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GE与西门子联手
在距离ieC总部不远的一家私人会所里,壁炉里的火焰跳跃着,将温暖的光芒投射在暗红色的牛皮沙发和墙壁上悬挂的古典油画上。这里的会员非富即贵,空气中弥漫着雪茄的醇厚香气和单一麦芽威士忌的芬芳。
西门子的代表,克劳斯·施密特,正在吧台前慢悠悠地晃动着手中的酒杯。冰球在威士忌中旋转,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一个身影在他身边坐下,同样要了一杯酒。
“克劳斯,”来人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米国东海岸特有的口音,“我从没想过,我们会有机会在没有各自律师团队在场的情况下,如此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喝酒。”
施密特侧过头,看着身边的人——大卫·哈里森,通用电气(ge)动力事业部的标准战略负责人,一个在业内以精明和强硬著称的对手。在过去十年里,他们在无数个能源、交通项目的竞标中斗得你死我活。
“大卫,”施密特转过身,举起酒杯示意了一下,“我想,我们都遇到了一个共同的问题,一个比我们彼此之间的竞争,更值得关注的问题。”
哈里森笑了笑,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温度:“你是说今天会议上,那个来自东方的‘汽车’理论?”
“一个很聪明,也很危险的比喻。”施密特抿了一口酒,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他看穿了我们的意图。更重要的是,他有胆量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来。”
“勇气可嘉,”哈里森不置可否,“但在这个会场里,勇气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没错,”施密特表示赞同,“可如果这份勇气背后,站着的是一项足以掀翻牌桌的技术呢?今天,他们只有两个人,一个工程师和一个顾问。但你我都清楚,红星集团在汉诺威展会上做了什么。他们的背后,是那个叫秦奋的人,还有他那几乎无穷无尽的资本。”
两个在市场上杀得眼红的百年宿敌,此刻,第一次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相似的凝重。
……
哈里森不再兜圈子,他将酒杯放在吧台上,身体微微前倾。
“克劳斯,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今天在会场,我的人保持了沉默,因为我想先看看你们西门子的牌。你的那份草案,写得非常‘专业’,几乎把所有对轴向磁通电机不利的条款都塞了进去。”
“但还是被那个华国工程师一句话就捅破了。”施密特自嘲地笑了笑,“用马车的标准去衡量汽车……这句话,恐怕明天就会传遍整个行业。”
“他说的没错,不是吗?”哈里森的眼神变得深邃,“我们现在做的,就是在用旧世界的规则,去围堵一个新世界的物种。因为我们都很清楚,如果真的按照‘汽车’的标准来比赛,比功率密度,比能效,比动态响应……我们这些‘马车作坊’,会输得很难看。”
这话说得极其直白,也极其残酷。
西门子、ge、ABB……这些工业巨头,在过去的几十年甚至上百年里,投入了数千亿美金,在全球建立了庞大的径向磁通电机的研发、制造和供应链体系。他们的专利库、生产线、工程师团队,全部都是围绕着传统电机技术构建的。
这是一座宏伟、坚固,但也无比沉重的帝国。
而红星和它的轴向磁通电机,不是想冲进来分一杯羹的挑战者。
它是想直接拆掉这座帝国的地基,让所有人都去新大陆从零开始。
“那家公司,”施密特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它不是一个普通的竞争对手。它是一个革命者,一个试图颠覆整个行业秩序的闯入者。如果今天我们不阻止它,明天,我们所有建立在传统电机技术上的优势——从生产工艺到市场渠道,都将面临被清零的风险。”
哈里森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我们的境况是一样的。ge在航空发动机和发电业务上,对高性能电机的需求同样巨大。我们内部也评估过轴向磁通技术,但要将它产业化,意味着要废弃我们现有一半以上的生产设备和研发投入。这个代价,董事会无法接受。”
“所以,我们不能让它主导标准。”施密特一字一句地说道。
“绝对不能。”哈里森斩钉截铁地附和。
共识,在两杯威士忌之间悄然达成。
在共同的、足以致命的威胁面前,昔日的仇怨显得如此微不足道。今天,他们不是西门子和ge,他们是旧世界秩序的守护者,而红星,是他们共同的敌人。
……
“三个月的时间,”哈里森看向施密特,“委员会主席鲍曼先生的提议,对我们有利,但也存在变数。”
施密特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你是说,单靠我们西门子一家,数据量可能还不够形成压倒性的优势?”
