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2章 风暴之壁续
地面龟裂，草木凋敝，河道干涸，在血色满月的影响下，本该欣荣的植被大多枯萎，无时无刻、不分种族的疯狂交合，消耗了它们正常生存需要的能量，扭曲的产物又彼此攻击、吞噬，变成不可名状的畸形。
除了偶然诞生的强大个体，没有任何活物能在这场残忍的竞争中存活。
荒野之所以危险，便是如此了。
为了躲避这恶劣环境下扭曲的野兽、怪物，拥有灵智的开智种族不得不结成庞大群落，而这些群落内又相互竞争，最后得出几个远胜一般变异生物的怪物。
它们称之为，神话生物。
恶魔、巨人、血族、异种、巨龙，最初的秩序由它们建立，而后精灵远渡重洋，来到这片凶恶大地，不死鸟、魔狼等也后来居上，大地上不再是有智和无智的争斗，智慧种族间的战争更为残酷。
八位古神率领自己的眷属攻城略地，谁都想成为统一战争的胜者，成为新时代唯一的领袖。
原本统治面积最大的人类在一场接着一场的失败中渐渐丢掉所有，从旧时代的霸主到奴隶，也不过数年光阴。
尽管精灵、恶魔、巨人、血族、异种等等，不少非凡种族的根源和人类脱不开干系，几位古神中也有不少直接来自于灾变前的旧时代，纷争年代里人类依然是最下贱的种族。
鱼类上了岸，就要舍弃鳍和尾，学习用双腿走路。
为了获得非凡而吞噬非凡，承受改造得了全新面貌后，自然也要和过去割舍。
奴隶的命运，似乎已是定局。
当克莱恩睁开眼，祂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令人绝望的现状。
祂什么也做不了，毕竟，祂自身难保。
坍塌的洞穴困住了祂，把祂和腐烂的血肉断骨埋在一起。
那曾是祂的宫殿，是祂最骄傲的博物馆，祂存放信徒灵魂的地方。
但一切都毁了。
因为一个无知的孩童，一个胆大包天的孩童。
这个祭品试图违抗命运，从祂的寝宫逃离，惊到了祂豢养的其他牲畜，逼得祂不得不提前宰杀掉那些还有价值的名为信徒的获得财产，在一场本该无聊、寻常的猫鼠游戏中出了意外。
不知从何而来的阳光晒伤了祂，贯穿了祂脆弱的神经，祂一时失控，失了力量也毁掉了宫殿，自掘坟墓于此。
单调的水滴声在克莱恩耳边重复，不知多久。
浑身传来撕裂剧痛，“午夜幽魂”半点力气、一丝灵性也挤不出来，连祂的心脏也是有气无力的缓慢跳动，似乎随时可能停止。
祂知道，自己大抵是中了“愚者”的陷阱，误入了历史迷雾一角。
祂现在经历的，应该是“诡秘之神”的记忆，之所以这么真实，可能和祂也是“周明瑞”有关。
现在的问题就是，这段全景vr体验的真实感，真过头了。
克莱恩几乎是从头到尾把“诡秘之神”最初几百年人生走了一遍，除了“原初”和“诡秘之主”直接对峙那一段，没漏下半秒。
造物主在上，祂只是个刚晋升没多久的天使，堪堪消化了魔药，看似不倒翁一般的状态，说好听点没甚大碍，难听的讲，根本就是半个残废，稍有水平的精神攻击就能击溃祂的心灵防线。
而世界上最顶级的攻心计，祂一尝就是几百年。
一定有破局的契机……触须中段顶起，丑陋的蠕虫肉团艰难翻身，克莱恩撑着身体，用唯一能活动的一段肢体，拖拽被滚石压死的后半身躯。
这段记忆，我是看过的，在萨斯利尔沉睡的巨人王庭主殿，“上帝”对我展示了“诡秘之神”的一些过去，这是其中之一……克莱恩想到。
“全知全能者”孤高自傲，祂不会给我看无用的信息，这一段对“诡秘之神”肯定是至关重要的，至少也决定了祂日后的一些选择。
