署,盖十个印,等批下来,藩王的钢料都锈了。”
笑着摇头:“刚才看他们批工坊的图纸,半个时辰就定了,比老夫年轻时快十倍,也比老夫当年翻竹简快十倍。”
掌灯后的建章宫,卫子夫捧着《官署精简册》进来。
册页上沾着点工科院的钢屑和农商坊的谷壳,还夹着片染坊的红锦线头,纸页都带着点烟火气。
“今日裁了七成冗官,工科院刚审过十个新规范,”她翻着页,纸页沙沙响,“藩王刘寄的染坊按规盖了新库房,说‘比旧库房能多存五十匹锦,还不漏雨’。”
指着其中一页,上面画着个小小的犁:“那个王员外郎,去安置坊学记账了,说‘终于不用写空文,能算清藩王的钢料账,也能算清农户的犁数,比以前实在’。”
刘妧摸着册上的“锦程维新”印,朱砂还没干透,指尖沾了点红。
“上回官署精简,砍了冗余,这回各署接轨,把剩下的拧成一股绳,”她想起白天王师傅说的话,笑了笑,“你看工科院的新规范,老匠人认丈杆,新匠人用卡尺,对上了就不吵,比光说‘按旧制’强。”
补充道:“王师傅干了四十年活,说新规范的‘立柱深埋三寸’,跟老法子的‘柱脚入地一尺’差不离,就是用钢柱更结实,这才是真接轨,不是硬拧。”
第二天一早,“工科院”的晨雾裹着钢屑气。
鲁直正给“锦钢联动机”上油,齿轮“咔嗒”转了半圈,吐出卷“锦钢建筑规范”。
纸角还沾着点机油,带着点金属味。
刘妧捻起规范的边角,纸页带着机器的余温。
转身就见老木匠王师傅蹲在旁边,手里攥着把旧丈杆,正对着规范上的条款比划。
“王师傅,这新规范看得懂不?藩王工坊的匠人说这规太细,你觉得呢?”刘妧把规范递过去,指了指“立柱深埋三寸”的字。
王师傅眯眼瞅着,用丈杆量了量案边的木柱:“咋看不懂?这数跟俺们老法子的‘柱脚入地一尺’差不离,就是用钢柱更结实。”
想起前事,他摇头:“上回修藩王染坊,工部说‘得按旧制收顶’,科研局说‘用锦钢能起尖’,吵得俺们匠人插不上嘴,这机子一出规,当天就定了——省事,也不耽误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