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蟠龙前世篇（三）
嫁给河神？
那不就是去送死的吗？！
蟠龙脸色瞬变，救命恩人脱线严重，他表示压力山大。即使把人情还清了，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郑舞去死。更让他怒火中烧的是，那群表面热情友好的村民，恐怕从一开始就打着其他念头，根本不安好心。
郑舞姑娘泪眼朦胧地仰着头，她见蟠龙面色铁青，就要迈出的脚步霍然一转，自顾自往回走。她连忙迈着短腿小跑跟上，蟠龙衣角翩跹，行云流水地穿过村落，周围的村民全都驻足行注目礼，怔愣地看着长身玉立的漂亮青年潇洒而过，仿若画中人天上仙，不食人间烟火。
唯有路边一青年纠结着不确定地盯着他身上的衣袍猛瞅。
蟠龙径直到了村长家，郑家村的主事人是个年逾八十的长者，鹤发童颜，德高望重。他见一面貌不凡青年风风火火迎面而来，遂开门迎客。圆脸姑娘落在后头，才气喘吁吁地跟上，村长家的门就擦着她的鼻尖，被进屋的蟠龙怒气匆匆地关上。
他很快就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多年前，有只异兽在郑家村作乱，他法力高强，无人可挡。毁屋拔木，降雨淹田，村民沦为他的奴隶和食物。为了阻止他继续为害苍生，天降女神，与之大战三天三夜，于法力将散尽时将之降服，封印于湖中心。然其命数未绝，每日依旧反抗着撞击封印，女神在离开留下一缕神魂，为的是十五年后加固封印，那缕神魂寄宿在被抛弃的婴儿身体里，被村长取名为郑舞，抱回养育至今。
原来十五年的养育之情，就是为了一朝将她沉入深湖。
村长脸上神色落寞：“舞儿从小被村里人养大，就算是我的半个女儿。天下哪个父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去送死，可这…可这也是没办法的啊！”
“我听说过养牲畜，先用粮食将他喂大后，增肥养膘，在合适的时机，将他杀掉，分食血肉，”他
笑得讽刺：“你告诉我，你所谓的养女儿，和这又有什么区别？”
村长面露愧疚欲，张嘴欲答，龙蟠直接了断地截话：“那我看来，你们所有的善意，都不过是因为内心愧疚，想要弥补，这样在把郑舞杀掉之后，就能够以尽力照顾她为说辞，来以慰自己的不安的良心。”
“我要带她走，”蟠龙斩钉截铁地说：“谁也不能拦。”
郑舞正巴巴地趴在门外，她的圆脸贴在墙缝间，五官挤成一团，即使这样也什么都没听到。蟠龙拉开门时，她做坏事被发现般蹭地跳起身，还没等她结结巴巴想好说辞，蟠龙便拉着她快步离去，郑舞不明所以，踉踉跄跄地回头频瞅，只见村正拄着拐杖站在门口，送他们的目光充满了无奈和哀伤。
蟠龙将郑舞带回自家的茅草屋中，简单解释了几句，就让她收拾包裹同他走。
郑舞本来乖乖地打包衣物，听完了蟠龙的解释，怔愣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怎么会这样？”
对一个十五岁的姑娘来说，真相好像确实有点残酷，蟠龙看她的目光多了些怜惜：“你放心，我会把你安置到一个，人心真正淳朴的世外桃源，在我们找到之前，我都会照顾你的。”
“那我就不能跟你走了。”郑舞自顾自说话，把叠好的衣服从包裹里拿出来，重新放回柜子里。
闻言震惊的蟠龙倒吸口气：“你是不是傻？！”
“我是有点傻，”圆脸姑娘挠挠头，在木桌前坐下：“村里人都这么说，可是郑哥告诉我。女孩傻些好，笨女孩招人疼。”
蟠龙不知道郑哥是哪位，只知道他没事跟郑舞调什么情，关键时候只会气得他捂住胸口，面色难看到说不出话来。
“按小黑你的说法，”郑舞对他说：“如果我走了，村子就会有危险吗？”
