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7章 破碎风暴
只要你跑的够快，就会有人替你去死。
另一位神秘学实践研究大师格蕾嘉莉也说过：
只要作死作的够多，收获就越大。
以现代人的视角看，魔药体系的出世离不开造物主的功劳。
第一块亵渎石板的出现带来了完整的二十二条序列，在此基础上，造物主通过解剖、通灵等一系列操作，结合古神们的遗产，完善了魔药配方和仪式，让进入非凡成为一种相对可控的冒险行为，而不再是纯粹的赌博。
但为人所不知的是，这份无价的发现并非造物主一人钻研的产物。
早在光辉纪元之前，一部分相对零散的魔药晋升路线已经被总结出来，在巨龙、巨人、精灵、血族这些灵智相对较高的非凡种族内部传播，人类中佼佼者的代表——赫密斯们，也用穷举法得出了几条途径到序列四为止的魔药配方和仪式设计方案。
造物主在这项庞大工作中，更多是以一个归纳总结者的形象出现。
至于后来延伸至真神乃至旧日的再创新，也是造物主基于几大古神尸体所做的逆推研究。
其中“空想之龙”安格尔威德和“不死鸟始祖”格蕾嘉莉是被研究最多的蓝本。
这两位古神，一个最先接触源质，和“混沌海”建立了相对紧密的关系，一个在机缘巧合下成功调动了源质的力量，并无意间发现了“福生玄黄天尊”刻意掩盖的，“永暗之河”和“源堡”之下三途径间微妙的相吸又相斥联系。
也正是因为这些发现，“保留原有意识下渐进容纳源质提升位格”的研究才能从设想迈入实践，被应用于旨在未来对抗末日的宏伟计划中。
……
“弗雷格拉……”
克莱恩喃喃，不敢去看“永夜天使”的表情。
祂的确知道不少内部，什么狩猎“毁灭者”弗雷格拉的主谋其实是“诡秘之神”，什么“诡秘之神”最初把弗雷格拉两兄妹当奴隶看之类的……
祂也知道，“永夜天使”和“诡秘之神”的结合，是“永夜天使”主动的，“诡秘之神”和祂一样，都是被女孩子单方面推倒、拿下一气呵成。
不对……仔细回想一下，“诡秘之神”好像是不主动、不反对、不负责那套啊……克莱恩顿感寒意。
当初“永夜天使”化身“冲爹逆女”大胆表露心意，看样子好像“诡秘之神”秉持一贯含蓄的态度，用沉默给出了回答。
两人确定新关系后，为了表示，还主动把安提戈努斯升为了“影武者”，享有“如吾亲临”的特权。
这看起来是对两兄妹的优待，但仔细想想，似乎“诡秘之神”根本没付出什么，反倒是推进了改造安提戈努斯为完美神降容器的进度，利用“永夜天使”的感情，给自己添了一条更稳定的锚点作为保险……
呆愣愣抬起头，入目的幽魂不再是无法理解的肉块，那些残缺的事物仿佛在这一刻重新获得了生命，在克莱恩面前重组，有了狼型。
祂不好说弗雷格拉兄妹对“毁灭者”弗雷格拉的感情有多少，对那些所谓的同胞兄弟姐妹在不在乎，但从“永夜天使”毫不避讳地对“黑夜女神”的敌视来猜测，祂多少对魔狼一族的灭亡耿耿于怀的。
“诡秘”这家伙，没必要吧……克莱恩不能理解。
死去的“源堡”之下三途径的神话生物那么多，“愚者”途径的也有几个，干嘛要冒风险鞭尸弗雷格拉呢？
祂的计划完全将两兄妹排除在外，甚至都不愿意演一演、骗一骗，从头至尾都在利用“影武者”和“永夜天使”的感情。
祂怎么这么自大？
就笃定人家兄妹两个不会背叛？
祂……
“污染快溢出了。”
芙兰·弗雷格拉的情绪，意外的平静。
毁灭与夜的女儿命令塔内的黑暗退散，祂将所有的光亮聚集在祂们的头顶，让六个半掩埋在墙壁内的幽魂无所遁形，能够看到这些透明存在表面正蠕动增生的凸起。
