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立夏前五日,未央殿的铜漏轻响。
滴答声混着殿外的槐花香,落在刘妧展开的“推恩锦册”上。册中诸侯封地用锦线绣着,胶东王那块朱红,像极了去年科研局染坊试出的新色。
“今岁推恩令,”她指尖划过朱红封地,锦线绒毛蹭得指腹发痒,“令诸王分地予庶子,但许其领‘科技食邑’,不入民赋。”
她抬眼瞅着陈阿娇:“上回见通讯坊的电报机,几句话传千里,这工坊怕是比田亩实在。”
陈阿娇捏着“锦钢算筹”敲了敲案,算筹钢纹映着殿角铜灯。
“黄月英核了三月,”她慢悠悠说,“诸王若开锦钢工坊,食邑抵旧禄三成。”
她往殿外努嘴:“胶东王封地多山,种谷收十成耗七成,开个犁坊,百架锦钢犁抵千亩田。”
“上回给京兆尹的犁,”她补充,“他说‘耕得深,谷穗沉’。”
殿外的靴声停在窗下。
胶东王刘寄正透过锦玻璃窗望科研局。蒸汽机车的钢轮“哐当”碾过铁轨,他锦袍下摆的“宗正纹”被蒸汽熏得发潮。
指节捏得发白——那机车,去年他还笑“铁疙瘩跑不过马”,如今倒觉得比马稳当。
宗正寺“藩王署”的竹简堆成小山。
老宗正公孙越翻账册的手直抖,简绳磨断了三截,墨迹晕得像块脏布。
“三十年账,”他叹气,胡子上的墨渣掉在简上,“诸王食邑靠田租,今年关中旱。”
“淮南王的地收了六成,”他摇着头,“哭着说‘不够养门客’。”
桑小娥捧着“锦纸藩王册”进来,册页用锦线装订,结实得很。
“公孙大人,”她指着胶东王那栏,“这是他工坊的账,月产锦钢犁百架,每架抵三石谷,抵得千亩田。”
她翻到附页,纸页沙沙响:“上回给左冯翊送了三十架,他回函说‘农妇都能驾,比旧犁省劲’。”
刘寄的庶子刘康趴在案上画犁,“锦线绘图仪”的笔尖走得匀。犁铧纹路照着《考工记》“审曲面势”画的,比他爹书房里的竹简摹本清楚。
“公孙大人您看,”他举着图跑过来,纸角卷了也不在意,“这铧加了钢刃,破土时不卷。”
“昨日试耕,比旧犁多走半亩,”他笑着说,“王伯家的小子说‘手不磨泡了’。”
“藩王议政厅”的青铜鼎泛着绿锈。
淮南王刘安拍案时,鼎耳都震得响,酒洒在他绣着“淮南王”的锦袍上。
“我祖封地,高皇帝亲手划的!”他指着墙上的《淮南舆地图》,绢上山脉用金线绣的,“种谷养民,传了七代。”
“凭啥改工坊?”他瞪着眼,“敲铁疙瘩能当饭吃?”
陈阿娇展开“科技食邑图”,淮南林地标着黛青,像刚冒芽的速生木。
“大王您看,”她指着标注,“这木三年成林,能烧锦钢炭,鲁直说‘一吨炭炼三斤钢’。”
“比种谷多两成利,”她顿了顿,“上回通讯坊造信号塔,用的就是这炭炼的钢,塔高三十丈,稳得很。”
刘寄摩挲着案头的锦钢犁模型,犁头的血线纹和他甲胄上的旧伤对得上——那是当年随先帝击匈奴时留的。
“某愿试办染坊,”他突然开口,声音有点哑,“胶东柞蚕丝好。”
“先帝在时,最爱看绣娘们染‘朝霞红’,”他望着厅外,“说‘比宫锦亮’。”
宗正寺后院的田埂上,刘康扶着锦钢犁,铧尖插进土里,“噗”地翻起块潮泥,比王伯的旧木犁深半寸。
王伯蹲在埂上抽旱烟,烟袋锅磕着石头:“小王爷,这铁家伙沉得很,俺们老农扛不动咋办?”
他摸了摸犁柄,钢纹硌手:“旧木犁虽慢,轻省,坏了找个木匠修修就成。”
刘康踩着犁柄往前推,犁沟直得像用线量的:“王伯您试试,这柄是弯的,正好卡着腰,不用扛。”
他指着钢铧:“鲁直炼的钢,比刀枪硬,碰石头没事——上回在灞桥试,碰着块青石,铧尖啥事儿没有。”
王伯接过犁,沉是沉,却稳,走了两步,沟比旧犁深,土块碎得匀。
“倒……倒也中用,”他咧嘴笑,烟袋锅在裤腿上蹭了蹭,“要是真能多收粮,俺们村愿换。”
“就怕……就怕贵,俺们凑不齐钱。”
“工坊给你们半价,”刘康拍他肩,“多收的粮,抵得过来。”
未央殿的烛火被风晃了晃。
刘寄捧着匹“胶东红”锦缎进来,缎面的“推恩纹”是他亲手绣的,针脚有点歪,却比宫锦亮。
“陛下您看,”他展开缎子,红得像初升的霞,“这是新染法,用锦钢缸控温,比旧法省三成料,不褪色。”
“昨儿给先帝庙送了块,”他摸了摸缎面,“守庙的老卒说‘像先帝当年赏的那块’。”
门“吱呀”开了。
淮南王的庶子刘迁站在门口,手里攥着块速生木,树皮还带着青。
“陛下,”他脸通红,“臣……臣去看了胶东的工坊,那犁真能多打粮。”
他把木头递上前:“淮南多山,种这木,三年能砍,能做犁架,也能烧炭——臣想试试。”
公孙越站在廊下,望着那匹红锦。
突然扯了扯官袍,往藩王署走。
“桑小娥,”他喊,声音比平常亮,“把藩王册拿来,老夫改改。”
“把工坊收益写上,”他补充道,“比田租清楚。”
暮色漫过宗正寺时,刘康还在画水车,“锦线绘图仪”的线在纸上绕,像条小蛇。
“公孙大人,”他举着图,“这水车加了钢链,不用人推,水流自个儿转,能灌十亩地。”
“比旧水车快两倍,”他眼睛亮闪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