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青鸟篇（十三）
虚耗的药丸能使半径十米内的异兽全部被压成人类的模样，鸰还特意防着精神类攻击能力的鸟族，他用“困惑”关住了受重伤的当扈，被锁在“困惑”里异禽，便真的同观赏类花鸟般，失去了自由和能力。
炸弹的想法是他自己心血来潮想出的，并非饕餮直接下的命令。倒也不算心血来潮，或许这个想法早就在心里酝酿了无数次了，因为潜意识里谋划地太久，于是乎实施的计划和细节也就那么理所当然地浮现在眼前。
他真是个熟稔战争艺术的天才。
鸰在地标大厦的某一层，这里本来是供给高端商务会面用的大会议厅。环形的落地窗视野极佳，当中一张檀木的圆形办公桌，象征着统治的权力，是众人瞩目的中心。鸰很偏爱这个位置，一方面是因为他谨慎又多疑，不愿离他的俘虏们太远。另一方面，对于鸰来说，再也没有比这更让他垂涎和满意的位置了。
仿若象征着他光明可预见的未来，简直是上天的旨意。
鸰喝了口红酒，想起先前同饕餮不愉快的对话。
“我认为这正是宣告您权威的最好时机。”主战派的大本营里，鸰单膝下跪在饕餮面前。
“随便吧。”倚在虎皮躺椅里饕餮眯起眼睛打量了会半跪在地的鸰，直到他的冷汗渗出，才缓缓开口说：“不过我要警告你，最好别有太多心思，你之所以没有被那些你使唤的虫子作为交换条件给吞噬掉，都是因为有我帮你擦屁股。要知道，那些恶心的甲壳类垃圾可不好吃。”
“请大人放心，”鸰的目光闪烁，他把额头虔诚地磕在地上，掩去他略带慌张的神色：“就交给属下吧。”
等他欣赏完这场他用心策划亲手操办的宴会，他就会带着他的数十个俘虏们尽数撤退。回到饕餮的地盘上请功，然后，他要在这群鸟族面前霸得到本该属于他的丹阳珠。他的宏伟事业便从此要开展起
来了，他要取得权利，猎捕更多的同族，最后恢复对全鸟类的统治。他的人类复兴局也要延伸触角，散播恐惧。不服从他规则和命令的人，全部都要毫不留情地抹杀掉。
鸰带着扭曲的笑意，仰头灌下整杯的红酒。神明创造出他，赋予他鸡肋的能力，限制他奴役他，却在秋天收获所有的果实。人们的崇拜和信仰，使他的神明愈发强大，而表面光鲜被奉为“鸰”的瑞兽使者，只不过是个行尸走肉般，用来盈利的工具。
现在，终于到了他来验收的时刻。
鸰又给自己倒了杯红酒，他不屑地瞥过所有被困的同族，掏出手机打开倒计时。他空出的另一只手上把玩着黑色的遥控器，当中红色按钮触目惊心。
一想到老板那群人焦头烂额又无计可施的模样，鸰就深感愉悦。八点就要到了，他来履行死亡的承诺了。
三、二、一….他的手在空中呈弧线状优雅地扬起，仿佛置身于音乐会现场的首席指挥官。随着他双臂的落下，火光将如同合起的重音般，踩着节奏爆炸燃烧，在所有人眼里留下无法磨灭的痕迹。
红色按钮被大拇指猛地按到底，意想的高潮并没有出现。
他的一百株烟花像是受潮哑了声般，沉默在城市的霓虹灯中，被夜幕掩盖。
鸰不可置信地僵住了，随即他慌乱地跳落地，疾步走到圆桌的另一端，那里排放着鸰从青衣他们身上搜刮出的手机。他慌乱地按下每部手机的开关键，惶然又充满希望地看向时间窗格。
电子钟精准而冷漠的报时，这些黑条拼接成的数字，深深刺痛了他的眼。
“八点、八点、这个也是八点，”亮起的屏幕倒映着他狰狞的脸，鸰在混乱中抓起自己的手机，狠狠地甩在地：“这不可能，一定是时间出错了！”
“哈哈哈哈，”嘹亮的笑声中含着的鄙夷不加掩饰，趴在地上的鹤瓀笑得喘不过气来：“一定是红羽大人，干得漂亮。”
“你！”鸰气得浑身颤抖：“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放过我？”鹤瓀侧眼，憎恶地看着他：“你得到的命令是把我带回去签契约吧，没有你们家所谓
的那位大人的指示，我看你也不敢自作主张杀了我的。”
