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疤痕共振

星痕把保温桶塞进背包时,腿肚子突然抽了一下。不是普通的抽筋,像是有根烧红的铁丝在皮肉里拧了个圈,疼得他差点跪到冰面上。

“怎么了?” 唐小棠正用手帕擦机械义肢上的符灰,听见动静连忙转头,“你脸色跟冰棱似的。”

“老毛病。” 星痕按住膝盖揉了揉,掌心触到裤子上的补丁 —— 那里藏着道三寸长的疤痕。去年在迷雾森林被骨爪划的,当时血流得跟泉眼似的,还是司徒雪用琴弦勒住伤口才止住血。

小石头蹲在地上数算珠,雷耀的算盘珠子滚得满地都是,有颗钻进冰缝里,他正用符纸卷成小棍往外挑:“李婆婆走前说啥来着?让咱们天亮前必须回养老院。”

“急什么。” 司徒雪把古琴往背上一甩,琴身的裂纹在月光下像条发光的蜈蚣,“我刚调准了两根弦,得试试新调子。”

她手指刚碰到琴弦,星痕的腿突然又是一阵剧痛。这次更狠,像是有人拿着凿子在凿骨头,他踉跄着撞到岩壁上,冷汗顺着下巴往下掉。奇怪的是,伤口明明在膝盖上方,却感觉整条腿都在烧,像揣了块火炭。

“喂!你别动!” 唐小棠突然指着他的裤腿,声音都变调了,“那、那是什么?”

星痕低头一看,吓得差点咬掉舌头 —— 补丁下面透出团红光,不是普通的红,是那种烧透的烙铁才有的暗红色,正顺着裤管往上爬,所过之处,布料都开始发焦。

“琴弦!” 司徒雪不知哪来的急智,猛地扯断根琴弦扔过来,“快缠上!”

星痕慌忙捡起琴弦往腿上绕,蚕丝弦刚碰到布料就滋滋冒烟,红光像是被烫着似的缩了缩。他这才发现红光的源头就是那道疤痕,伤口处的皮肉在微微起伏,像有活物在底下拱。

“这玩意儿怎么还会动?” 小石头举着符纸凑过来,黄符上的朱砂纹路线条突然弯曲,直指向星痕的膝盖,“它在吸灵气!”

雷耀总算把最后颗算珠扒拉出来,他抱着算盘噼里啪啦一阵乱打,星图在冰面上重新铺开,这次的星轨却像被人揉过的废纸,乱糟糟缠成一团。其中道红光脱离星图,径直钻进星痕的裤腿。

“不好!” 雷耀的脸色比星痕还白,“这不是普通的伤口,是混沌寄生的通道!”

话音刚落,司徒雪背上的古琴突然自己响了。不是她刚才想弹的新调子,还是那跑调跑到姥姥家的破旋律,跟上次在沼泽里救星痕时弹的一模一样。更邪门的是,琴弦振动的频率竟然跟星痕腿上的红光完全同步,一明一暗,像两颗跳错拍子的心脏。

“别让它响!” 星痕疼得直咬牙,感觉腿骨都要裂开了。红光顺着血管往上窜,已经爬到大腿根,所过之处的皮肤都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唐小棠伸手去捂琴箱,机械义肢刚碰到桐木表面,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蓝宝石护符疯狂闪烁,在琴身上映出无数细小的红点,像撒了把火星子。

“摘不掉!” 司徒雪急得去解琴带,可那带子像是长在了衣服上,越扯越紧,“它在吸我的灵力!”

星痕突然想起师父说过的话 —— 当年三十七个守护者里,有个弹琴的姑娘,就是用跑调的曲子困住过混沌。当时他还笑这故事太离谱,现在才明白,那不是跑调,是用错音制造的灵力旋涡。

“顺着它弹!” 星痕忍着剧痛喊,“越错越好!”

司徒雪愣了下,手指胡乱按在琴弦上。这下更难听了,跟猫被踩了尾巴似的,可奇怪的是,随着这破调子响起,星痕腿上的红光竟然开始发抖,往上窜的速度明显慢了。

“就是这样!” 雷耀的算盘打得更快了,星图上的红光开始跟琴声共振,形成一个个细小的旋涡,“混沌怕无序的灵力!”

