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致新世界不吃肉的猫头鹰

第527章 关爱老头

海量的数据以书面的形式呈现,边角霉菌顽固的羊皮纸到化学染剂味道刺鼻的新式产品,当横跨数个时代的一股脑涌到克莱恩面前时,祂不禁质疑起自己几分钟前的想法。

真的有必要看这么多资料吗?

……

“当然。”弗里德里希·查拉图从故纸堆中抽出平平无奇的一页,“你希望了解乔治·奥古斯都的进度,就必须知道祂——奥古斯都家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谋求‘黑皇帝’的神位。”

“我猜是罗塞尔死后。”

克莱恩随便蒙了个答案。

祂想应该是罗塞尔的胆大冒险给了奥古斯都家族启迪,只是到乔治·奥古斯都这一代,“审判之剑”里才冒出一个天赋卓绝的异类。

当然,这个“天赋卓绝”暂时需要打上问号。

从哪个方面讲,克莱恩都不认为乔治·奥古斯都成功几率会高到哪去。祂甚至怀疑,这位执掌鲁恩数十年的国王,根本不知道怎样当好一位合格的统治者。

领袖有很多种,尽管他们最终追求的本质趋近一致,可表现出的形象却是各有千秋:始皇帝、凯撒、奥古斯都、洛伦佐、拿破仑、忽必烈等等等等……

在乔治·奥古斯都身上,克莱恩没有看到那些优秀领导人的影子。相反,失败者的痕迹倒比比皆是。

作为一名合格且接触过两种世界的“古代学者”,祂认为祂有资格做出以上判断。

罗塞尔……就拿祂最熟悉的一位皇帝说吧。

这个狂妄自大的混蛋有诸多缺点,但当把祂放在合适的环境和时代潮流下,祂许多所作所为又让人挑不出毛病。

克莱恩大概明白为什么“诡秘之神”在最关键的时刻选择袖手旁观了。

罗塞尔的日记里很少直观表达对某个神灵的憎恶,而“诡秘之神”就是那个例外。祂在罗塞尔人生的转折点冷眼旁观,明明有能力却拒绝对同乡出手,罗塞尔认为这是不可原谅的背叛。

可对于“诡秘之神”,对于周明瑞又何尝不是。

总之,罗塞尔姑且算个带有浓厚时代烙印的优秀独裁领袖——只论祂的行为,而乔治·奥古斯都……抱歉,克莱恩真的看不出来祂能选择的那条通往成功的道路在哪。

“我想,奥古斯都家族应该没能力凭自己的本事弄来‘黑皇帝’的三份序列一和唯一性。”祂补充道,“是那位‘观众’?祂最有可能。”

“罗塞尔的陨落是一个藏不住的信号,它为那些把自己伪装得很好,装作无害统治阶级的遗老遗少们,带去了一种新的可能。”

“于是某些胆大的,开始找到自己的老东家……我不知道这个词是否合适,但我想不会差很多,祂们希望通过投靠‘观众’,参与到塑造时代浪潮的事业中,来换取一份渺茫的未来,祂们乐得如此。”

“不错的推理。”

弗里德里希小心翼翼地用余光快速扫了坐在沙发上,对一副珍藏纸牌表现出极大兴趣的阿蒙。

“参与到一份详实的计划书编写工作中,世上没有几个人能够拒绝,这意味着一部分未来向你敞开,比预言更可靠。”

“但是……”话锋一转,弗里德里希·查拉图遗憾地摇了摇头,狡黠微笑道,“奥古斯都和那位殿下的接触在罗塞尔陨落之前,就连抢占‘黑皇帝’的计划也是。”

克莱恩脸上一晃而过的吃惊对生活枯燥缺少乐趣的老年人来说,是一份绝佳的礼物。

“事实上,那位不可直呼名字的殿下,接触了每一个潜在的候选者。”

“祂不在乎到底是谁能够登上‘黑皇帝’的宝座,只要那个人不姓特伦索斯特。”

“卡斯蒂亚、奥古斯都,祂都考虑过,罗塞尔最初只是备选。”

“陛下,可怜的陛下因为和‘源堡’的联系,入了‘观众’的法眼,最初是无心之举,谁都知道主对源质的掌控力是无人能及的,哪怕和全盛时期的造物主相比也不逞多让。”

