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青鸟篇(十七)
把青衣甩回屋顶,红羽在半空中调整好姿势,他和大厦表面几乎垂直角度,两脚借着蹬玻璃面的反推力,逐电追风地俯冲下来,迅速地接近了下落中的经年。
他用眼睛测算着距离,手里的消防管快到了尽头的时候。他抓住时机一跃而出,牢牢地将下落中的经年抱在怀中。
从高处跌下来仿佛只有一瞬间,经年尖叫未竭,就被搂进了一个熟悉的胸膛。
她每次被撞扁的鼻子都记得的气息,她脸颊回忆起的温热和弹性,她的耳朵记录的他喉咙里的低音,以及她惧怕地砰砰直跳却突然就安定下来的心。
即使不用睁开眼睛,她也能辨认的出。
“经年。”红羽的背因为惯性撞上大厦的玻璃,他恍若未觉,只是用尽全力小心翼翼地抱紧她。等晃动缓下来,他将脸埋在她的发中,低声轻轻唤了她的名字。
红羽右手拽着枪头,左手将她向上拽到胸前,让经年能靠在自己踏在玻璃弯曲起的膝盖上。红羽重呼了口气,开始动作麻利地用水带把经年牢牢地捆绑起来。
“没事了。”他的身体悬在半空中,唯一的支撑是手腕处缠绕的水带,红羽对经年咧嘴一笑,抱着她向上爬。
“红羽大人!经年!”青衣的脸从屋顶上方弹出,她离他们有四层楼之远:“你们没事吧?!”
“我现在带经年上来。”红羽仰头大声说,他低头看向经年,近在咫尺的距离,红羽露出一口大白牙:“水带挺粗的,就是不知道阀门那撑不撑的住。”
“要是上天能给我一个后悔的机会,我一定吃素祈祷,减重瘦身。”经年窝在他胸前,闷闷地说。
“早干嘛去了,”红羽用下巴轻抵着她的发璇轻笑:“放心,做好回去减肥的准备吧。”
两个人的重量对红羽来说并不太难,红羽上爬的速度也不算慢,青衣焦灼地等待在楼边,随时接应他们。她翘首以待以至于没有发现身后,一股借着消防闸的遮挡得以生存的小黑潮席卷而上,他们顷
刻间就覆盖了连接着闸门的水带表面。等青衣听到异样的“咔嚓”声惊恐回头时,那根带子已经被消耗地差不多了。
水带应声而裂,青衣在那瞬扑身而出。
红羽和经年还差两层楼便到了,消防栓那头却突然失去了拉扯的力量。红羽脸色一变,就力想把经年往上抛,可高度上仍旧太勉强了。失去了拉力,他们立刻坠落了一层楼的高度,才勉勉强强地停下来。
楼顶上,青衣卧躺着。她用身体牢牢压着滑落的水带。青衣把断裂的那端紧紧缠在手肘手心,脚底反方向用力,死命地踏着边缘。可即使如此,红羽和经年两人的重量对她而言还是太勉强了,青衣涨红了脸,水带一点一点从她手心挣脱流失。
经年脸色苍白,却还是对红羽露出了个安慰的微笑:“不会被你乌鸦嘴说中了吧,还好停下来了。”
“并没有停下来。”红羽皱眉看着缓慢下降的水带,他擡头时看向空旷的屋顶边缘,青衣已经不在那里了:“拉住我们的应该是青鸟。”
他试着轻微晃荡了下水带,想试着能不能借蹬力和惯性破窗而进。然而只是很小幅度的摇摆,就快速加重了水带的滑落。
看来,青衣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红羽在这紧急关口,难得怀念了下穷奇。如果绳子那头的是他,即便是人形,也能毫不费力地把他们拉上去吧,即使穷奇很可能在天台接过经年后,再一脚把他踹下去。
不过,红羽看向怀中的经年,至少,他绝对不会让她有危险。
头痛啊,红羽烦躁地想,大厦外部全都是透明的玻璃,他根本找不到能减缓冲势的突起。即使他摔惯了,这样的高度未免也太乱来了。红羽这么想着,动作迅速地把手腕从水带中绕出来,然后把经年的手腕给缠进去。
经年看着他的动作,脸色更苍白了。
她阻止了红羽的行为,经年吃痛地喊了两声“要骨折了”。在红羽惊惶地解开水带时,经年自由的双手穿过他腋下,十指交互在他背后扣住。
死命不放手的模样。
啧,被看穿了。红羽懊恼地说:“经年,放开我!”
“你少来了!”经年高声吼回他:“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嘛!”
“你冷静点,青鸟支持不了多久的,不快点做决定的话,我们两人都会死的!”
“所以让我眼睁睁看你去死?!”经年怒极反笑:“开什么玩笑!”
