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青鸟篇（十四）
“袋鼠”们陆陆续续地出了电梯，听话地走向被绑住俘虏。
有几只落在后面的，犹疑地拖拉着脚步，彼此推搡发出嘶哑无意义的“吱吱”声，它们不安地向电梯旁的楼梯间探头，老鼠般圆长的鼻子在空气中抽动。
鸰不耐烦地回头，厌弃地看了它们一眼：“还不快跟上。”
见着它们的异状，鸰愣了下，瞿如曾经告诉过他，这群怪物为战争而生，有着天赋的直觉和反应。鸰面色一僵，跟着犹疑地望向楼梯口：“你们几个，去楼梯间清路。”
他的眼里寒光四射：“遇到有生命的，全部杀无赦。”
这座大厦并没有被清完，给贵宾使用的大型会议厅被设置在百层大厦的第九十楼。大厦的拥有者和管理者只知道一位不知名持黑金卡的客户包下了整层。而正如其它城市中的CBd一样，它的底层五楼是繁华的购物中心，往上则是人数密集的办公区域。
这个命令，正如往羊群中投下野狼。
经年通过红线锁定了鸰和其它鸟族所在的楼层，她和红羽迅速通知了其他人。精疲力竭失去异能的红羽，加上血薄身娇的经年，实在不是正面杠上鸰的好选择。红羽和经年打算通过楼梯跟踪鸰的动态，在援兵到前稳住局面。
楼梯间里，紧盯着鸰那层动态的经年困惑地“咦”了声，原本就让她很在意的，密密麻麻挤在电梯里的红线一个个分散到被捆鸟族的身边，可额外多出的四只，正顺着她们脚下的楼梯，以动物独有的傲人的速度狂奔，两只向下，另两只朝上攀爬的，转眼便要到他们面前。
而这座大厦的第三十层楼梯间里，有团独属于人类的红线，在烨烨发光。
她在脑海里细细描摹熟悉的红线走向，记忆里，像袋鼠般，有着尖牙利爪的生物逐渐浮现。
“不好了。”经年拉住红羽：“我们得阻止它们！”
向上延伸的阶梯对于拥有发达腿部肌肉的生物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两只“袋鼠”循着人类的气味
向天台蹦去。拐过阶梯，他们几乎是正面撞上了红羽和经年，然而早有准备的“猎物”率先发动了攻击，平地卷起的风携带着密集的裁纸刀片，袭向不速之客。
一只怪物甩出带倒钩的尾巴，意图用坚硬的钩刺挡下袭击。那阵风却势不可挡地突破了他所有的防御，长尾迅速被切断，细长的血线喷出。紧接着那薄如蝉翼的裁纸刀，轻而易举地穿过它盔甲似的硬质皮肤，它摇晃了下身体，贴着墙滑落在地。
另一只则反应灵敏地跃开躲避了那阵风，逼仄的空间内，它强壮的身躯轰上了墙壁，然而还没等它掉转方向，早就预估好它行进路线的红羽转眼就到了它面前。
红羽伸出手，势如闪电，扭断了它的脖子。
“我们乘电梯去三十楼。”经年按住电梯键，对红羽招手：“得比它们快。”
赵四是游戏公司的运营组小头目，上线前正是加班密集的时候，他走到楼梯间点了根烟，靠在柱子上安静地抽了会，打算掏出手机刷新下社交软件。
手机从口袋拖出的时候，带出了一张未报销的发票，中午吃饭的时候他随手攥进口袋了。圆团纸骨碌碌滚到凸起的台阶旁，赵四抱怨般地叹了口气，十分懒散地弯腰去捡。
他笃定他弯腰前，向上的楼梯处是没有人的。以至于他刚直起身来，就被突然出现的黑色身影吓得倒退贴在了墙壁上。
他眯了眯眼，没有戴眼镜的视力不足以支持他辨认出黑暗中的身形，只是以人类的标准来看，这团模糊的黑影也似乎体积太大了点。赵四犹疑地问了句：“是谁在那？”
影子没有回答，他似乎蹬了下地，身子悬空，像颗炮弹般跳了下来。
