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5章 换血
“一阵又一阵的战吼回荡在院墙，胡林正是在这时跃上了马背，他的金色旗帜展开，晨光中号角再度吹响，就这样，胡林奔赴泪雨之战。”
“他的两位朋友伫立在门前，直到单独一声微弱的号角乘风而来，遥遥传入他们的耳中，胡林已经越过了山间。”
“他没有回头，直视注视远处的峰峦，他知道，过了那里，他就再也看不到自己的家了。”
诗人操着古怪的口音，模仿着古代人的语气，醇厚嗓音伴着木柴燃烧的噼啪，填满了整个房间。
“安魂师”伦纳德抱着一本有年头的厚书，手指抵在那剥落的烫金纹路上，一点儿劲也不敢多使。
这是他从莎伦小姐陪嫁的嫁妆里找到的，科兹家的主母脾气很好，除了嫁妆里的钱和几件衣服，她把所有都分给了跟随他们的朋友，让他们各取所需，伦纳德挑选的则是几本不在市面上流传的书本。
《胡林的子女》，这本书的有一个奇怪的名字，伦纳德翻遍了书店和图书馆，也没有找到此书的作者，还是某一天夜晚闲暇，不怎么用睡觉的他，终于翻开了这本不包含诗篇，于他没有多少实用价值的书本时，才寻得了作者的真容。
罗塞尔·古斯塔夫，赫赫有名的“凯撒大帝”。
那是夹在书里的一张纸条，娟秀的古赫密斯语记录了本书的创作背景，还附带着一点记录者本人的吐槽。
祂说：这次罗塞尔是演都不演了，故事无可置疑的亵渎，明眼是发生在另一个世界，且其详实的编年与地理设定，一度给了记录者错误的信号，使祂误以为旧日的年代也同今日一般凶险。
在打趣似的抱怨下，伦纳德分辨出几行不同的字迹，他想了又想，猜测那属于罗塞尔大帝。
罗塞尔解释说：切，这才哪到哪，托尔金已经很良善了，难道我要写十二加的混血王子？我没抄袭龙枪编年史，故意伤害你幼小的心灵，你就偷着乐吧，老登！
字里行间，满满的桀骜与不羁，看得出来，彼时的“凯撒大帝”不过初出茅庐的愣头青，稚嫩、浮夸且不要脸。
“我说，咱们要坐到什么时候？”
啪的一声合上书本，伦纳德放下占着另一把椅子的双脚，朝另外一边问道。
有一段时间没接到命令了，枯燥的生活熬的他闲的发慌。
对面同样捧着书，不过是捧着使用书籍的“倒吊人”阿尔杰·威尔逊看起来不愿搭理他，真不知道这个习惯了自由的前海盗在拿什么安抚那颗躁动的心。
“等到大人需要我们。”
沙哑的女声口齿不清，伦纳德知道是谁在说话，但根本没有往那边看一眼的打算。
扫一下都是他输了！
地下活动室唯一一座沙发上，“疾病中将”特蕾西·佩莱正抱着女朋友啃，索伦家的红色依稀从她黑发的缝隙中洒下。
“你们就不能回房间吗？”
伦纳德忍无可忍，今天可不止他们仨，塔罗会其他人还在呢！
“魔术师”佛尔思和“正义”奥黛丽·霍尔破天荒的溜出来了，鬼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总之霍尔家的大小姐已经站在他面前，正拉着佛尔思请教灵界知识。
呼……“疾病中将”放开了怀里的恋人，伊莲趁机挣脱束缚，远远跑开了，脸蛋比头发还红。
“等下一次命令，我们自然就忙起来了。”
好事被打断，特蕾西脸色不太好。
“老大都没发话，你着急什么？”
这位前海盗将军一贯抱着上一天班干一天活的原则，从不主动揽麻烦事。
不是她不上进，她早就看清了，情报部里没有小事，许多她都没法应付，缺少经验的她只能受他人指挥，指哪打哪。
这已经够好了，面对自己不熟悉的领域，听命令才是最优解，主观想法总意味着错误。
最初，她也想表现自己，但见识过几次和她序列一样的k先生的工作效率后，最早那些炙热的火苗也熄灭了。
