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青鸟篇(八)

黑云撞上了燃烧的小太阳,瞬间被焚烧殆尽。红羽挥手熄灭空气中的残焰,虫子烧焦的尸体“噼里啪啦”掉落一地。穷奇伸手提了把晕厥的花店老板,见他没受伤只是失去了意识,又嫌弃地迅速抽回手。

这边,飞廉绞完了剩下的黑色甲虫,龙蟠则将剩余的游兵残勇打扫干净。见援军到了,经年长舒口气,神经一放松,脚就先软了下来:“我最怕昆虫了,刚刚它们扑面而来的时候,差点没把我吓吐了。”

“对了!”她振奋起来:“始作俑者还在屋里呢,别让他跑了!”

穷奇掀开门帘扫了一眼:“那家伙已经跑了,气味都散了。”

“没事,”红羽弯腰拾起一只甲虫,目光灼灼似乎要烧出洞来:“我知道他是谁。”

“是鸰,”红羽捏紧手指,烧焦的甲虫被撵成黑色的碎屑:“鸰向来被视为驱逐灾祸的祥瑞,怎么会是他”

拥有驱使虫能力的异兽鸰,在靠天吃饭靠地温饱的农业社会中,向来被视为神明的福祉。他能赶走大群的蝗虫,保留下能让谷物果实丰收的益虫。这么多年来,鸰一直被视为希望和福音,以人类保护神的姿态存在着。

“他把鹤瓀带走了,”经年四下瞅了瞅:“对了,老板呢?”

“去找白泽破解当扈的电脑了,”龙蟠解释说:“多亏签售会时白泽给你的签名,他大概是很欣赏你的眼光,所以把联系电话也给附上了,让你随时有心得或者困难就联系他。”

“倒是你这边,是不是要让你的朋友解释下?”算盘将目光转向宁澈。

“经年…”宁澈在背后唤她,声音里充满了担忧和困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她内心的疑虑杂乱难解,这群能呼风唤雨的人是谁?和那个能使虫的卑鄙家伙认识吗?经年又和他们是什么关系?宁澈盯着经年的后脑勺,第一次觉得面前这个熟悉默契的知己密友,藏着让她如此陌

生惶恐的秘密。

经年背对着宁澈,身形顿住,冷汗涔涔。红羽他们刚刚为了救人,基本已经把异能老底都透了,事到如今再去扯些魔术工具什么的未免也太小瞧宁澈的智商了,而且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已经牵扯到了宁澈的安危。思绪转了两圈,经年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是这样的…”

拉着她衣角的宁澈却突然抽搐起来,像是身体被痛苦啃噬,宁澈皱着眉痛苦地唤了两声,随即四肢颤抖地向后倒去。经年慌忙地拽住她倾倒的身体,宁澈只能清楚地吐出一个字:“虫!”

她的身体里被种植了一只黑色甲虫,此刻他开始听从指令开始蚕食啃噬骨肉神经,疼痛无比清晰地从四肢百骸传来。

龙算盘立刻搭了把手,把宁澈躺平放直。宁澈抽搐完了便开始意识不清地低声呢喃,青筋暴露的右手牢牢地握住经年圆润的膝头,指尖紧紧陷入皮肉。

经年慌了神,她拍拍脸颊让自己冷静下来。闭眼又睁眼,红线便在宁澈的身体里展开,宁澈躺倒的左半边身体里,一团细微却危险的红线在手臂涌动着向指尖爬,所到之处红线的生机便减弱几分。经年耐心待它爬到左手指尖,手起刀落,瞬间断了甲虫的生机。随即她小心翼翼地划开血肉,伸手去捏甲虫的尸体。

黑色甲壳取出来的瞬间,经年突然觉得被宁澈右手搭着的腿部被咬了般细微地疼了下。内心“咯噔”一声,经年霍然站起。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一早便藏在宁澈右手手指头的另一个红色线团,静止的隐藏便是为了等到突袭的这一刻。咬破了经年皮肤的黑甲虫,把露在外的最后两只腿,顺利地缩进了皮肤里。