“现在的问题是，他们打算拿你沉湖。”蟠龙提醒她注意现状：“对你好只不过是种假象，他们之所以齐心协力把你养到这么大，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团结一致把你丢去喂鱼！”
“我没有想那么多，”郑舞迷茫地看着蟠龙：“我现在只想要知道，如果我走了，郑家村会没事吗？”
她看他的眼神永远都装着崇拜和敬仰，仿佛他就是无所不能的神。她给予他无限的信赖和绝对的信任，沉重地让他无法辜负。
可即使他是能上天入地的蟠龙，也没有把握对上需要那种封印困制住的异兽。蟠龙抿紧了唇，在那样纯澈的目光中无所遁形，对她轻轻摇头。
即使她的神无法救她，圆脸姑娘也没有失望害怕，她反而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那有我在的话，就能救大家了吧。”
“你从头到尾都被骗了，你的生存只是个阴谋，活着的目的是为了去死，那些温情和照顾都是别有用心。”蟠龙的情绪差极了，甚至比自己遭遇委屈还要不甘心：“不愤怒吗？不失望吗？不悲伤吗？”
“嗯，是有些，”郑舞嗓音黏糯，情绪低落地回答，但她的眼睛清澈明亮，仿佛永远不会被情绪的阴霾遮蔽：“可我的创造，不就是为了弥补结界吗？如果说这是我生来便担负的职责，若我贪生怕死一走了之，不也是种自私吗？”
“傻瓜，”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脸庞，玉珠般的指尖正好嵌在她的笑窝间，蟠龙轻声喃喃：“谁又真正在乎过你的感受？创造你的神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村民没有给你选择的权力，谁又曾问过你，愿不愿意用失去自由和生命的代价去承担责任。”
“其实问过也是一样的。”圆脸姑娘歪头，仔细想了想，执拗地说：“无论出于什么目的，没有乡亲邻里的照顾，郑舞也不会活到现在。即使我不是什么神魂，只要能阻止灾难的发生，即使是献出生命，我也愿意。”
仅看那双眼睛，蟠龙就知道她决心坚定，不可动摇。蟠龙头痛地扶额，难道脑子不好的人还都执拗吗？识破这种预谋已久的诡计，不应该伏在他肩头大哭一场然后同他远走高飞吗？或者就慌张失措头脑发昏任由他摆布也好啊。明明很伤心梦碎，为什么转眼就能收拾心情，一副大义凛然英勇就义的模样呢？你才活在这世上十五年，不要就看透世事超脱成神的模样啊。
学学你周围的那些人吧，即使贪生怕死自私点也无所谓啊，难道勇气和善良这种东西都是消耗品，
只会随着年岁的增长而渐渐地磨损殆尽吗？
用河底是冰冷而黑暗的来恐吓她好了，或者干脆打晕后扛走好了，蟠龙暗自下了决定，他…不想让她死啊。
“你是除了村里人以外，第一个对我好的人，我真的觉得很开心，非常开心。”圆脸姑娘真心实意满足地笑了，她的梨涡深深，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小黑，你快走吧。蛇神是不是能自由自在地翺翔在山河大海间？如果下辈子还有机会，我一定会同你走的。”
蟠龙牢牢地盯着她，眼内情绪翻滚，有震惊，有无奈，有苦涩。良久他仿佛认输了般地长长叹气，对啊，龙蟠挫败地想，本来就是啊，如果这姑娘不傻成这样，他也不至于这么挂在心头，捉急上火。
藏在她内心的那种力量，那种会被他点着脑袋骂“笨蛋”的善良，值得被全世界温柔以待。
他突然就下了决定，唇角浮上一抹浅淡却温柔的微笑，他温柔的手心盖在郑舞的眼睛上，不让她看到自己的骤然温柔的表情：“不要下辈子了，等我解决了村子的危机，你的命就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