与其弄巧成拙，不如勤勤恳恳老老实实，陆地和海洋终究不一样，一个庞大的、架构清晰富有逻辑的组织，也与松散的海盗天差地别，在这一方新天地，她过去一切经验都不再适用，听命令是最好的。
“但是……”伦纳德显然还不服气，“我总感觉……”
“被排挤，被冷落了？”
终于，看完了指导书籍的“倒吊人”阿尔杰·威尔逊放下了书本。
刚刚晋升的“海洋歌者”深蓝的双目里含着通透的智慧。
“这里不是伪神和异端的教会，我们是在为一个政府服务。”
北大陆的教会，除了一家独大的“战神”信仰，很少有机会触碰到政务。
教会往往扮演着救火队员的身份，他们忠诚于信仰，又服务于政权，归根结底和政府比起来，地位总是显得尴尬。
正神教会非凡者小队负责监管、保护一个教区，没有突发非凡事件，他们很少出动，虽说每一支小队都有世俗的伪装，但那些多是做个样子，就像廷根的黑荆棘安保公司，伪装的定位注定了他们不可能把事业做大，去和市面上的同行竞争，这也就决定了他们大多时候都是清闲的，只是非凡事件总是处理不完，所以才显得忙。
“现在是特殊时期，不做比乱忙要有价值的多。”
“好吧，我理解。”
嘟囔了两句，伦纳德又试着翻开罗塞尔未发表的小说，试图借助虚构故事里的幻想麻痹自己。
v先生麾下的小队，成员来自五湖四海，有叛教者、有流亡贵族、有前邪教徒等等，复杂的人员构成注定了他们默契程度不会太高。
幸好，除了冷漠的现实主义者和受伤的理想主义，还有暖心的新人。
“各位，或许我们可以试着主动领一些任务。”
穿着一身便于行动黑裙的“正义”奥黛丽试探提议道。
她卡在“催眠师”已经很久了，迫不及待想要晋升。
年轻的贵族小姐早已甩掉了过去的幼稚想法，她变得更为务实，也因此渴望接触更多非凡。
现实足够残酷，社会足够混乱，政府、军队和教会的失败让奥黛丽认识到，想要保护自己的家人，最后必须靠自己，只可惜她的力量还不够。
“谁会接纳我们？”
特蕾西发出一声冷笑，不给奥黛丽面子。
她嫉妒“正义”，奥黛丽·霍尔有着完美的面容，品性优良、家境美好，她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特蕾西无福享受的。
或许“疾病中将”唯一能与奥黛丽相提并论的，只有她那张妩媚与英气并存的脸庞，当然，在非凡能力上也能压过一头。
但这都是她献祭了灵魂，牺牲了梦想换来的。
如果可以，她宁可选择不要。
“大人本来就是情报部里的少数派，是帝国政局外的孤臣，情报部的那些人愿意给我们好脸色，是看在‘提灯天使’的面子上，是不敢得罪大人背后的那些殿下。”
“如果大人不开口，只我们几个去，哪怕我们不求多少回报，你觉得他们乐意搭理我们吗？”特蕾西的直言不讳怼的奥黛丽哑口无言。
这是事实，铁一般的事实。
“现在既然闲着，那就……”
目视奥黛丽漂亮碧绿双目里的失落和破碎，特蕾西刚想乘胜追击，挑起纤细形似柳叶的眉毛，眸子里燃起象征兴趣的火，一切又在转瞬间熄灭了。
她正襟危坐，收拾好了自己，看向靠近出入口的墙壁。
“魔鬼”莎伦不够真切地身影穿墙而出，猩红荆棘纹路点缀的眼眸一扫，插科打诨的几人旋即起立。
扮演着管家身份的“倒吊人”阿尔杰刚想说什么，却看到莎伦示意噤声，然后低下了那高贵的头颅。
佛尔思是最先感受到古怪的，一种源自灵魂内部的联系牵动着她，她不安，又不知这联系从何而来，直到莎伦忽然出现，给了她灵感。
她先是猛吸了一口气，然后立刻把手按在奥黛丽后背，压着“正义”一块跪倒。
星光汇聚，翩翩起舞的燕子在半空划出优雅的弧线，古老的魔术师踱步而出，踏进现实。
天使。
这一刻，在场所有人都意识到了来者的身份。
“安布罗修斯殿下。”
佛尔思跪伏在地，搞不清状况。
其他人也有样学样，依次跪了下去，唯有“正义”奥黛丽·霍尔保持着俯首的动作，站在原地。
