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风水轮流转
但阿蒙可能抱有善意。
克莱恩知道这句话听起来很矛盾，可在一番深思熟虑后，他还是认为，阿蒙对他应该怀有一定的善意，至少不敌视。
道理很简单：阿蒙有太多种办法不声不响的弄死他，寄生、窃取生命、篡改命运，太多太多了。
到现在，阿蒙除了监视他的行动，没有做任何多余的动作，这本身就说明了阿蒙的态度。
至于帕列斯·索罗亚斯德提出的，阿蒙会不会是忌惮“诡秘之神”？
克莱恩觉得不是。
以他对“诡秘之神”的了解……不，应该说是对“周明瑞”的了解，纵使自岁月落下的每一笔刻刀使来自旧日的灵魂面目全非，但有些最本质的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周明瑞还不至于到，对晚辈出手的地步。
想想也知道，阿蒙能随心所欲、横行无忌的本钱，不就是血脉上的联系，没有造物主和“诡秘之神”的撑腰，祂能否保住唯一性都是个问题。
再说了，当初“红天使”陨落，造物主都没找阿蒙算账，可见两位长辈对祂的纵容到了何种程度。
我哪里是“太子”啊……这才是真“太子”……
……
“科沃斯，借一步说话？”
鲁恩，普利兹港，王国陆军普利兹港卫戍部队后勤处。
走出了接见室后，后勤处处长莱特·格拉尔立刻看向了克莱恩。
“当然可以。”
克莱恩对此自然不会拒绝。
乘着春日的凉风，两个人沿着花园走廊，来到了靠近海岸的沙滩。
后勤处附近常驻巡逻的士兵，且这些士兵都知道后勤处的成分，里面随便哪个带衔的挑出来，他们谁也惹不起，不是这个伯爵的儿子，就是那个侯爵的继承人，最次也是男爵。
看到莱特·格拉尔的身影，负责巡逻的士兵很自觉绕开了，根本不敢靠近两人站着的位置。
普利兹港远离内陆靠近海岸，很少有重工业工厂选择在这里建立，只偶尔有些纺织厂一类的轻工业，且那些场子也不敢把地址选在军队边上，所以这附近一贯很清静。
但显然，此刻占据了整片沙滩的两人，是谁也没有心思欣赏这份于城市中难得的，无法用金镑买到的宁静了。
“我很庆幸我选择了你，科沃斯。”莱特·格拉尔先开口了，“你比我之前接触的喜欢自夸的花架子都要强，事情办的不错，这批货艾弥留斯·利维特上将非常满意。”
“他是真正大人物，五海上臣服王国的岛屿很多，殖民总督数不胜数，但真正值得我们在意的，只有这一位。”
莱特·格拉尔虽然笑容满面，但表情中又暗含着隐隐的不屑，明显指向了他口中“数不胜数”连名字都不配被这位侯爵子嗣提出来的殖民总督。
其实不光是大大小小的殖民总督，放眼整个王国军队，不论是陆军还是海军，又有几个能配得上莱特·格拉尔好言相待的。
他有眼高于顶的资本，这也是克莱恩选择他作为切入口的原因。
“当然了，光让艾弥留斯上将满意还不够，上将固然能够代表利维特家族，但老利维特阁下离去后，上将的兄弟和他分了家，那一位也是海上殖民地重要节点的负责人，我们不能厚此薄彼。”
再来一批送给艾弥留斯上将的兄弟？
克莱恩立刻听出了莱特·格拉尔的潜台词。
他倒不在乎钱，任务有任务经费，只要能顺利完成预期目标，“提灯天使”向来是大方的，不会为难
更何况，克莱恩和“提灯天使”关系匪浅，就算是看在莎伦的面子上，弗里德里希·查拉图也不会克扣他的钱。
这些方面上，平素被克莱恩所看重的金镑，都不过数字罢了。
一个真正大人物，呵呵……虽说克莱恩愿意为了自己的目的慷慨解囊，他也不会傻乎乎不问清楚，放任莱特·格拉尔予取予求，填满贵族子弟们无底的胃口。