“不是可能,是一定。”哈里森纠正道,“红星既然敢来,背后必然有准备。秦奋在沪市建立的那个研发中心,规模大得惊人。他们也许在数据积累上不如我们历史悠久,但他们可以集中所有资源,在三个月内针对性地完成大量实验。我们必须拿出让他们无法辩驳,甚至让委员会其他成员都感到震撼的数据量。”
施密特沉默了片刻,然后开口:“你的意思是……”
“共享。”哈里森吐出这个词,“我们的实验室,有你们没有的测试设备和环境数据。同样,你们在欧洲积累的,也是我们所欠缺的。特别是关于高压直流输电应用下的电机长期运行数据,西门子是毫无疑问的权威。”
这无疑是一个极具诱惑力的提议。
共享核心的测试数据库,对于这两家公司来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这相当于互相开放了自己武器库的一部分。
但在巨大的威胁面前,这又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不仅是数据,”施密t特补充道,他的思维已经跟上了哈里森的节奏,“还有人脉。ABB和法雷奥已经站在我们这边。但我们还需要争取更多的票。东芝在轨道交通电机上有发言权,我们可以用一些其他领域的标准合作来换取他们的支持。你在tC61(家用电器安全)委员会有影响力,我可以让我在tC82(太阳能光伏能源系统)的朋友配合你……”
一个远比技术本身更加庞大和复杂的网络,在两人三言两语的勾画中,逐渐成型。
他们要做的,不仅仅是一份技术提案。
他们要建立一个“标准同盟”。
哈里森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台平板电脑,调出了一份草拟的文件。
“我来之前,已经有了一些初步的想法。”他将屏幕转向施密特。
那是一份秘密谅解备忘录的草稿。
核心条款清晰而明确:
一、双方同意,在接下来的三个月内,就“盘式电机”的标准制定事宜,共享彼此的核心测试数据库。
二、成立一个联合工作组,由双方的顶级专家组成,共同撰写一份统一的、详尽的标准提案。
三、利用各自在ieC各个相关技术委员会中的影响力,以及与ABB、东芝、法雷奥等其他成员公司的关系,协调立场,建立一个统一的投票集团。
四、目标:在三个月后的会议上,以压倒性的优势通过联合提案,将红星集团的提案彻底边缘化,从而主导轴向磁通电机的国际标准制定权。
施密特逐字逐句地看完了备忘录,抬起头,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赞赏。
“滴水不漏。”他评价道。
“我们别无选择,”哈里森说,“要么联手把它按死在摇篮里,要么就等着它长大,然后吃掉我们。”
施密特不再犹豫,他伸出了手。
“合作愉快,大卫。”
哈里森握住了他的手,力度很大。
“合作愉快,克劳斯。”
窗外,日内瓦湖面一片平静。但在这间私密的会所里,一个针对东方新贵的、由旧世界两大工业巨头联手打造的绞索,已经悄然收紧。
……
华国,沪市。
红星集团总部大楼的顶层办公室,灯火通明。
墙上的时钟,指针已经指向了凌晨三点。
秦奋刚刚结束和李工的通话。电话里,他用最平静的语气,给予了李工最大的支持和信心,让他不要顾虑任何资源问题,放手去准备红星自己的标准草案。
挂断电话后,他脸上的平静迅速被一抹深沉的思索所取代。
比拼家底?
他并不怕。
系统商城里那些超越时代的虚拟仿真和测试软件,可以让红星实验室的效率十倍、百倍于常规实验室。他还有足够的资金,可以在全球范围内同步购买、租赁最顶级的测试设备,三班倒地进行实验。
单纯比拼数据生成的速度和质量,秦奋有信心在三个月内,拿出一份不输于、甚至超越西门子的报告。
但,事情真的会这么简单吗?
就在这时,他加密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来自欧洲的短讯,发送人是皮埃尔·杜邦。这位被秦奋重金聘请的“导航员”,显然动用了他自己在欧洲经营多年的人脉网络。
信息很短,只有几个关键词:
【施密特与哈里森。私人会面。日内瓦湖畔俱乐部。传闻涉及‘标准同盟’。】
秦奋的瞳孔骤然收缩。
ge!
果然来了。
他预料到西门子不会善罢甘休,也预料到他们会拉拢ABB这样的欧洲伙伴。但他没想到,连他们在市场上最大的宿敌——米国的ge,也这么快就下场了。
这两家公司,就像可口可乐与百事可乐,波音与空客,在过去的岁月里,他们几乎在所有战场上都斗得不可开交。能让他们坐在一起,心平气和地喝一杯酒,只有一个可能——他们遇到了一个能同时威胁到双方生存的共同敌人。
秦奋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城市的璀璨灯火。
他意识到,接下来的这场战争,其凶险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了汉诺威展上的正面对决。
汉诺威,是产品的胜利,是技术的胜利。
而这一次,是规则的战争,是政治的博弈。
对手不再是西门子一家公司,而是一个由西门子、ge、ABB等旧世界的工业寡头们,共同组成的、利益高度一致的“神圣同盟”。
他们不仅会共享数据库,更会动用他们在ieC盘根错节数十年的影响力,去游说、去施压、去交易,去编织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
想用一份单纯的技术报告去冲破这张网,无异于痴人说梦。
光有技术,是远远不够的。
秦奋的脑海中,飞速地运转起来。
打破同盟的最好方法,就是从内部瓦解它,或者,建立一个足以与之抗衡的新同盟。
西门子、ge、ABB……他用手指在玻璃上,无声地写下这几个名字。
他们的同盟,看似坚不可摧,但真的没有任何缝隙吗?
他们的目标是扼杀红星,但他们的次级目标呢?西门子想借此机会巩固在欧洲工业市场的主导地位,ge则希望保护它在米国本土和航空领域的利益。他们之间,同样存在着竞争和不信任。
还有谁?
谁是这个同盟的潜在盟友?谁又是可以被争取的摇摆力量?
东芝?法雷奥?
这些公司虽然暂时被西门子和ge拉拢,但他们真的愿意看到这两大巨头通过制定标准,来彻底垄断下一代电机的未来吗?
秦奋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他转身回到办公桌前,拿起另一部手机,翻到了一个许久没有联系过的号码。
号码的备注很简单,只有一个姓氏和一家公司的名字——坂本,东芝。
电话拨了出去。
在短暂的等待音后,一个带着明显东瀛口音的、略显苍老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喂)?”
秦奋切换到流利的日语,声音平静而有力。
“坂本先生,晚上好。我是秦奋。”
“我想,我们或许有一个共同的,关于‘公平’的诉求,可以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