本是黑夜女神信徒的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不用虚礼。”
“宣告天使”，“诡秘之神”的信使，祂的第一位学生，玩弄空间与星象的神话生物，罗曼·安布罗修斯轻轻抬手，隔空把几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说着，罗曼又看向身后，对着那扇尚未关闭的漫游之门说道。
“不出来吗？”
又一人进来了，和其他人的困惑不同，阿尔杰与特蕾西当即瞪大了双眼。
“特里斯坦大人？”
“伯爵阁下！”
见到老上司，弓着腰站的阿尔杰一下挺直，比了个标准海军礼节。
这到底是怎么了？
特里斯坦·欧根伯爵不是在镇守罗斯德群岛吗？
为什么会来贝克兰德？
而且是和“宣告天使”罗曼·安布罗修斯一起？
阿尔杰的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
“接下来，特里斯坦会暂时代替v领导你们行动，过段时间还会有其他成员加进来，那时候弗里德里希可能会有另外安排。”
“等等，殿下，那克……v先生呢？”
“他去哪了？”
“宣告天使”的命令过于突然，以至于伦纳德一时无法接受。
诗人望向缩在阴影里，尽量降低存在感的莎伦，他竟从“魔鬼”身上捕捉到了一股不易察觉的绝望。
“他？”
罗曼不愿回答伦纳德的问题，祂盯着这张陌生面孔看了一会儿，问道。
“你是帕列斯的，学生？”
或许是为了维护伦纳德的自尊，罗曼最终选择了一个偏中性的词语。
“是……”
伦纳德匆忙点头，又被打断。
“你可以去跟着帕列斯。”
“但您总要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通常来说，天使的脾气都不怎么好，也就是伦纳德遇上了罗曼，换其他天使，面对他锲而不舍地追问，恐怕不会暗暗赞叹他的有情有义和坚持，反而会因烦躁让他“闭嘴”。
“宣告天使”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祂环视一周，目光从几位塔罗会成员身上一一掠过，似乎想看出些什么。
最终，祂的眼来到了莎伦苍白缺少血色的脸庞上。
“他失踪了。”
祂对克莱恩给足了面子，事实上，“诡秘之神”交给自家学生的神谕里说的是：追捕叛徒。
但罗曼对此是一百个不信，祂比其他天使都清楚克莱恩·莫雷蒂的本质。
那就是“诡秘之神”的一部分，一部分记忆、一部分灵魂、一部分情感，如果说连“诡秘之神”自己都背叛了，那祂还能信任谁？
罗曼更愿意相信，克莱恩卷入了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阿蒙很早之前就垂涎源堡了，那个小东西可能欺骗了克莱恩。
还有另一种可能……
那是罗曼不愿相信，努力逃避的一种猜测。
万一，祂是说万一，万一是“诡秘之神”的精神状态进一步下降，判断失误了呢？
祂听说了克莱恩做的蠢事，泄露了帝国和鲁恩私下贸易的事实，闹得因蒂斯群情激昂，恨不得立刻讨伐背信弃义的鲁恩；祂也知道，梅迪奇带回了阿蒙的本体，三份序列一特性和唯一性就在造物主的地宫，而最近祂的主动摇了，不再执着于找回丢失的特性，将目光投向了意外之喜。
或许现在，或许下一秒，“诡秘之神”便坚持不住，要屈服于食欲，吞掉被阿蒙自我放弃的“本体”了。
总之，祂封锁了主的神谕，现在除了祂，还没人知道克莱恩“叛变”的消息。
……
“他失踪了。”
“你们现在的领导是特里斯坦。”
罗曼重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