赵四大惊失色，他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能徒劳地睁大眼睛。在楼梯间的灯就要暴露进击者的身份前，用来隔断楼梯间和电梯间的厚重木门，突然被人一把重重推开。那扇门拍在了赵四身上，拍得他几乎要失去意识。
却也帮他挡住了袭来的致命爪牙。
红羽瞅准了时机，在怪物的利爪尖锐地划在门上，刮下好几层木质的同时冲出。虽然失去了其它异
能，红羽依然有着超常的体魄和力量，他侧撞向“袋鼠”，强劲的撞击改变了悬空肉体的行进方向，他们一起栽向另一侧的墙壁。
借助冲力，红羽把那条被斩断的长满倒钩的硬尾巴，插入了它的咽喉。
与此同时，最后一只袭击者在拐角处刚好探头的时候，经年和飞廉立马发动了攻击。风束势如破竹地袭向敌人，却被灵敏地避过了，刀片击在栏杆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像是嗅出空气中的危险味道，它没有选择硬抗，而是返身向楼上跑去。
红羽牵制住临死前拼命挣扎的袋鼠，等它彻底失去了气息，红羽瞥了眼被拍晕在木门后的路人赵四，拖起尸体进了电梯间，
他扒开电梯门，把尸体扔下了几十层下的电梯井。“袋鼠”很快就被望不见底的黑洞给吞噬了，红羽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他厌恶又蔑视这群没有灵魂的战争皮囊，但看到它们的生命就这样陨落时，又生出可笑的愤怒和怜悯来。
他没有被这种复杂的感觉耽误太久，随后他拍拍手，转身对经年说：“暂时只能这样了，回头再来善后。”
时间回拨，还差五分钟就要到八点，月上枝头，雾气蒸腾，市郊外。
拆完最后一个炸弹的白泽轻松地吐出口气，看向穷奇。他们找了市区外的一处山林开发工地，砂石土地视野宽阔地势平坦，身姿挺拔的少年背对着他，蹲在土黄色拖拉机的钢铁壳上，眺望市中心的方向。
“结束了？”正警觉关注白泽动静的穷奇微侧过头，倨傲的眼角上挑，他边站起身来，边懒洋洋地拍拍沾上尘土的裤腿：“那就回去吧。”
“喂，”白泽面色古怪地说：“你喜欢经年。”
这不是个探寻的问句而是笃定的肯定句，少年闻言趔趄，大名鼎鼎的穷奇居然差点没站稳从顶盖上狼狈地摔下来，少年手忙脚乱地跳落在平地，擡眼羞怒地瞪向白泽，晶莹剔透的耳垂充了血，连脖颈都没避免染上霞光般的艳红。
但是很奇怪，即使他握紧了拳又松开，喉结紧张地上下滚动，涨了口欲反驳，他却一句否定的话都没能说出来。
没错，他心里的那层悸动已经要冲掉他掩耳盗铃般的逃避了，此时遮羞布被人一把掀开，慌乱过后，一股从未有过的放松和平静席卷了他。
没错，答案他早就知道了。
白泽叹了口气：“何必呢，你又不是不知道，爱上人类的异兽从来不少，但结局早就是既定的两种。”
见证爱人的生命如春花般从绽放到凋零，在原地怀念完后再转身寻找下一处春天。又或者执着于那道虚无缥缈的灵魂，在时间的长河里人群中，耐心地等待固执地追寻。
“我知道。”穷奇倔强地说，神情别扭，眼睛却烨烨生辉：“算盘能做到的，我一样能做到。”
“啊，就是因为看出来你是这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死性子了，我才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一下。”白泽抿了抿嘴角，看着那张神情坚定，却不自觉流露出温柔情绪的脸，有点不忍心说出接下来的话。
经年她啊，说不定很快就要死了，还是那种魂飞魄散，再也无法轮回的消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