但，转机在哪？
宫殿破碎后，“诡秘之神”开始流浪，辗转于东大陆各处，途中路过不死鸟统治的一座城邦时，收养了日后的“宣告天使”罗曼·安布罗修斯。
至于这期间，祂是如何走出疯狂，一步步重新接受人性，把愧疚和自毁倾向藏进灵魂深处的，都是一片未知的空白。
而且……
透过石头的缝隙，克莱恩看到了太阳。
熟悉的温暖抚摸着祂为数不多和外界空气相接的皮肤，那是过去不曾享受的奢侈。
“诡秘之神”醒悟的刹那，太阳升起了。
不，应该说，是破开黑暗的太阳，给了祂回头是岸的机会。
是造物主？
克莱恩不敢确定。
祂虽然浏览过不少真实的历史影像，但那都是碎片的，是不连贯的。
祂不了解正常历史发展中，这些碎片应处在时间线的哪个位置上。
结合切尔诺贝利看到的历史迷雾碎片，祂大概能确定，造物主出世在八位古神共存的末期。
这时候距离“诡秘之神”崭露头角也过了一些时间，按理来说，造物主离开“混沌海”和“诡秘之神”恢复理智相距不是太远。
不过……听起来怎么这么巧合呢？
还是说有别的深层次的原因？
是因为造物主出现，“诡秘之神”才有机会摆脱疯狂？
如果是这样，那刚刚的太阳，就是造物主？
祂已经恢复自由了？
种种疑问在克莱恩心里盘旋，让祂举棋不定。
这或许是破局的转机。
可问题是，罗曼的回忆要没错，造物主和“诡秘之神”第一次碰面，已经是“诡秘之神”收养罗曼，和不死鸟始祖格蕾嘉莉打过一架之后了……
触须努力清理石块，给身体留出空间，克莱恩想不通：原本的历史上，“诡秘之神”是怎么走出来的。
全靠自己？
那祂怎么不行？
总不能这段依托历史迷雾制造的真实幻境，并不完全属实，专门针对祂提高了难度吧？
忽地，克莱恩一时心悸。
祂的灵性直觉牵动祂的神经，拉扯出无法忽视的痛楚。
好像真是这样……晋升天使后，祂的灵性直觉比以前更准了。
真是魔改了历史，给我上强度是吧。
想到这，克莱恩放弃了单凭自己从石堆里爬出去的想法。
真是丢死人了，祂还没听说过哪个神话生物会被山体崩塌埋住动弹不得。
压在祂身上的石头，好像不是单纯的硅酸盐结晶，而是掺杂了某种祂不了解的特殊的概念，更像是一种封印。
为了拖延时间，把我困在这，给“愚者”争取机会？克莱恩想了想，顶着身体溃成一团虫豸的风险，用唯一能活动的触须，在蠕虫合抱形成的血肉顶端凝聚了不少灵性，当作笔墨直接在沙地上作画。
祂点出一个简洁的十字图案，随即诵念。
“创造一切的主，全知全能的神；
过去、现在、未来，一切古老荣耀的归属，世间万般造物的源头，世界的开始和结束；
您是伟大的众神之神，您是浩瀚星界的支配者，您统御一切，您主宰万千。
太一的起点，最初的化身，我向您……”
冗长的赞美颂词快到结尾，一股巨力突然糊上了克莱恩的脸颊，打的“午夜幽魂”一阵火辣辣。
一瞬间，什么石块、碎尸都不见了，迷雾和黑暗回归，还有更浓重的血腥味。
永夜荒野上，克莱恩站在一地秘偶的残肢断臂中间，像个大脑发育不完全的傻子。
和祂症状相同的，还有“永夜天使”芙兰，“毁灭者”的女儿也挨了一巴掌，不过看起来没什么用，还是傻乎乎的愣在原地。
边上阿蒙和罗曼各显神通，两人不是第一次合作，“错误”和“门”的巧妙互补，弥补了祂们只有序列二的劣势。
等等，那刚才扇我的是……
克莱恩捂着左脸往右看，果然看到一脸恼火的“混沌之子”。
人形崩溃一半，半身完全是乳白色迷雾的旧日，一手提着一串的心脏或大脑，一手金色环绕，释放攻击的速度堪比机关枪。
“你这是……
这又是？”
