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逆向齿轮
唐小棠的机械义肢第次卡壳时，他们正踩着晨露穿过松树林。阳光透过枝桠筛下来，在她银灰色的小臂上晃出细碎的光斑，乍看像撒了把碎银子。
“咔 —— 咔啦啦。”
金属摩擦的怪响惊飞了枝头的麻雀。她皱着眉活动手腕，食指关节却像锈住似的，卡在半弯的角度动弹不得。蓝宝石护符在指节处忽明忽暗，投在草地上的影子歪歪扭扭，活像条抽搐的小蛇。
“又咋了？” 星痕从背包里摸出李婆婆给的药膏，昨晚处理腿伤时还剩小半瓶，“是不是混沌没清干净？”
“别碰！” 唐小棠猛地缩回手，机械指尖擦过星痕的裤腿，竟在布料上烫出个小洞。她自己也吓了跳，举着胳膊细看 —— 义肢关节处渗出些黑褐色的粘液，像融化的沥青，正顺着金属纹路往下淌。
小石头突然 “哎哟” 声跳开，原来他脚边的草叶正在发黄枯萎，枯萎的轨迹恰好围着唐小棠画了个圈。“这玩意儿会传染！” 他举着符纸乱晃，黄符上的朱砂突然像活过来似的，顺着纸面爬成个歪歪扭扭的 “禁” 字。
司徒雪的古琴突然发出声闷响，琴箱上那些淡红色的印记正在扩散，像水墨画晕开的墨痕。她赶紧把琴往地上放，指尖刚碰到琴弦，整个人突然弹了起来 —— 琴弦烫得能煎鸡蛋。
“不对劲儿。” 雷耀蹲在地上扒拉算盘，星图在松针铺就的地面上闪烁，原本流向养老院的灵气流突然掉头，像受惊的鱼群般往唐小棠这边涌，“她的义肢在吸灵气，而且是倒着吸！”
话音未落，唐小棠突然痛呼出声。机械义肢从肘部开始剧烈震颤，原本顺时针转动的齿轮竟然开始倒转，咔嚓咔嚓的响声里还夹杂着细微的爆裂声。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金属手腕以违背常理的角度向后弯折，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管线，那些银白色的线路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
“快用菌丝药膏！” 星痕想起昨晚的情景，举着瓷瓶就要往前冲，却被道无形的屏障弹了回来。他这才发现唐小棠周围的空气都在扭曲，阳光穿过那片区域时，竟然折射出诡异的紫色光晕。
“别靠近！” 唐小棠咬着牙往后退，每退步，脚下的青草就多片枯黄，“这玩意儿在撕灵脉！”
大家这才注意到，她走过的地方，地面裂开了无数细小的缝隙，那些缝隙里渗出淡淡的黑气，闻起来有股机油混着铁锈的怪味。更可怕的是，小石头昨晚捡的那张焦黑符纸突然从包里飞出来，像被磁铁吸引似的贴在唐小棠的义肢上，瞬间烧成了灰烬。
“是混沌！” 小石头的声音都在发抖，“它在改造她的义肢！”
唐小棠突然感觉肩膀传来阵剧痛，像有把冰锥扎进了骨头里。她低头看，只见机械义肢与血肉连接的地方，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能清晰地看到下面的血管 —— 那些血管里流淌的血液，竟然也在倒着流动！
“我的妈呀！” 她吓得差点把胳膊卸下来，“这破玩意儿要把我也变成齿轮吗？”
雷耀的算盘突然噼里啪啦乱响，算珠自己跳来跳去，在地面上拼出幅诡异的图案：唐小棠的义肢像个不断膨胀的黑洞，周围的灵气流被绞成股麻花，顺着齿轮倒转的方向往里面钻。最外围的星轨已经开始崩裂，碎片像流星般坠入那片紫色光晕。
“它在制造逆向灵脉！” 雷耀的脸色惨白，“如果让它完成，整个森林的灵脉都会被倒着拧成麻花！”
司徒雪突然想起什么，抱着古琴退到棵老松树下，手指在琴弦上胡乱拨动。还是那些跑调的音符，但这次她特意加重了低音弦的力度，琴声像闷雷似的在林间滚动。奇妙的是，随着琴声响起，唐小棠义肢的震颤频率竟然慢了半拍。
“有用！” 星痕眼睛亮，“混沌怕无序的震动！”
他抽出刻刀往树上划，松脂混着木屑流出来，他蘸着这些东西在地上画符。不是正经的防御符，而是故意画错了三道纹路，那些歪歪扭扭的线条刚画完，就发出淡淡的金光，像道软绵绵的墙，挡在唐小棠身前。
唐小棠突然感觉肩膀的剧痛减轻了些，她趁机活动机械义肢，却发现齿轮倒转的速度更快了，而且开始发出刺耳的尖啸。那些黑色粘液顺着指尖滴落，在地上烧出个个小洞，洞里冒出的黑烟在空中凝成细小的旋涡。
“快看那边！” 小石头突然指向森林深处，声音都变调了。