穷奇几乎是同时间捉住了经年的膝盖,他的指甲又长又尖锐,寒锋抵在经年被咬伤的皮肤上,甚至已经切入了皮肉。可那只蛰伏着等待时机的黑甲虫,如入了水的鱼,顺着经脉血液,一声不响地游进了身体。

经年的红线视角下,那只黑甲虫以完全不同于宁澈身体里那只移动的速度,飞速地向心脏的方向袭

去。

肉眼捕捉不到它移动的轨迹,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从下往上逼近。经年是彻底慌了神,因为她从未与人说过,她的心脏…

“不要…”她刚焦急地说了半句,甲虫触及那团金红色,正生机勃勃跳跃的红线时,经年脑子轰然一痛,闭眼的瞬间便失去了意识。

但下一秒她就睁开了眼,仿佛那不过是正常眨眼的瞬间,没人来得及发现她的变化,和她目光里闪过的凌厉。

因为在场感官再敏锐的兽,都被经年下一刻的动作吸引过去了,有的骇然有的惊疑有的瞬间脑内空白。

众目睽睽下,经年把刀送入了自己的心脏。

刀锋所向披靡,冷静精准地可怕。它穿透了皮肤肌肉,避开了胸骨和重要组织,在离心脏还有几厘米的地方像台机器般精密地停了下来,准确地插在前秒还在飞袭的甲虫要害上。它几乎是瞬间就死翘了,然后它的尸体,被冰冷的刀片一气呵成挑了出来,像扔块泥巴般甩在了水泥地面上。

经年身体一软,手术刀紧跟着脱手而出。离得最近的红羽伸手,把她紧紧揽进了怀里。

“经年!”

“唔…”经年悠悠转醒。

医院白色的天花板映入眼帘,胸前传来隐约的痛意。胸前被白色的绑带精心包扎好了,受伤的位置看似凶险,其实只是普通的皮肉伤。

…我怎么会在这里?这是经年的第一反应。

随即她转头看见躺在隔壁床的宁澈,“呼啦”翻身坐起,大动作牵连到胸前的伤口,痛的她“嗷呜”一声大叫。病房的门立刻被拉开了,穷奇手握保温水壶,如临大敌地望进来。

见她没事,他才卸下了戒备。穷奇拉开病床旁的椅子坐下,给经年递去温水,半是抱怨半是担心地说:“别总是毛手毛脚的,小心等会伤口又裂开了。”

“要我说这种伤舔舔就好了,红羽还非要大惊小怪地把你送到医院来。”穷奇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胸前的绷带:“又没有伤及脏器,医院人多口杂的,打起来更不方便。”

…谢谢红羽,经年忍住双手捂胸的冲动,安慰地想。

“宁澈怎么样?”这是此刻她最关心的问题:“她没事吧?”

“死不了啦,”穷奇扫了眼昏睡的宁澈,因为游乐场的缘故,他对宁澈的印象一直不错:“检查结果是有些过度劳累,虫子被取出后,她就没有什么大碍了,我们也是以防万一才把她送来的。”

“倒是你,爬进你身体的是黑甲王虫,应该是鸰特意埋下的陷阱。”穷奇语气一顿,纤细修长的眉毛高高挑起:“话说回来,经年你居然敢刀插心脏,该说你是艺高人胆大还是真的没脑子不怕死?”

“插…插心脏?”经年也很惊讶:“我吗?”

“不然你以为自己怎么受伤的?”穷奇的嗓门比她还大:“我们都在,还有谁能伤得了你?”

他的怒气蹭蹭暴涨,全是后怕,气不打一处来,穷奇伸手夺回给经年准备的保温杯:“居然做出这么危险不计后果的事情来!你如果不好好面壁反省的话,今天的晚饭就没有了!”

“等,等下,”经年缩着脖子,顶着穷奇的怒吼勉强抗争:“我不记…”

意识片段突然如白光闪现,滑过她的眼前。那只虫踏足心脏的那刻,脑海里警铃大作,紧张无措的神经被绷紧,眼前的事物变得恍惚模糊起来。混乱中,有女声在她耳边冷静而清晰地说:

“想活下来的话,把身体让出来。”

…是谁?

经年噤了声,面色苍白。

#####假期不如梦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