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青鸟篇(九)
“经年,”穷奇看她突然变化的脸色,骤然停下了唠叨,他怔愣了会,轻声唤她:“你还好吧?”
“有件奇怪的事,””经年犹豫半晌:“需要和大家报备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中沉甸甸的,”经年看向窗外,暮色将至,景致暗沉,她忧虑地叹了口:“希望只是我在杞人忧天。”
穷奇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见经年诧异望来,条件反射地弹开了下,复又紧紧按住。
“不要怕,”他听到自己的心脏在不受控制地加速狂跳,但他想让她知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经年睁大了眼,她可见的视野里,少年白玉般的脸蒸起了灿烂的红霞,如染上绯色的颜料般,从脖颈缓缓爬上双颊。她在那瞬间突然天灵盖开窍般炸了下,炸出的更多的是惊疑和不思议:“…穷奇?”
“咳,”宁澈翻了个身,掩盖在被子里的压抑咳嗽声还是打断了房间里流转的暧昧气息:“咳咳。”
“对,对不起,”见装不下了,宁澈尴尬翻身坐起:“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
“不好意思哈,突然呛到了。”她遗憾地摸摸喉咙,看向经年的目光如狼般闪烁着追求猎物般围观八卦的光彩。
“太好了,”经年总算松了口气:“看你醒来,我也能真正放心了。”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她掀被子要起身:“之前太大意了,我再帮你做个全身的检查。”
穷奇眉头微皱,制止了她,他长臂一捞,公主抱的姿势轻松托起了她,还没等经年羞涩或者炸毛,弯身把她温柔地放在了病床旁的轮子上。
他把轮椅推到宁澈的床旁:“瞎动什么,这样不就方便了。”
经年诧异于他突然的温柔和贴心,穷奇正回身拉了条毯子打算盖在她腿上,见她的表情有些恍惚,
更多的是惊恐,突然间恼羞成怒,不算温柔地把毯子罩头扔了过去。
“笨蛋经年!”他拉门出去,背影似狼狈逃窜:“你们先聊,有事叫我。”
被盖了一脸陷入黑暗的经年:“嗯…果然还是他。”
她郁闷地将毯子扒拉下来,转头见到宁澈小灯笼般好奇的眼睛,抽了抽嘴角:“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宁澈凑近了一分:“你怎么知道我想的那样是哪样?这是上次游乐场的帅哥吧,你们进程挺快啊!”
“不过,”她霍然想起昏迷前所见,穷奇披着紫色锐甲划空而来,俊朗潇洒,烨烨如神明。可是,却怎么看都不像人…她冷静沉默了下来,面色渐渐有些不好看:“他们…到底是什么?”
“经年,”宁澈一把握住她,语气焦急:“莫非你也是被胁迫的?”
“啊?”经年连忙摆手:“没有没有,虽然他任性又自大,不懂事还耍脾气,但除了会在出去玩和买零食上会撒娇耍赖外,没有胁迫过我啦。”
“不过这个‘也’字,”经年肃了神色:“果然是这样!鸰他威胁了你!”
“是我,”宁澈低下头:“是他让我把鹤老师带过去的。”
两星期前一个平淡无奇的晚上,宁澈加班完回家,近午夜的街道安静,看不见行人的影子。宁澈站在十字路口等红灯变绿,她不知道那个男人是怎么出现的,他就像她的影子,悄无声息地从地面钻了出来,静静地站在她身边。
宁澈一转头看到那张假笑的脸时,吓得条件反射往后退,男人却伸出手来拽住了她的手腕。接着,那只发白的手背上青筋鼓动,一只黑色的甲虫从他的袖口飞到了宁澈的手臂上,咬破皮肤后钻了进去。
除了最开始的呆愣外,宁澈用尽力气想要把手臂从男人的桎梏中扯出来,巨大的力量差异是她的挣扎变得徒劳无功,直到那只黑甲虫没了影,男人才放开宁澈。
“晚上好啊,可爱的小姐,还没跟你打招呼呢。”男人假笑的嘴脸愈发上扬:“不过以后有的是时
间呢,正式欢迎你加入我们的组织,成为我可爱又听话的部下。”
“只要你乖乖听话,就不会有什么危险,”男人眼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可要是你不识时务,刚刚钻进去的那只小可爱,就会啃噬掉你的内脏,从里到外把你清理的一点不剩。我不建议你把这件事透露给任何人,包括现在正在等你回家的妈妈哦…”
“组织?什么组织?”经年抓住她。
“人类复新改造局。”宁澈回忆说。
她打了个寒噤:“我只能从只言片语中推断出,我应该不是第一个被控制的人。”
然后在两个星期后,宁澈接到了指令,鸰给了她一个黑色的柄状物,让她把鹤瓀带来。
两周的恐惧和不安折磨着她,指令则让她感到罪恶和无措,宁澈辗转反侧了整整一晚,强忍着悔意和愧疚,用柄状物的一端接触到了毫无防备的鹤瓀,出乎她意料的是,鹤瓀在她面前变成了一只小巧的鸟,柄状物伸展开的黑色铁条包裹住了他,合适的就像是专门为它定做的鸟笼。
宁澈的三观破碎了,她的世界乱七八糟几乎幻灭,内心千疮百孔憔悴不堪,但她还不想死。
“我不要紧,可是我妈妈,”宁澈声音哽咽,再也忍不住浮起泪花:“她只有我这一个女儿,我没了谁来照顾她?如果她被鸰报复怎么办,经年,我还不能死。”
“我知道,”经年百感交集地抱住她:“不用担心,我们会救回鹤老师的,也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
也不会再牵连任何无辜的人进来,眼前闪过演唱会的火光,和那张哭泣着颤抖着,却按下爆破键的劫匪脆弱不堪的脸,经年咬唇,在内心对自己说。
“经年,”宁澈听到她的话,不确定地问:“难道你也?”