最大的，疑似弗雷格拉遗体的那一个，数条依稀能看出兽型特征的肢体，末端已有软化分裂为蠕虫合抱的触须的趋势。
异化的“灵之虫”在尝试挣脱幽魂本身对它们的束缚。
“奇妙的设计。”
“混沌之子”欣赏这些粗糙的构造，虽然在祂眼中，这无异于猴子试图模仿人类的技艺，用最原始的工具和材料，去模仿蒸汽机一类科学原理的高级成果。
尽管无论多么坚韧的决心，多么可歌可泣的努力，都是无法弥补能力和认知上的差距，但祂还是对两个受诅咒者，试图用双手征服茫茫大海的愚蠢壮举表示敬意。
在祂们之中，伟大的旧日种族之中——如果旧日也能称为一个种族的话——至少在祂和祂的同胞里，这样不理智又带有不可磨灭荒诞勇气的举动，是难为可见的。
或许“超星主宰”那样的异类会尝试，用自己的血和汗反哺毫无价值的信徒，试着让臣服于祂的生物过得更好。
可大多数旧日，祂们根本不在意地上行走的尘土。
高级生物会和一个细胞、一片叶子、一只蚂蚁共情吗？
所谓信仰于祂们实在鸡肋，祂们无需像地球上的真神一样，依靠锚点来维持意志的长存。
发生在漫漫银河上的征伐，在祂们看来，不过偶有兴致发起的涂色游戏。
而受诅咒者，这似乎是那两个蠢货的全部。
“抛弃了肉体，精神离开现实，不会有人能再阻止我兄弟的复苏。
弗雷格拉已经死了，祂的灵魂沉没在‘永暗之河’，已经没有丝毫回归的可能。
受诅咒者收敛祂灵体的残余，利用祂曾容纳过‘愚者’唯一性的特点，吸引‘愚者’里堆积的污染，我那兄弟微弱的意识，来拖延注定的事实，截至目前看，祂勉强算是……没有成功，也没有，弄巧成拙。”
“混沌之子”轻哼。
“用你们人类的话说……聊胜于无。”
权宜之计罢了，再怎么巧妙的转移回路，也有淤积的一天。
若是多拖上一些时间，“诡秘之神”还是无所行动，恐怕不止“愚者”的复苏，盛满了“福生玄黄天尊”意识残渣的弗雷格拉等存在的灵体，也会因非凡聚合定律的影响自发融合。
到那时，这些无用的灵相互补全，“愚者”尸体的活性也达到一个临界，突破设计阈值的两方之间没有第二层保险，灵与肉的结合，“福生玄黄天尊”或许就不再需要和“诡秘之神”纠缠，可以在这具尸体上直接复活了。
“庆幸吧，我们准时抵达了，希望犹存。”
祂语气中满满的讽刺意味让克莱恩感到很不舒服，可又无法反驳。
的确，再晚一些，什么也不能改变了，“诡秘之神”即使有另外的方案，也只会更执行起来更困难，结局会更糟。
“怎么杀死祂。”
克莱恩手掌伸入历史迷雾，无法计算的重量压得祂手腕处几乎断裂。
“混沌之子”瞥了祂一眼。“杀死？
你做不到。”
旧日懒得去想历史迷雾那头被克莱恩锁定的是哪段历史。
“奇迹师”在历史权柄上的权限少的可笑，这些初入神话生物行列的小家伙，根本无法理解历史的奥妙，无法召唤唯一性，更不能调动“源质”的力量。
除了这两个，还有哪些能伤害到“愚者”的尸体。
“重组。”
克莱恩在祂浅薄的认知和见识中翻找着，有冷雾覆盖的手腕止不住颤抖。
“‘太阳’途径的力量可以吗？
或者别的什么物质领域或概念领域的能力？
如果杀不死祂，我就用‘太阳’强行分离一份‘诡秘侍者’出来。”
总不能坐以待毙。祂想。
显然，阿蒙和祂的想法一样。
在克莱恩尝试调动历史的同时，想法设法恢复到最基本天使之王层次的阿蒙也做出了行动。
祂轻轻敲击不具备任何非凡力量和概念象征的单片眼镜，从祂窃来的，存放有无数秘密的宝库中，挑选了祂最珍重也是最怀恋的一个。
一轮明亮的太阳。
