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桑小娥核完账,册上胶东王的收益栏用红笔标了“+三成”。
“大人您看,”她笑着说,“这才半月,就抵了他旧禄的四成,比收租稳。”
公孙越摸着册页,纸比竹简软,字比墨写的清。
突然笑了:“当年老夫记藩王账,算田租算得头疼。”
“如今记工坊,倒也算得明白。”
庐江“藩王工坊区”的机声裹着桐油味漫过来。
刘妧踩着锦钢观光车的踏板,车辙压过新铺的碎石路,辙印里还沾着木坊的锯末。
“你看胶东王的染坊挨着淮南王的木坊,”她指着前方并排的工坊,染坊的烟囱飘着浅紫烟,木坊的晾晒场堆着新锯的木板,“上回推恩令下,他们还互相瞅不顺眼。”
“如今倒成了街坊,”她笑了笑,“染坊的木架,木坊的染料,倒换着用。”
陈阿娇扶着车栏,指尖划过栏上的齿轮纹——那是鲁直按染坊织机的纹路凿的。
“刘寄昨儿派人送了匹‘胶东红’,”她望着染坊的方向,“说‘染坊的木架,用的是淮南的速生木’,倒学会互相帮衬了。”
刘寄站在染坊门口,手里捏着块锦缎,往“色牢度测试仪”的摩擦板上蹭。
蹭了百下,缎面的红还跟新染的一样。
“陛下您瞧,”他把锦缎递过来,边角蹭着车板,“这机子磨百次不褪色,比老染匠用汗手搓靠谱。”
“王翁说‘当年贡品朝霞锦,洗三次就淡了’,”他掂了掂锦缎,“这新染的,保准耐得住折腾。”
王翁蹲在织机旁,手里的梭子穿得飞快,听见了就接话。
“可不是?老法子染的,太阳晒半月就发暗,”他举着块晾着的染样,“小王爷这新染缸,温控锦阀定得准,色牢得很。”
“这匹给东宫做帐子,”他眯眼瞅着染样,“保准三年不褪色。”
藩王科技学堂的窗纸透着晨光。
黄月英站在案前,锦纸投影仪把“速生木收益曲线”投在墙上,曲线像条往上爬的小蛇。
刘康趴在第一排,手里的炭笔在纸上画着什么,笔尖戳破了纸角。
“先生,这木三年成材,做染坊的架子比老松木耐腐,”他举着画满算式的纸,“算下来比买旧料省两成钱。”
“我算过,木坊每月出的料,”他眼睛发亮,“够咱仨染坊用!”
淮南王的庶子刘迁坐在后排,手里转着块木样,木上涂着骆越教的防腐漆。
“康哥,你看这漆,”他把木样递过去,“骆越说‘浸在水里三年不烂’。”
“上回泡在染坊的废水里,”他笑着说,“果然没发潮。”
黄月英指着曲线的拐点。
“你们看,第三年收益翻番,比种粮稳,”她望着两个年轻人,“上回给京兆尹送的锦钢犁,犁架用的就是这木。”
“他说‘比槐木轻,还结实’,”她补充道,“农户都爱用。”
贸易站的青石案上堆着锦纸订单册。
秀儿正用分拣机把订单分类,染坊的红锦订单和木坊的炭料订单分得整整齐齐。
“刘寄管家您看,”她举起张订单,上面的字是蒸汽印刷机印的,“这是左冯翊来的,要两百匹‘胶东红’做军帐。”
“说‘红得正,提振士气’,”她把订单放在分类格里,“比上个月多了五十匹。”
管家摸着订单册的锦线装订边,边角还沾着染坊的红浆。
“比竹简记账清楚,”他叹口气,“上回记漏了十匹,小王爷罚我抄《商书》三遍。”
“这机子分单比人快,”他指着分拣机的出口,“昨儿收了五十单,半个时辰就理完了。”
王小石头抱着堆包装好的锦缎跑进来,缎面的“胶东红”映得他脸通红。
“秀儿姐,这是给郡府的货,”他把锦缎放在案上,“按订单上的尺寸裁的,一点不差。”
“比老伙计用尺子量省劲,”他挠挠头,“他总多裁半尺,小王爷说‘够做个帕子了’。”
质检坊的锦钢案上摆着排锦钢犁。
公孙越戴着老花镜,正用应力测试仪的探针戳犁铧,针尖压出个浅痕,仪上的指针却没跳。
“怪道胶东王愿改食邑,”他摸着犁身的钢纹,纹里还沾着田泥,“这犁头承重是旧犁的三倍。”
“京兆尹说‘一犁抵三牛’,”他点点头,“抵得千军这话不假。”
鲁直蹲在案旁,往犁轴里塞了片新磨的钢片。
“公孙大人您再试,”他拍了拍犁身,“这轴加了耐磨片,比上回刘康试的那批多转百圈。”
“淮南的木坊给做了新犁架,”他笑着说,“轻重正好,农户说‘手不酸’。”
刘康凑过来,手里捏着张质检册,册上的字是桑小娥印的。
“大人您看,这是今日的质检记录,”他指着册上的数字,“三十架犁全合格,比昨日多五架。”
“王伯家的小子来学打铁,”他眼里闪着光,“说‘想做这犁,给村里换’。”
暮色漫过工坊区时,染坊的锦线焰火“嗖”地窜上天。
在夜空里炸开“推恩兴业”四个红字,火星落下来,像撒了把碎金。
刘康的木坊同时点亮锦纸灯笼,灯笼上画着速生木和锦钢犁。风一吹,灯笼转起来,木与钢的影子叠在一起。
王翁带着染匠们坐在坊外的石凳上,哼着新编的“推恩调”,调子跟着织机的“咔嗒”声晃。
“红锦出胶东,钢犁走西东,”他拍着腿唱,“藩王改旧业,百工乐融融……”
刘寄站在染坊门口,望着对面木坊的灯笼。
忽然笑了:“上回淮南王还说‘染坊娘们做的事’。”
“今儿他庶子派人来说,想学制‘胶东红’配木盒,”他摸着染坊的木架,“说‘能多卖钱’。”
掌灯后的建章宫,卫子夫捧着《藩王兴业册》进来,册页上沾着点染坊的红浆和木坊的木屑。
“今日胶东染坊出了千匹锦缎,”她翻着页,纸页沙沙响,“淮南木坊的炭够炼百架钢犁,比上月多三成。”
“贸易站的订单堆成山,”她指着其中一页,“王翁说‘染匠们都自愿加夜工,说比种地主的田自在’。”
公孙越摸着册上的收益数,指尖在“+五成”的红戳上停了停。
“老臣算藩王账三十年,”他叹口气,“没想有朝一日,他们靠铁疙瘩、彩丝线过日子。”
“还过得比收田租红火,”他笑了,“这世道,真是变了。”
刘妧把质检册放在案上,册页的锦线与窗外的月光对在一起,像条发亮的带子。
“你看这账,”她对陈阿娇说,“藩王入了业,百工有了活,不用朝廷掏一个钱。”
“这才是推恩令的真用处,”她轻声说,“比削地省心,还热闹。”
陈阿娇展开兴业锦图,图上的染坊、木坊、犁坊用金线连在一起,像串没断的珠链。
“明儿让宗正寺把这图抄百张,给诸王送去,”她指着图上的工坊,“让他们瞧瞧,铁疙瘩比良田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