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成果考察
数个声音围绕着试验场，窃窃私语着。
“以前不是没有跨途径晋升的例子，相反，其实我们已经见过不少了。”
“是啊。”
“在古神行走于大地的年代，有太多神话生物和非凡生物不明不白地诞生，然后被本能驱逐着，渴求在某一单一能力上的极致，不断完善自我，拼凑它们以为的，权柄存有缺憾的部分。”
“但这么做的，基本上都是疯子不是？”
“是，没错，都是疯子。”
“如果不是造物主把途径的秘密总结，并无私的将这宝贵的知识分享给世人，恐怕还会有更多疯子出现，更多超出我们理解的物种诞生。”
“别忘了，古神和祂们的随从，就是诞生于这些可怕的尝试中。”
其中一个声音忽然缄默，祂意识到，祂无心的感叹，可能触碰了同伴视之如逆鳞的禁区。
好在祂的同伴不是心胸狭隘的小人。
血族公爵“弦月”奥尔南轻轻摇头，英俊面庞上挤出一抹微笑，抹平了祂的担忧。
“不用这么小心，艾维尔。”
公爵大人用祂的视线快速掠过了试验场中杀的激烈的两名角斗士，祂看向了一边的梅迪奇之子，看着这个比祂高了快一个头的朋友，微笑宽慰道。
“我们本就是始祖的造物。”
“始祖比大多数古神都古老，在祂仍陪伴着我们的时候，祂曾告诉我们，一切生灵在最初都是凡物。”
“即使是天生的非凡生物，也是在胎内和非凡特性结合后，才能超脱凡性。”
“所以我们并不在乎，因为我们的起源和其他古神的随从不同。”
不同？艾维尔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想起了父亲的一些话。
伟大的“战争天使”梅迪奇殿下如此评价道。
“血族？”
“哈，不用太在意血族，艾维尔。”
“他们不过莉莉丝随手捏造的玩具，是‘红月’的触须。”
“要不是当初因为一些事情，他们只会和魔狼、异种落到同一种下场。”
“主不会允许任何一个非凡种族凌驾于人类之上。”
“这是原则问题，艾维尔。”
“古神的时代已经结束了，他们习惯了在不具备非凡能力的生物头顶作威作福，靠着天生的恩赐横行，而主恰恰最讨厌这一点。”
面对父亲的教导，艾维尔记得，祂当时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
“那为什么主默许巨人和巨龙以附庸的形式继续存在？”
“他们还保留着成建制的军团，也保留了自己的文化和社会模式。”
至于精灵，精灵同样是侍奉造物主的附庸，但祂还没蠢到拿精灵做例子。
毕竟那是“诡秘之神”的亲族，是有资格享受特权的。
“为什么？”
那时，父亲看着犯傻的祂，难得耐心给出了解释。
“你们没经历过光辉纪元前的统一战争，当然也就没见过异形留下来的遗迹，保存最完好的那些。”
“巨人、精灵和血族，他们的祖先都是纯正的人类，不论是‘黄昏’奥尔米尔、‘暴君’苏尼亚索列姆，还是‘红月’莉莉丝，祂们最开始也都是人类。”
“莉莉丝和苏尼亚索列姆甚至更特殊一点。”
“在主看来，他们在赎清过往犯下的罪孽后，看在出于和人类同一本源的面子上，可以有作为附庸继续生存的权利。”
“而巨龙么……”
记忆中的“红天使”发出了包含轻蔑地嗤笑，这在艾维尔印象里，是父亲笑意中最常见的一种。
“如果不是为了牵制那个人，主早杀死所有四脚蜥蜴了。”
“艾维尔，他们只是添头，懂吗？”
“除了泛人类种，剩下的都只是添头。”
“当然了，在我看来，哪个异形种族都是一样的，他们都该死，滚回娘胎才是他们唯一配的上的结局。”
艾维尔笑着摇了摇头，主动过滤了父亲的激进言论。
祂没有选择就这一有争议和政治危险的话题继续下去，将目光重新放回了试验场内。
那里，一台颇具“猎人”风格的钢铁巨兽，正在同它的敌人，一位体态修长，兼具了蜘蛛和狼人特点的“恶魔”搏杀。
“不得不说，我父亲的顾虑是对的。”
“哪怕得到主的赐福，‘魔鬼’还是会受到‘深渊’的影响。”
血族公爵颔首赞同，抚弄着光洁无痕的下巴，轻声道。
“我们怎样努力，都不可能绕过非凡的本质。”
“从千年，几千年前，各个种族的非凡生物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对抗非凡的底层逻辑开始，我们就该明白这一点了。”