小石头突然拍大腿:“我知道了!上次在沼泽,你也是这么救星痕的!” 他抓过几张符纸往琴上贴,黄符一碰到琴身就开始冒烟,上面的朱砂纹路顺着琴弦爬,在琴箱上织出张歪歪扭扭的网。

红光突然暴怒起来,在星痕腿上炸开团血雾。他疼得眼前发黑,隐约看见雾气里浮出张模糊的脸 —— 跟刚才在唐小棠义肢上看到的黑雾人脸很像,只是这次更清晰,眼眶里跳动着跟红光一样的火焰。

“找到你了……” 人脸的嘴没动,声音却直接钻进脑子里,像用生锈的锯子在割神经,“三百年了…… 终于找到合适的容器……”

“滚出去!” 星痕抽出刻刀往腿上划,刀尖刚碰到红光,突然被股力量弹开,震得虎口发麻。刀身上映出自己扭曲的脸,在那双眼睛里,他看到无数条红色的细线,正从四面八方往自己腿上汇聚。

唐小棠突然想起什么,从背包里翻出个小瓷瓶。这是李婆婆给的药膏,早上还叮嘱过要是伤口疼就抹点。她倒出些墨绿色的药膏往星痕腿上涂,刚碰到皮肤就冒起白烟,红光像是被泼了硫酸似的往后缩。

“这啥玩意儿?” 小石头看得直咋舌,“比我的符纸还管用。”

“李婆婆说是用沼泽里的菌丝做的。” 唐小棠边涂边说,机械义肢的蓝宝石护符突然亮起来,跟药膏的绿光交织在一起,“她说当年初代守护者就是靠这东西压制混沌的。”

琴声突然变调,司徒雪的手指在琴弦上跳得像弹钢琴,那些跑调的音符在空气中凝成实质的光粒,像群乱撞的萤火虫。红光被这些光粒撞得七零八落,在星痕腿上缩成个小球,眼看就要被绿光和蓝光包裹。

“想得美!” 人脸的声音变得尖利,红光突然炸开,这次没往上窜,反而往骨头里钻。星痕感觉整条腿都麻了,像是被灌了铅,动弹不得。

雷耀突然抓起把算珠往琴上撒,铜珠子撞到琴弦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星图上的旋涡突然加速旋转,把四散的红光重新吸回来,在半空凝成条红色的线,一头连着星痕的腿,另一头…… 竟然连着冰湖底下的旋涡!

“原来如此……” 雷耀的脸色发青,“它不是寄生在伤口里,是把伤口当成了通向灭世刀的管道!”

小石头突然往琴上贴了张符,大喊:“司徒雪,弹《安神调》!用最慢的速度!”

司徒雪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照做了。缓慢的调子响起,虽然还是有点跑调,却像只温柔的手,轻轻按住了狂跳的心脏。红光的挣扎明显弱了,顺着琴声的节奏慢慢收缩,最后在伤口处凝成个小红点,像颗凝固的血珠。

星痕感觉腿上的剧痛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种奇怪的麻木感。他掀开裤腿,那道疤痕还在,但颜色变得很深,像用墨汁描过,边缘处隐约能看到细小的纹路,跟草网上的焦痕很像。

“它没走。” 唐小棠的机械义肢在疤痕上方悬着,蓝宝石护符微微发烫,“只是藏起来了。”

雷耀收起算盘,星图上的红光已经消失,只剩下些紊乱的星轨。他捡起颗算珠擦了擦:“混沌把星痕的伤口改造成了灵脉通道,只要灭世刀那边有动静,这里就会有反应。”

司徒雪终于把琴摘下来了,琴身上的朱砂网正在慢慢消退,只在裂纹里留下些淡红色的印记。“刚才那东西说找到容器,是什么意思?”

星痕摸着腿上的疤痕,突然想起李婆婆临走前的眼神。那老太太把保温桶给他时,手指在他膝盖上多停留了几秒,当时以为是老人糊涂了,现在才明白她早就知道这道疤痕有问题。

“容器……” 小石头突然打了个冷颤,“不会是说…… 星痕要变成混沌的容器吧?”

这话一出,没人说话了。冰湖的水面还在轻轻晃动,反射着月光,像面碎掉的镜子。远处传来几声鸟叫,天快亮了,可每个人心里都沉甸甸的,像压着块冰。

唐小棠突然拍了下手:“怕啥!大不了把这腿锯了!” 她说着晃了晃自己的机械义肢,“我这胳膊不也挺好?还能当武器使。”

星痕笑了笑,把刻刀插回腰间:“没那么容易。师父说过,混沌最擅长钻空子,但也最怕实心眼。只要咱们守着彼此的破绽,它就没机会。”

他说这话时,没注意到腿上的疤痕轻轻动了下,像条刚睡醒的小蛇。而在冰湖深处,灭世刀的锁链上,正慢慢浮现出跟疤痕上一模一样的纹路。

雷耀突然站起来,把算盘往背上一甩:“天亮了,该回养老院了。李婆婆不是说,要告诉咱们真正的封印历史吗?”

小石头赶紧把符纸收进包里,临走前还不忘把那张贴过琴的焦黑符纸捡起来:“说不定这玩意儿以后有用。”

司徒雪抱着古琴走在最后,手指轻轻拂过琴弦。刚才那阵乱弹让琴弦松了不少,她边调弦边想,或许跑调的曲子真有特殊的用处,回头得好好研究下。

星痕走在中间,感觉腿上的疤痕还在微微发烫。他悄悄摸了摸背包里的保温桶,绿豆汤的香气透过油纸渗出来,像只温柔的手,轻轻按住了那道蠢蠢欲动的伤口。

走到冰湖出口时,唐小棠突然 “咦” 了声,指着天上:“那是什么?”