艾弥留斯·利维特，我好像看过他的档案，应该是“仲裁人”途径序列四的半神？
还没我的序列高的大人物……克莱恩压下心思，允诺道。
“莱特，钱永远不是问题，海运和文物贸易本来就是互利互惠的生意，我愿意为了拓宽市场广交朋友，这永远不会是问题。”
“理应如此，但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却是许多人一辈子搞不懂的。”莱特·格拉尔立刻点了点头，心情属实不错，“事实上，像你这么明事理的已经相当少了。”
“科沃斯，你是不知道贝克兰德那些工厂主，尤其是从外面过来的。”
“他们总认为我们会被一点小恩小惠打动，哈，开玩笑，占着位置的哪个不是他们家产加起来的几倍，看的是那点礼物吗？”
莱特·格拉尔确实是发自内心这么说的，他虽然之前饭桌上坑了克莱恩一笔，拿了十万镑的息票却没有把话说满，想等着尘埃落定看回报再摆态度，但和平常与工厂主、小商人交流完全是两回事。
海运涉及的范围太广了，他毕竟不是真正的格拉尔侯爵，他需要考虑他父亲的态度，需要照顾到同为保守党其他贵族的情绪，更需要看小尼根公爵的意思。
如果不拿出真正的成绩，不去拉拢相对独立的军方中摇摆的“真正大人物们”，他擅自做主，很容易输掉现有的一切。
好在事实证明了科沃斯·科兹的能力，初次尝试非常顺利，许久没开张的小圈子都有进账，让他们看到了发展的前景。
但即使这样，也不代表莱特·格拉尔会对科沃斯·科兹敞开全部的信任，恰恰相反，他更忌惮这位神秘的历史和古董爱好者了。
一个小贵族、富商的孩子，爱好历史文献研究和古代文物考古，到底从哪来的关系，能打通不通人性的南大陆人，尤其是正和王国敌对的特伦索斯特第二帝国派系的官员？
恐怕这家伙在从前就是两边吃吧……只不过那时立场不像现在，王国还占据优势地位，一边借着家里的事业方便形式，把特伦索斯特有需求的稀罕物运到那边，一边拉拢南大陆本土的关系，方便自身资产膨胀。
对于这种人，莱特·格拉尔虽然不会信任，却愿意合作。黑点实在太多了，科沃斯·科兹暴露的底牌实在太多了，只要他们想查，不说别人，就和他在普利兹港的阿尔弗雷德随便联系几个过去同在南大陆服役的朋友，就能随时扣押科沃斯·科兹。
如果科沃斯·科兹一直听话，他当然愿意给“朋友”一个体面的结局，如果……
他不会立刻翻脸，秋后算账的机会很多。
想到这，莱特·格拉尔好不容易上扬的嘴角一下沉了下去。
在新上任的财政大臣亨特子爵的努力下，原本因为战争波及而瘫痪的贝克兰德政府机能，以及附属其他社会团体混乱，所造成的周边秩序不稳定，正在缓慢的恢复，国民的生活和商业也在渐渐回暖。
可这是极其脆弱的反弹，是建立在财政大臣亨特子爵的强力手腕下的。
不说别的地方，现在贝克兰德城内的场面就相当诡异，严格来说王国政府已然换届，可上一任以贵族背景为主体的内阁影响未散，包括失势边缘的小尼根公爵在内，仍掌握了大量话语权，对亨特子爵的改革实际上是很大的阻力。
小尼根公爵绝不会偃旗息鼓，不可能噤声等待，任由亨特子爵自由发挥。
他或许会支持亨特的想法，但那一定是在自己能够露面，揽下一部分功劳和影响力的前提下。
亨特子爵是著名的摇摆人员，既不属于保守党，也和一直走近的新党有所距离，最近这段时间，他可是炙手可热的明星，谁都想巴结。
贝克兰德不能再继续无序了，脆弱的秩序必须走向稳固，经济尤其需要振兴。