大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的山峦正在微微震动，道土黄色的巨影正在缓慢升起。那是土元素巨人，上次在沼泽边缘帮他们挡过骨妖的大家伙，此刻它的石质皮肤却布满了裂纹，裂缝里渗出跟唐小棠义肢上样的黑褐色粘液。
更诡异的是它胸口的石缝 —— 那里原本长着丛翠绿的草芽，是上次战斗时小石头不小心掉进去的符纸催生的。可现在，那些草芽正在疯狂生长，却不是向上，而是往巨人的身体里钻，像无数条绿色的小蛇，所过之处，石质皮肤都开始剥落。
“连它也被感染了！” 唐小棠的心沉到了谷底，土元素巨人的力量源自大地灵脉，它要是失控，整个区域的地脉都会跟着出问题。
话音未落，巨人突然发出声沉闷的咆哮，迈开大步往这边走来。每步都让地面剧烈震颤，裂开的缝隙里涌出更多黑气。它胸口的草芽已经长成了藤蔓，顺着石缝爬到了脸上，原本空洞的眼眶里，竟然长出了两颗绿色的眼珠 —— 那眼珠转动的方向，也是反的。
“它在往灵脉交汇处走！” 雷耀的算盘都快被他敲碎了，“唐小棠的义肢和巨人的草芽，都是混沌制造的逆向节点！”
唐小棠突然想起安装这只义肢时的情景。当时老工匠反复叮嘱，齿轮必须顺时针转动，否则会扰乱灵脉循环。她直以为那是老糊涂了的胡话，现在才明白，这义肢从开始就是把双刃剑。
“或许……” 她咬了咬牙，突然做出个惊人的决定，“让它转个够？”
所有人都愣住了。星痕刚想反对，却看见唐小棠正用没受伤的左手解义肢上的固定扣。那只机械义肢的齿轮已经完全暴露在外，倒转的速度快得成了片模糊的黑影，黑色粘液顺着管线流进她的肩膀，在皮肤下凝成蛛网般的纹路。
“你疯了？” 司徒雪停下弹琴，琴弦还在嗡嗡作响，“这样你的灵脉会被彻底撕碎！”
“总比让它和巨人汇合强。” 唐小棠的额头上全是冷汗，却笑得异常灿烂，“忘了李婆婆说的？破绽有时候也是生路。”
她猛地拔下固定销，机械义肢瞬间脱离肩膀，却没有掉在地上，而是被股无形的力量托在半空。脱离身体的瞬间，义肢突然爆发出刺眼的黑光，齿轮倒转的速度突破了极限，竟然开始吸收周围的黑气。
土元素巨人的动作明显顿了下，胸口的草芽藤蔓突然疯狂摇摆，像是在挣扎。那些绿色的眼珠里闪过丝痛苦，巨人的脚步也变得犹豫起来。
“就是现在！” 唐小棠大喊，“星痕，用你的错符！司徒雪，弹最快的调子！”
星痕反应极快，蘸着松脂在地上连画三张错符。这些符纸故意画反了灵脉流向，刚贴到地面就开始冒烟，形成个三角形的屏障，把悬浮的义肢围在中间。
司徒雪深吸口气，手指在琴弦上翻飞。这次的调子快得像狂风，错音连得像串鞭炮，琴声形成的气浪竟然把黑气逼得往后退。更奇妙的是，这些杂乱的声波让义肢齿轮的倒转出现了瞬间的紊乱。
“小石头，符灰！” 雷耀突然抓起把算珠往巨人那边扔，铜珠撞在石腿上，溅起串火星，“往草芽上撒！”
小石头赶紧掏出所有符纸，搓成灰往巨人胸口扔。那些符灰刚碰到绿色藤蔓，就燃起绿色的火焰。巨人发出痛苦的咆哮，胸口的石缝开始剥落，露出里面原本的土黄色内核 —— 那里的灵脉流动，竟然是正常的！
唐小棠趁机操控脱离的义肢，让它对着巨人胸口飞去。机械指尖的黑气与藤蔓的绿光撞在起，发出刺耳的嘶鸣声。令人惊讶的是，两者接触的地方竟然产生了股吸力，把周围的黑气和绿藤都往中间拉。
“原来如此……” 雷耀突然明白了，“混沌的逆向力场，遇到另个逆向力场会互相抵消！”
土元素巨人的动作越来越慢，胸口的藤蔓开始枯萎，绿色的眼珠也渐渐暗淡。它最后看了眼悬浮的机械义肢，像是在感谢，又像是在告别，庞大的身躯开始慢慢石化，最后变成座布满裂纹的雕像，只有胸口那丛草芽，还保留着丝微弱的绿色。
脱离身体的机械义肢还在半空旋转，齿轮倒转的速度渐渐放缓，黑色粘液慢慢凝固成层硬壳。唐小棠捂着流血的肩膀，看着那只陪伴自己多年的义肢，突然有点舍不得。
“它好像…… 安静下来了？” 小石头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发现那些凝固的黑壳上，竟然浮现出跟草网焦痕相似的纹路，只是方向是反的。
星痕突然指着义肢：“你们看！”
只见机械义肢的齿轮正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开始顺时针转动。虽然还很微弱，但确实在逆转之前的状态。黑壳上的纹路开始发光，与远处巨人雕像胸口的草芽遥相呼应，形成道淡淡的光柱。
“它在自我修复？” 司徒雪惊讶地张大了嘴，琴箱上的红痕正在慢慢消退，“混沌的力量…… 被净化了？”
唐小棠突然笑出声，捂着肩膀走过去，伸出没受伤的手轻轻碰了碰机械义肢。接触的瞬间，齿轮转动的速度明显加快，黑壳开始剥落，露出里面崭新的银白色金属 —— 那些原本的管线，竟然被重新排列成了类似灵脉的纹路。