“我不是啦,”经年强作轻松地说:“我是人哦,至于为什么会被扯进这对麻烦事来,说起来也要追溯到好几个月前,之后有空了再跟你细说。不过以我的立场,现在肯定不能置身事外。”
“再说,”她目光复杂地看着宁澈,你可能是被我牵扯进来的啊:“你受到伤害了,我更不可能置之不理了。”
“放宽心,就交给我…的同伴来吧,他们很厉害的,那个叫鸰的家伙我们一定会抓住他。”不仅是鸰,如果饕餮一伙真的盯上宁澈,要怎么办?经年打起精神微笑着:“你就好好休息,剩下的都交给我。”
剩下的天灾苦难厄运横祸,我都会替你挡住。
“好好休息,”经年抚着宁澈的头发,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宁澈的盲区里,经年的神情一寸寸地冷静下去,也一寸寸地坚强起来。
瑞兽鸰,代表丰收带来希望的鸰,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
“鸰的能力是有限制的,他可以驱使虫,但之后是要支付给这些虫部分的神力作为代价的,”红羽对经年说:“所以过去的鸰并不能随心所欲地操纵控制虫,越高等级的虫对他来说消耗就越大。”
“这种黑甲虫很稀少,一般都只活动在干燥的西域沙漠,喜欢寄生,虫颚咬食力很强,只要是活物,在它们的群攻下几乎没有能幸免的。”双手笼在袖子里的白泽慈眉善目地微笑,他是来送当扈的笔记本的:“但照你们的说法来看,鸰已经突破了这种能力的界限。”
“所以我要和你们去找鸰,”清醒后,经年修补了自己胸前的红线,很快康复起来,她挡在红羽面前,固执地说:“你也看到了,那个黑色柄状物的东西,就是专门用来对付鸟类的。”
“那是神器‘困惑’,”白泽继续补充:“曾经神明造异兽时,赋予了鸟族飞翔并肩的权力,但同时,他们也把鸟族视为观赏性的宠物,‘困惑’便是由此而生。”
“就是说啊,”经年连连点头,拉着红羽的袖子不放手:“就带我去吧!”
“你才刚好,”红羽心有余悸,头痛地捏着眉头,轻斥道:“别闹了,乖点。”
“我也觉得把经年捎上比较好,”白泽把破解的电脑往众人面前一搁:“从恢复的文件来看,当扈在日记中自称收到了来自长天神木的神谕,着手秘密调查一个名为‘人类改造复新局’的组织。这个组织通过控制人类来散播恐惧达成目的,幕后黑手似乎正在侵蚀鸟群,并且已经成功卧底。”
“宁澈提到过,”经年咬了咬唇:“鸰通过种植虫在人类的皮肤中,以家人的安慰和自身的存亡为要挟,驱使他们做事。”
“所以我建议你们带上经年,”白泽说:“不想殃及无辜的话,总要有能看见的人把潜在的威胁给挖出来。”
经年底气大增,恨不得整个人挂在红羽身上,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趋势。
“好吧,”红羽叹了口气,对他不依不牢的腿部挂件约法三章:“别乱跑,别出头,听从建议,服从命令,记住了吗?”
“听清楚了!”经年态度积极的立刻答应下来。
看得红羽更想叹气了,她闪闪发亮的眸子太过兴奋,就差把“虚心接受,坚决不改”八个大字贴在额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