克莱恩指了指祂，又看了眼旁边的芙兰，换来“混沌之子”一个白眼。
“中了幻术，看不出来吗？”
“混沌之子”没有先谈自己。
祂远程降临的载体只有序列二，还是历史投影的假物，根本不足以祂张开神国，只能用最粗暴的办法，一个一个解决似乎无穷无尽的秘偶。
至于手上的心脏和大脑，自然也是从秘偶上摘下来的。
祂必须截留点儿什么，尤其是神秘学意义占比较重的部件，才能遏制被祂杀死的秘偶再生，以免落进无止境的消耗战。
“我能闻到祂的味道。”
混沌叩住十数个秘偶，斥力一并碾过，尽数粉碎成最基本的粒子。
“你把你原本的身体留在这太久，没逃过‘愚者’唯一性的腐化，祂的意志初步复苏，刚刚就是祂用那具半瘫痪的肉块展开了幻术。”
“福生玄黄天尊”在“愚者”身上复苏了？
克莱恩陡然一惊。
不过祂没有开口的机会，“混沌之子”堵住了祂的嘴。
“这很正常，那本来就是祂的东西。
你的本体都没法战胜，连和祂平手都做不到，光靠留在身体里那点儿精神烙印，能坚持一千多年已经不错了。
我最开始估计的复苏程度要比祂表现得高。
当然，‘诡秘’狡诈成性，不能排除祂在欺诈的可能。”
说着，“混沌之子”偏过脑袋，克莱恩看着祂没有五官的模糊头部，疑似读出了鄙夷。
“幻术覆盖了我们所有人。
我本以为‘受诅咒者’的子嗣和源堡和祂的牵扯也不小，又没有掌控过‘源堡’的经历，应该不好挣脱，你的那个小学生也是……结果，偏偏你陷得最深，祂们都不需要我出手。”
那能一样么……克莱恩辩解道。
“困住我的是‘诡秘之神’的回忆，你知道那里面‘福生玄黄天尊’的意志有多活跃。”
“混沌之子”根本不听。
铂金色的光刃划过黑暗，撕裂一片灵体之线，剑锋所过之处，灵体之线的概念暂时被驱逐。
幸亏外围的秘偶都不算强，否则就是祂本体来了，也做不到全面压制的效果。
“这也不是你呼唤‘上帝’的理由。”
雾气收缩，“混沌之子”不再动用灵性，需要维持临时载体存在时间的祂，把防范秘偶的工作交给了阿蒙和罗曼。
反正有威胁的几个已经被祂杀死了。
“你唤醒了祂的意识，呼唤祂的名，是打算让祂把目光投向这里？”
“混沌之子”觉得克莱恩简直不可理喻。
这是什么地方？“愚者”的坟墓！
让不完全复苏的“上帝”和意志残破的“福生玄黄天尊”碰面，是生怕死的不够快是吧！
“没……”
克莱恩讪讪。
祂不觉得自己有错。
“上帝”早就醒了，都不知道清醒多少年了。
只是意识不完整，又接触不到非凡特性，被萨林格尔的后手封印在巨人王庭，出不来罢了。
现在“上帝”妥协，和祂做了交易，也明确表明了态度：不想看到“福生玄黄天尊”复苏，不愿让纯粹的三支柱在地球碰面。
有这层做保险在，叫“上帝”来对付“福生玄黄天尊”反而是好办法。
不过克莱恩不想把这些讲给“混沌之子”。
同为旧日，“混沌之子”很容易就能搞清祂和“上帝”的交易，到时反目成仇都算是好的了。
为了撇开话题，克莱恩边清理起视野内零星几个秘偶，边把话题引到了雕塑似静止的“永夜天使”身上。
“芙兰殿下这是怎么了？
还被困在幻术里吗？”
从刚刚开始，芙兰·弗雷格拉就一直站在原地盯着地面看，本盛着星空绝景的一双黑眸暗沉沉的，满是死气。
“祂？”
见克莱恩提起这个，“混沌之子”更是恼火。
……
“祂摆脱幻术的速度和我差不多。
也不知道看见什么了，一副死样子……哼，低等生物！”
愤愤转身，“混沌之子”拽着祂的秩序领域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