“不过‘观众’还是保留了一点点希望,祂憧憬美好的未来,就不可能允许一个不稳定因素活跃在现实,哪怕这个不稳定因素已经一千年没有现身。”

阿蒙放下了纸牌,脸色不佳的帕列斯·索罗亚斯德低声哼哼,似乎想到了什么。

弗里德里希·查拉图对每个人颔首,郑重地捋着胡子。

“罗塞尔是个意外。”

“罗曼殿下把旧日时代的一些历史当作睡前故事讲给小家伙们听,那是第四纪时候的事。”

“因蒂斯和一个名为法兰西的国家高度相似,而鲁恩方方面面透着不列颠的味道,弗萨克则是不折不扣的俄罗斯,这让我们不得不怀疑,现今北大陆国家建立的背后都有‘观众’的手笔。”

“这种高度但大多数人有无法察觉的相似性,给了那位殿下足够的选择,祂可以在任意一个地区策划一场足以颠覆时代传统的革命,而限制祂的则是地区上千年不变的既得利益者。”

“起初没有哪个天使家族愿意拿出老本陪一场不见光明的豪赌,只有罗塞尔,疯狂的罗塞尔愿意。”

历史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在“提灯天使”的帮助下粉墨登场,为克莱恩揭开了崭新领域的一角。

年轻的“奇迹师”貌似抓住了某个极为关键的点,可祂不敢确定。

祂看向阿蒙,在“时天使”铁青的脸上看到了答案。

亚当——直面“上帝”后,祂不再害怕于心中念出“空想天使”的真名——祂与“上帝”口中寓言故事里那个重要的角色,似乎有细微的不同。

祂和同名的另一位绝不相同,绝不是“一根肋骨”、一个神造生命那么简单,或许直接指向了“空想家”最核心的秘密。

这就能够解释,为什么祂对旧日时代的理解远在阿蒙之上。

“罗塞尔虽然失败了,也让一些人开始不切实际的幻想,被愚昧和狂妄驱动,重拾可笑的勇气。”

克莱恩的想法无人知晓,弗里德里希·查拉图单调的嗓音仍在继续。

“奥古斯都家族就是在那时候加入‘观众’另一个计划中的,祂们主动成为第二个实验品,尽管不自知。”

“‘黑皇帝’成功诞生与否,都不会影响那位的蓝图成功实现的概率,经过后来的研究,我们发现祂谋求的始终都是一场席卷世界的战争,从这个角度看‘红祭司’也十分合适。”

“‘红祭司’被污染了。”

帕列斯·索罗亚斯德的嘶哑成了这场枯燥解说唯一的点缀。

“没错,‘红祭司’的污染难以去除。”弗里德里希·查拉图赞同道,“‘黑皇帝’诞生的基础和‘红祭司’有共同之处,两个选项可以相互转化,这也是祂希望看到的。”

“罗塞尔提供了一种新想法,殖民地的发现使参与殖民的北方诸国里,必定会决出一位新的霸权者,而霸权意味着特权,掌握特权的国王僭越称皇显得理所当然。”

“乔治·奥古斯都是被精心挑选出来的载体,那位殿下把罗塞尔的思想遗产尽数交给了祂,祂学的并不好,这也是我们现在看不起祂的原因之一。”“‘黑皇帝’不会成功,鲁恩过早迎来了战争,祂不再有合适的称皇的机会,祂已经失败了。”

平凡的房间里,“提灯天使”一字一句为鲁恩的国王判了死刑。

祂指向铺满地板、沙发,房间中任何一个角落,或老或新的资料。

“这些文字记录了鲁恩数十年的改革历程,其中有一半以上曾出现在罗塞尔的国度,是对因蒂斯那十五年成果的拙劣模仿。”

“乔治·奥古斯都自以为是的改革与进步中处处都是罗塞尔的烙印,那位殿下的帮助或许能让祂取巧,以一种不那么合理的方式获得皇帝称号,但很难说最后仪式中相当一部分到底会指向哪位皇帝。”

“我们都知道,贝尔纳黛已经在因蒂斯拉起了一支不小的队伍。”

“她分裂了部分索伦,得到了新派的支持,一个畸形的保皇党登上了因蒂斯的政治舞台,混乱给了他们机会。”