经济的意义在于货币的流通，王国货币直接同黄金绑定，如果像之前那样的海啸再来一次，那么本就困难的各地农民的粮食和家畜会被炒上天价，城市里的居民会饿死，工人和市民大面积失业将会重演。
就算政府愿意调动军队强行维持治安，可只要政治和国家安全前景悬而未决，又有谁敢放心走出家门工作？
工厂不敢开门，银行不敢投资，这种情况持续下去，用不了多久，王国政府不需敌人便会自行瓦解，有教会支持的王室还好，他们呢？
因蒂斯罗塞尔旧事会不会在贝克兰德上演？
越想越怕，冷汗几乎打湿了莱特·格拉尔的后背，他眉头紧皱，主动搂住了克莱恩的肩膀，动作亲昵不止一般。
“科沃斯，你和亨特子爵关系怎么样？”
老亨特自从当上财政大臣，瞬间硬气了许多，原本还会卖几个人的面子，现在反倒谁也不见，彻底跳脱动荡的局势之外了。
他只对国王乔治·奥古斯都陛下负责。
莱特·格拉尔小心翼翼地试探听着克莱恩想笑。
我和亨特子爵什么关系？
翁婿关系？
他嘴角微不可察勾起一抹弧度。
“不算太熟吧。”
答复模棱两可，却给了莱特·格拉尔希望。
这话怎么听，任谁听，都会觉得科沃斯·科兹是在自我吹捧，可他偏偏愿意相信。
说不定呢，亨特子爵主动转入孤臣的角色，可能就是怕引火烧身，看保守党和新党两边实力均相当雄厚，谁也不想得罪，尤其是他有因蒂斯背景，是军情九处重点监视对象的前提下。
不见小尼根公爵和辛德拉斯男爵的人很好理解，可科沃斯·科兹不一样，这个人没有足够的社会身份，也不具备政治影响力，唯一的隐患就在手里历史文物交易干不干净上。
到了亨特子爵的层次，不会有人因为一两件不干净的藏品找他麻烦。
所以，科沃斯·科兹反倒是真有可能得到亨特子爵“召见”的。
“莱特，你不会想和大臣阁下也交流交流‘收藏心得’吧？”
见莱特·格拉尔许久没有下文，克莱恩故作为难，主动提道。
顺坡而下，莱特·格拉尔颔首。
“亨特子爵……财政大臣和艾弥留斯上将一样……不！更重要！”
上将身为半神，只要不死永远不会真正失势，从长远看当然比大银行家和有任期限制的大臣具备价值，但正值特殊时期，动荡下一个有能力且得到了国王信任的财政大臣，短期里是比孤悬海外的半神更重要的。
不想给科沃斯·科兹把柄，莱特·格拉尔没有把话说太满、太直白。
“科沃斯，你应该比我清楚，自从十五年前国王陛下命令财政部展开对国内贵族资产审查，把资产折算为同等价值土地，来衡量爵位是否具备传袭标准后，我们头上就悬了一把要命的剑。”
“这柄剑现在就握在亨特子爵手里。”
贵族爵位继承是看土地数量的，少于一定数量就会被降级或直接剥夺爵位。
随着时代发展，许多贵族主动抛弃了土地，投身工业和金融业，为了保护这些贵族的权益，也同时为了限制和控制，乔治·奥古斯都三世修改了继承法，不再以纯粹的土地保有量做唯一标准，而是把范围扩大到了一切财产。
只要财产总数达标，就不会引发降级。
当然，如果平民想成为贵族，还是需要一定数量的最低土地标准，如果名下地产数额不达标，捐了再多钱也没用。
银行家新贵辛德拉斯男爵在接过国王特赐前，也是购入了大量土地。
当然，莱特·格拉尔此时肯定不是在说这个，克莱恩很清楚，他是在借资产审核来发挥。
无论怎么说，海运来的钱终究是灰色的，只要财政部想，总有办法寻到蛛丝马迹。
风水轮流转啊……克莱恩不动声色扫了莱特·格拉尔一眼，细长的睫毛遮住了眸子里隐隐的揶揄。
……
“放心，莱特，这周子爵正好要看我手里的一件藏品，你如果有机会，可以和我一块过去。”
“哦对，还可以叫上阿尔弗雷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