他喘了口气，笑容愈发嘲讽：“我还以为你多出息了，原来只是换了个地方当看门狗。”
鹤瓀击中了鸰的隐痛，他猛地握住拳，全身的青筋暴涨蠕动。沉睡在房间里的甲虫密密麻麻地从角落中醒来，窸窸窣窣地从四面八方逼近，就像从天花板流淌而下的黑潮。离鹤瓀最近的那波迅速地覆盖了他，鹤瓀狠狠咬唇，它们就争先恐后地从五官向内爬，很快鹤瓀便撑不住了，他张开嘴渴求空气，却给了甲虫大举侵犯的机会，他痛苦的“唔”声在挤动的百足间模糊地传来，很快便衰落下去。
青衣焦急地唤了几声鹤瓀的名字，不顾镣铐的重勒，扑上前伸手扯住鸰的衣服后摆：“快住手吧！这样下去他真的会死的！”
鸰踹开她，冷冷地看着挣扎幅度越来越小的鹤瓀，终于大手一挥放过了他，甲虫流水般地退去，渐渐现出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鹤瓀。
鸰蹲在鹤瓀的面前，鹤瓀俯身趴地，翻着白眼口吐沫水。鸰觉得心里平衡多了：“你说得对，但你也别忘了。我虽然不能让你死，但能让你生不如死。”
“不过放心，即使你撑不住死了，我也会找到人给你陪葬。”鸰起身，重新走到办公圆桌旁，把红酒瓶和玻璃高脚杯统统扫落，刺耳的碎玻璃声中，他释放了所有的异能，咬牙切齿地对他的虫群下命令：“去！遇到人就捕杀，一个也别放过！”
翅膀煽动的嗡嗡声瞬间躁起来，虫群在做起飞前的预热。一只甲壳虫或许是容易被忽视的存在，集合起的部队却完全可以被称为灾难了。它们聚合成一束束的黑色漩涡，直接冲破了大厦的玻璃，在残墟中钻向狩猎场。
可被狩猎的却是它们。这个城市刚刚下了一场雨，行色匆匆的行人有的撑起伞有的躲进便利店。正常人抱怨着突如其来的恶劣天气，只有少数饱受折磨的人，才会突然从中获得一场解脱。而鸰并不知道这事，所以他引以为傲的虫族军队，在最开始接触和暴露在空气中残留的水雾里时，便因为龙算盘精心调制的毒而纷纷陨落。
鸰的脸色彻底变了，他不能无止尽的使用能力，越多使唤虫，他需要支付的神力越多。这种业障是
天地规则无法打破的，唯有无所不食的饕餮能吞噬。但饕餮是个喜怒无常的主，随心所欲惯了，而且完全不在乎他的死活。鸰用虫一向很小心，此刻损失这么大，饶是他再疯狂也不得不害怕了。
及时止损，鸰把的牙关咬得“咯咯”直响。不管怎样，能把这群鸟族带回，他也算立了大功。
铃声打破了他最后的犹豫，破屏的手机在地面锲而不舍地震动着。鸰深呼吸缓了缓情绪，拾起它按下接听键，瞿如沙哑的声音从话筒对面传过来：“好了没有，援兵已经送过去了，我们也在等你。”
瞿如这家伙，不过因为早些时间投奔了饕餮，在他面前就总是趾高气昂的。
迟早…迟早你也得乖乖诚服于我。
“我现在带他们撤退，麻烦你们在约定的地点接应。”鸰扬起假笑，声音轻柔：“目前进展都很顺利，待会见。”
瞿如似乎皱了下眉：“丹阳珠还没有下落吗？它对饕餮大人来说很重要。”
“丹阳珠我也一定会替大人找到的，”鸰的笑容敛去了些：“我想当下最重要的还是先把他们万无一失地带回去吧。”
“好。”瞿如不再多说，挂断了电话。
鸰再不甘心，也不敢再耽误下去了。他走到停滞已久的电梯口按下开门键，货梯里满满当当塞住的躯体听到指令开始蠕动起来：“你们几个，去把货物带上。”
没有任何回答，它们沉默而听话地推搡着对方出了电梯口。它们长得像无毛的袋鼠，前肢缩在胸前，留着尖锐的指甲。后肢踏地，肌肉贲发，长满倒钩的粗长尾巴拖在身后。它们没有眼睛，全靠老鼠般灵敏的鼻子来辨别事务，左右两边的尖长下牙生长在嘴外。
它们便是用来支援鸰的小兵，它们丑陋而低智，只会遵循命令和本能行事。
如果穷奇在场，就会立刻认出来，这群像是进化没成功的怪兽，就是当初在电梯里袭击他和经年的那一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