“看来老工匠没骗我。” 她擦掉脸上的汗，眼里闪着兴奋的光，“齿轮确实能转回来，只是需要点…… 特殊的动力。”
雷耀的算盘终于恢复了平静，星图在地面上重新铺开，流向养老院的灵气流虽然还有些紊乱，但已经回到了正常方向。他捡起颗掉在地上的算珠，发现上面沾着的黑气已经变成了灰白色，轻轻吹就散了。
“混沌把义肢改造成了逆向节点，却没算到我们能让它反向运转。” 他若有所思地说，“这或许意味着……”
“意味着混沌也有破绽。” 星痕接过话头，摸了摸腿上的疤痕，那里的温度已经恢复正常，“就像这错符，看似没用，用对了地方就是杀招。”
小石头突然指着巨人雕像：“你们看那草芽！”
大家抬头望去，只见雕像胸口的草芽正在重新生长，这次是正常的向上生长，翠绿的叶片上还带着露珠，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更奇妙的是，草叶上的纹路，竟然和唐小棠修复后的义肢纹路完全吻合。
“它们…… 连起来了？” 司徒雪轻声说，古琴突然自己发出个和谐的音符，像是在回应她的话。
唐小棠捡起地上的机械义肢，尝试着重新安装。这次异常顺利，齿轮顺时针转动的瞬间，她感觉股暖流顺着肩膀传遍全身，与身体的灵脉完美融合。蓝宝石护符重新亮起柔和的蓝光，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
“好像…… 更顺手了。” 她活动着手指，机械关节发出流畅的咔咔声，“而且感觉能吸收地脉的力量了。”
星痕看着远处的雕像和重新变得生机盎然的森林，突然明白李婆婆说的 “共生” 是什么意思。混沌与秩序，正向与逆向，看似对立的存在，或许本就是体两面。
“走吧。” 他背起背包，保温桶里的绿豆汤还带着余温，“养老院那边，估计还有更多‘惊喜’等着咱们。”
唐小棠活动着崭新的义肢，金属表面映出她灿烂的笑脸。小石头把剩下的符纸小心翼翼地收好，嘴里还在念叨着刚才的错符画法。司徒雪调了调琴弦，这次弹出的调子虽然还有点跑调，却比之前和谐了许多。
雷耀最后看了眼地上的星图，那些紊乱的轨迹正在慢慢修复，只有两个点还在微微闪烁 —— 个指向唐小棠的义肢，个指向土元素巨人的雕像。他收起算盘，快步跟上队伍，心里有种预感，这两个逆向节点，绝不是结束。
阳光穿过松树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唐小棠走在最前面，机械义肢偶尔反射的光芒，与远处巨人雕像胸口的草芽绿光交相辉映，像在大地上画了道无形的线。
这条路通向养老院，也通向未知的真相。而他们每个人都明白，从唐小棠让齿轮逆向转动的那一刻起，有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 —— 混沌不再是单纯的敌人，破绽也不再是绝对的弱点。
就像那只曾经倒转的齿轮，只要找对方向，哪怕经历过混沌侵蚀，也能重新找到属于自己的节奏，在灵脉的洪流中，奏响独特的乐章。
走到森林边缘时，唐小棠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望向巨人雕像的方向。她的机械义肢轻轻颤动了下，像是在回应远方的某种呼唤。
“它在跟我说谢谢。” 她笑着对大家说，阳光照在她的义肢上，反射出温暖的光芒，“说等我们需要帮忙的时候，它随时都在。”
星痕看着她眼里的光，突然想起师父说过的另句话：真正的守护，不是消灭黑暗，而是学会与阴影共舞。他摸了摸腿上的疤痕，那里已经不再发烫，只剩下道浅浅的印记，像个特殊的勋章。
“那我们可记住了。” 他笑着说，“说不定哪天就得麻烦它。”
队伍继续前进，走向那座冒着炊烟的养老院。没有人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但每个人的脚步都异常坚定。唐小棠的机械义肢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齿轮转动的声音清脆悦耳，像是在为这支守护者的队伍，伴奏着首不那么完美，却异常动听的进行曲。
而在他们身后，土元素巨人的雕像胸口，那丛草芽已经开出了朵小小的白色花朵。风吹过，花瓣轻轻摇曳，它的影子在地面上投下的形状，竟然是个完美的齿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