“我不会死的,”红羽盯着她,即便不是灿金色的眼眸,那双黑瞳依然暗藏着灼灼燃烧的火焰:“你忘了吗,这种从高楼跳下去的事我早就很擅长了,我是钢筋铁骨的战神,即便是人形,依然是最顶尖的身体配置。”
“这种高度就是在乱来!”经年才不听他胡诌:“我不会同意的。”
青衣连牙齿都用上了,她几乎把自己当成秤砣缠上了水带,可下落的趋势并没有因为她的努力而减弱分毫,手掌摩擦地生疼,使劲的胳膊却渐渐麻木,她想要换个姿势舒缓下将要抽筋的左腿,单只右腿却撑不住经年他们的重量,霍地把青衣往边缘处拉了一截。
争吵被突然的下落打断,红羽用腿抵住玻璃减少绳索的晃动。不能再拖了,他焦躁地向上看,低头却更焦躁了,即使被刚刚的滑动吓得缩在他怀里,经年却没有放开他分毫。
“经年,你冷静点听我说,”红羽低头检查完经年身上的带结:“青鸟只能承担一个人的重量,要不然你放手让我顺着外墙玻璃滑下去,我在半空或许能找到减速的方法,要不然我们两一起摔,我想办法给你当肉垫。最差的选择是,连累失去异能的青鸟一起被带下来。”
“理智点,”红羽放开了搂在她腰间的手,紧接着轻放开另一只死死扣住水带的手:“你知道要怎么办的。”
失去了红羽的拉力,经年立刻感觉到了痛苦,她被两种不同的力量反向拉扯。水带摇摇晃晃却依然坚强地绑住她,而红羽的体重,却像要把她的两只手臂活生生地扯掉。
红羽仅放手瞬间又重新抓回水带:“经年,快放手吧,你知道你拉不住我的。”
“一定还有什么办法的!”脑子乱成浆糊,经年紧张地大汗淋漓。电光火石之瞬有光闪过,一个念头若隐若现,她急速而敏捷地抓住了它:“一个人….一个人….我知道了!”
被红羽怀念的穷奇此时也看到了消息,他在离大厦不远处降落,火警鸣笛,人群从大厦的不同出口争先恐后涌了出来,只有个穿着套头衫的俊俏少年,逆着人流而来。
他在正面出口被维持秩序的保安拦截了下来:“里面可能发生火灾了。”
穷奇没理他,他的视线从一楼往上掠去,双眸一瞬不瞬地紧盯着每扇玻璃。在看到钦原砸碎的那扇窗时他挑起了眉,可能在这层,他暗暗记下楼层数。等看到接近顶层的外窗悬着的那个黑影时,穷奇双眸微眯,等他看清情况,黑眸骤然缩成细线。
“麻烦你立刻离开。”保安只觉得晃了下神,穷奇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经年从口袋里掏出了神器“困惑”时,简直要喜极而泣了。“困惑”没能用在鸰的身上,却在关键时刻帮了他们救命的大忙。经年用手指挑开困惑的插栓,将笼口对准红羽,扣了下去。
鸟笼发出一道刺眼的白光,经年再睁开眼时,红羽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吊环攥在手中的雕花鸟笼,和笼内那只羽翼赤红的漂亮朱雀。
压力骤轻,经年和青衣同时松了口气。
“青衣,红羽变成鸟儿了,”经年擡头对上方嘶声喊道,声音在风中飘散:“你还可以坚持吗?”
“我可以,”青鸟终于能分出力气回应她:“你等我下经年,我休息下拉你上来。”
她仰躺在天台上,竭力地喘气,迅速地恢复力气。
然而还没等风把经年渗出的涔涔冷汗给吹蒸发,身体侧边的窗户忽然“哗啦”一声全面崩溃。经年受惊转头,霍然炸裂的玻璃边缘泛着亮晶晶的冷光,但用力的人似乎很小心,没让它们飞溅出去,以免伤到外面的人。坍陷的玻璃像坠落的帘幕,清脆地撞响在地面,展露出内部黑灯瞎火的房间。
随后出现在那黑色空洞处的少年,穿着简单的连帽套头衫,眼波流转的眸摄人心魄。穷奇的短发被冷风掀得乱糟糟的,经年却仍然能在黑暗中辨认出他的轮廓,和那精致近乎于完美的面部线条。
远处传来消防车刺耳的笛音,离大厦不远处的高塔,航空警示用的激光灯正巧扫来。穷奇左手扳在室内,除了踩在地板的左脚外,其余的身体全部悬空在外。
就像做梦般,他逆着光出现在了空气中。
为了更安全地接到经年,穷奇最大程度地探出身体来,他对经年伸出右手,让她能撞进怀里的距离,又是随时能拥抱住她的安全范围。
“经年,”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我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