祂和克莱恩的打算一致，都是想借助另一位旧日的力量。
风暴之外。
日炎与阴影碰撞迸发阵阵灼热气浪，凭借经验、实力单方面压制“永恒烈阳”，陷于“太阳”、“魔女”和特里尔本地污染集合物三方鏖战中不显颓势，正面战场斩下不知多少优势的造物主猝然一滞。
神战遗迹，苏尼亚海的最东端，已然废弃的王庭深处，不见故人踪影的王座上有色彩摇曳。
克莱恩右手当腕断裂的时候，祂佩戴在层层衣物最下的古朴造物也破碎成沙，一片衰败黄昏下的森林飞速生长，覆盖了完全由大理石堆砌的塔楼内部，虚妄的影子出现在太阳虚影之后。
“原初”……“混沌之子”下意识后退，强忍着俯首的冲动，勉力和那高大伟岸的身影对视。
沸腾的阴影缓慢昂首，化成一席长袍，盖在虚幻人影之上，疲惫沧桑的声音也从远方来。
“会解体。”
祂说道。
“当然。”
没有故作轻佻，没有嬉笑，严阵以待的阿蒙松开了系着太阳的线，克莱恩也隐入身后阴影，根根狰狞触须从长袍和衣袖中伸出。
“强行打破封印？”“混沌之子”努力在拟态表面勾起一点弧度。
祂左右看去，悻悻道。
“恐怕包围神国的风暴也撑不住吧？”
无人回答祂，或者说，回答祂的并非言语。
极致的热贴在祂脖颈之后，星云拘束的凶恶厉兵秣马，直至祂的心脏。
“宣告天使”放出了祂能达到的极限，毫无保留地向“混沌之子”拔剑。
“你？”
可能现在祂没有资格和祂最年长的兄弟争斗，但一个小小的天使……气恼的皇帝转身，却见一抹黑纱。
完全没有预告，“黑夜”已降临。
恐惧与灾厄的女王拼着可能被“战神”重创，失去胜利和未来的风险，悍然神降。
祂举起了无数恐惧、无数黑暗的结晶，森森白骨和无边黑暗形成极致的反差。
没有交流，三位和概念等同的存在同时挥下武器。
绝对的纯净蒸发了和“愚者”相连的六只幽魂，恐惧撕裂了“福生玄黄天尊”的美梦。
抓住这一空挡，绝对理性的“上帝”对祂的兄弟露出了微笑。
笑？
没人真的看到“上帝”的脸庞，那藏在熊熊燃烧荆棘之后的荣光和征服的总和，但所有人又切实感受到了祂的情绪。
是戏谑，是傲慢，是唏嘘，是炫耀，是绝对冷静的淡然。
就好像，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看似种种意外的发生所导致的无端失控，也是祂笔下剧本的一部分。
祂胜券在握，祂了然一切。
全知全能的神，对胆敢与祂争锋的兄弟判处绝罚。
造物主当然也读到了“上帝”的情绪，祂坐在绝佳的观影席，是看的最清的那一个。
祂只是沉默地加重了力气，无视“上帝”对“福生玄黄天尊”包含优越的鄙视下，对祂的蔑视和近乎于怜悯的嘲笑。
太阳，杀死了尸体。
“愚者”崩裂了，随之消失的还有伤痕累累的风暴之壁。
时间回到正轨，电闪雷鸣不再是目之所及唯一风景，失去塔楼庇护的山顶空空荡荡，在“愚者”唯一性因聚合定律涌来的同时，克莱恩看见了远处。
……
新与旧的争执，胜利者扬威，伪帝跌落深渊。
无边无际的古代森林改变了地貌，正朝着天空，向由蔚蓝色向深红蜕变的图层之后冲去，目标是星界。
几个神，几个野兽，几个丑陋的东西在撕扯对方最脆弱的部位，在啃食温热的尸体。
一个人，一个殉道者，一个悲哀的替身，正上演着有史以来最可笑的悲剧。
祂们代表着自由和进步，克莱恩却在祂们身上看不到半点自由和进步的痕迹。
“愚者”落入祂掌中，祂目视远方天际，看到星辰寰宇拥抱的那人，正对祂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