大家抬头一看,只见东边的天空上,有颗星星特别亮,而且还在慢慢移动,拖着条淡红色的尾巴,像道流动的疤痕。

雷耀突然脸色大变,手忙脚乱地掏出算盘:“不好!星轨乱了!那颗是…… 守护星!”

小石头赶紧拿出那张焦黑的符纸,只见上面的纹路突然亮起来,跟天上的红星遥相呼应。“它在指引方向!”

星痕握紧了腰间的刻刀,感觉腿上的疤痕又开始发烫。这次不是疼痛,更像是种召唤,来自遥远的过去,也通向未知的将来。

“看来回去的路,不会太平了。” 他轻声说,声音里听不出是紧张还是兴奋。

司徒雪突然拨动琴弦,这次弹出的调子虽然还是有点跑调,却异常坚定,像在黑暗中点亮的第一盏灯。琴声在山谷里回荡,惊起一群早起的飞鸟,它们掠过红星,翅膀上沾了点点红光,像撒了把会飞的火星子。

唐小棠的机械义肢突然发出咔嗒声,蓝宝石护符闪烁着,跟琴声和星光形成奇妙的共鸣。她笑着甩了甩胳膊:“怕啥?咱们可是守护者啊。”

星痕看着她眼里的光,突然觉得腿上的疤痕没那么可怕了。或许就像李婆婆说的,守护的不是完美无缺的世界,而是彼此那些不完美的破绽。只要他们在一起,再厉害的混沌,也钻不进这用信任织成的网。

他深吸一口气,跟着大家走出冰湖。阳光正从山坳里爬出来,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地上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像在预示着什么,又像在守护着什么。而星痕腿上的疤痕,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红光,像颗正在孕育的种子,谁也不知道它将来会开出什么样的花。

走到半山腰时,小石头突然指着路边的草:“你们看!”

大家低头一看,只见那些普通的野草叶子上,竟然出现了跟星痕疤痕上一样的纹路,淡红色的,在晨光中微微发亮。风一吹,草叶沙沙作响,像是在诉说着什么古老的秘密。

雷耀的算盘又开始噼里啪啦响起来,他盯着星图眉头紧锁:“这些纹路…… 在往养老院的方向延伸。”

司徒雪的琴弦突然自己颤动了一下,发出个极不和谐的音符。她脸色微变:“前面有东西。”

星痕握紧刻刀,感觉腿上的疤痕开始发烫,这次的热度很温和,像在提醒,又像在预警。他抬头望向养老院的方向,那里的烟囱正冒着淡淡的炊烟,看起来平静祥和,可谁都知道,平静下面,正涌动着足以颠覆世界的暗流。

“走吧。” 他率先迈步,“该知道的,总归要知道。”

唐小棠和小石头跟上来,司徒雪断后。琴声偶尔响起,还是那些跑调的音符,却像道无形的屏障,把那些跟来的红色纹路挡在了身后。阳光穿过树梢,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像无数跳动的琴键,等待着他们去弹奏属于守护者的乐章。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草网上的焦痕正在慢慢变深,与星痕腿上的疤痕、冰湖底下的锁链、还有天上那颗红色的守护星,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看不见的网。这个网正在慢慢收紧,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一场关于守护与背叛、信任与怀疑、完美与缺陷的风暴。

星痕突然停下来,回头望向冰湖的方向。他仿佛能看到那道藏在湖底的灭世刀,能听到锁链的摩擦声,还有那若有若无的、来自混沌的低语。他摸了摸腿上的疤痕,那里的温度正好,像颗跳动的心脏,连接着过去与未来,连接着光明与黑暗。

“准备好了吗?” 他问大家,也问自己。

唐小棠晃了晃机械义肢,发出清脆的金属声:“随时。”

小石头举起符纸,黄符在阳光下泛着金光:“放马过来。”

司徒雪拨动琴弦,一个不算完美但异常坚定的音符在山谷里回荡:“走吧。”

雷耀收起算盘,星图最后闪烁了一下,然后消失在晨光中:“历史,总是由敢于面对真相的人书写的。”

星痕笑了笑,转身继续往前走。腿上的疤痕还在微微发烫,但这次,他不再觉得那是疼痛或威胁,而是一种提醒,提醒他自己是谁,要做什么。他是守护者,守护的不仅是这个世界,更是彼此那些不完美的、却真实存在的破绽。

阳光越来越暖,把他们的影子越拉越短,最后交织在一起,像朵盛开在大地上的花,坚韧而温暖,迎接着即将到来的、无论完美还是残缺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