“当这股新势力的思想传入鲁恩——这几乎是必然,当仪式混淆了服务对象,乔治·奥古斯都的白日梦随时可能变成一枚当量前所未有的炸弹。”

说到这,弗里德里希·查拉图舒了好长一口气。

“我最近的工作重点就是稳住这位不理智的国王。”

“说真的,我宁愿是祂成功,尽管我不喜欢祂,罗塞尔和祂比都算讨喜,但我还是希望祂成功。”

如果乔治三世失败,仪式同时指向罗塞尔和乔治·奥古斯都,那位没能彻底死亡的皇帝回归人世,麻烦就不再是战争这么简单了。

罗塞尔是个优秀的政治家,祂的思想弗里德里希烂熟于心。动摇一个群体,不一定非要把对方拉入己方,只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能够让他们摆脱他们厌恶的,就足够了。

鲁恩人当然不会认同一位因蒂斯皇帝,他们喜爱罗塞尔的创造也不会把同样甚至更宝贵的思想奉为圭臬,但这对贝尔纳黛将要做的而言,都不算麻烦。

他们只需放出风声:导致战争的过错在于一意孤行的现任因蒂斯政府,这就够了。

弗里德里希确信,超过百分之八十的鲁恩人会认同贝尔纳黛送来的“真相”。

在绝望中哪怕虚假的光也足够诱人,一旦足够多的人抓住这缕光,假的也会变成真的。

“黑皇帝”的成神仪式要求,民众必须发自内心承认皇帝,如果其中出现了杂质,嗯……对另一种思潮的信服,对强权概念本身的质疑……克莱恩理解了“提灯天使”的担忧。

但祂很快清醒过来,祂意识到这一大段分析中有一个重要已知条件缺席。

忽地,克莱恩有些尴尬,祂看了看阿蒙,阿蒙看了看祂,两人想一块去了。

“小查拉图。”

看在早出生、活得时间比较长,理应作为兄长照顾“弟弟”的份上,阿蒙挺身而出。

祂微笑望着皱纹里刻着疲惫的弗里德里希,十指相抵。

“你有一双看的长远的眼睛,可我不理解你为什么畏手畏脚。”

“殿下?”

弗里德里希·查拉图敢怒不敢言。

看在造物主的份上,天之主啊,能不能让这位大龄儿童闭嘴!

祂刚想找个由头敷衍过去,却马上难以发出声音。

“‘许愿神灯’。”

阿蒙仅用了一个单词,就让“提灯天使”准备的腹稿全作废了。

老人猛地捂住了心口,似乎心肌梗塞发作,祂从未像现在这么痛恨自己为什么长了一颗还算聪明的脑子。

“您……”

“您……”

弗里德里希视线到处扫,在捂脸的克莱恩和脸色纸般苍白的帕列斯之间徘徊,希望各自己找个援军。

“您……您,是指……祂又一次……”

祂的语言系统似乎出了问题,只能几个音节一下一下往外蹦。

“是的。”阿蒙脸不红心不跳。

“哦,这不怪我,我也是受害者,当然克莱恩也是。”祂指了指天上,“我愚笨的、患有被害妄想症的叔叔要追杀我们,为了自保我不得不和另一个危险的家伙做了交易。”

弗里德里希·查拉图看上去快要背过气。

“你做了什么,殿下。”

无视那被咬的很重的最后两个字,阿蒙微笑平复了一些。

“我给了祂一份‘平衡者’。”

“我杀了德林克·奥古斯都。”

“这不可能……”一旁的帕列斯喃喃道。

相当一段时间,是祂扮演“提灯天使”主持日常工作,祂和奥古斯都家族的“平衡者”见过一次,没有任何迹象表明祂是个死人。

“哦,祂活化的程度很高。”阿蒙冲帕列斯的方向歪了下头,“可能还有一些事祂瞒着我,不过祂表现的太明显了,那种理所当然的高高在上。”

“我猜……”

“祂可能找到了控制罗塞尔·古斯塔夫的办法。”

“这也是一件好事,至少我们有一个麻烦可以晚点处理。”

……

立刻返回贝克兰德分部。

血红的字体沾满了纸形灵界生物的整张脸,佩戴银面的男人沉默了两秒,猛然转身,深蓝色大麾溶解于狂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