“明知一条途径被大敌占据，还主动选择了这条途径，那就必须承受选择带来的痛苦。”
面对艾维尔含蓄的暗示，奥尔南不甚在意的笑了笑。
“不用太紧张，艾维尔。”
“你很多时候就是过于甚微了，其实以你的身份，你大可以畅所欲言，何必要处处小心呢？”
瞥了眼远处，同样靠在围栏边，认真关注下方角逐的几人，奥尔南刻意控制音量，将其控制在那几人恰好能听清话语内容的程度。
“承受痛苦，克制本来的欲望，以挣扎中得到的经验来衡量处事，只有做到了这一点，才能更久远的在非凡道路上走下去。”
“选择，它是个不可改变的过程。”
“很多事物，是不可逆的，我们只能让未来尽可能地往我们期盼的方向发展，却不能扭曲过去发生的事。”
“不管怎么说，恶果总要由自己承担。”
“哪怕想办法逃避，其报应也终究会回到创造恶果之人身上。”
“如果我们习惯了侥幸，处处抱着渺小到不能再渺小的幸运和特殊度日，那岂不是太可悲了。”
被谈话分流注意力的几人——克莱恩和杰利的脸色并不好看，唯有A先生面不改色，小幅度的颔首，露出了赞许的神色。
其实克莱恩和杰利·查拉图自然也是明白“弦月”公爵所说的道理的，虽说不好听，可两人也不会因难以下咽的规劝话，就敌视这位血族公爵。
首先，这不合真实造物主和“诡秘之神”提倡的理念；其次，两人也不配敌视一位天使，尤其是见证了几乎整个非凡历史的天使。
他们何德何能在未成长完全的现在，同一位曾侍奉在血族始祖莉莉丝身侧的天使叫板呢？
“对了，艾维尔。”奥尔南边观察几个年轻人的反应，边闲聊道，“我能理解‘红天使’的顾及，不过既然‘红天使’本人已经在关注莎伦·查拉图的事，你又为什么辞掉了下午的行程，专门来欣赏这场试验？”
奥尔南嗅到了秘密甘甜的味道，以祂的性格，祂当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给祂冗长人生添加乐趣的机会。
当然，乐子只是生活的调味剂，祂还是有分寸的，毕竟为了找乐子把自己玩死，可太丢人了。“我么？”面对朋友若似无心的提问，艾维尔花一秒思索了前后因果，才给出回答，“你应该知道我和弗里德里希的关系很好。”
“是啊，你们原来是一个小队，就像他们一样。”
说着，奥尔南指了指下方和旁边。
只是不知道是否是错觉，艾维尔总觉得血族公爵简单的附和背后，还有更深层次的意味，祂意有所指，带着些揶揄味道。
这令艾维尔有些恼怒。
不过祂很轻易地便克制了不必要的情绪，把一点点的不快扫入了完美的笑颜伪装之下。
“就像他们一样。”
祂先是认同了奥尔南的评价。
“不过我们不比他们，v和莎伦的感情，A和杰利的情谊，都超出了我们当年。”
“我们那时还是太冲动了，总因为一些小事争执。”
“是吗，这我可没听说过。”奥尔南挑眉，“我一直以为，你和弗里德里希是帝国内所有人都应学习的模范搭档。”
“到底我也没听说过弗里德里希对你发过脾气。”
“祂对别人，嗯，但是对你，我想是谁都能看出不一样。”
老不死的东西……艾维尔暗骂一声。
祂不想就这一话题继续讨论下去，再延续对往日的追忆，无非将祂不愿提及的伤痛挖的更深。
但祂也不能就此翻脸。
其实奥尔南有些说的很对，祂有任性的权利，可以不给绝大部分人面子，就像祂的父亲。
可是……帝国已经有一个不羁的“红天使”了，不能再多一个试图跳脱人际交往最基本礼节的异类。
这对帝国无益，对梅迪奇家族也无益。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所以艾维尔苦笑着岔开了话题。
“结果出来了，你怎么看。”
恰好，当艾维尔苦恼时，下方试验场内纠缠已久的两方分出了胜负。
钢铁打造的实验性兵器，一件拥有自律能力的人形封印物，倒在了火焰茫茫的坑洼中，四肢被折断，头颅象征眼部的宝石散发出的光芒无比微弱，与风中苦苦坚持的飘摇烛火无异。
“魔鬼”站到了最后。
她舒展着背后似羽翼又似触须的节肢器官，包裹着漆黑甲壳的畸长轻轻落下，散去其上永恒燃烧的火焰，插入土地，将“魔鬼”修长坚韧的躯体撑起。
如舞者般优雅，散发着不自然的魅力。
莎伦的“恶魔”化不同于众人认知中的刻板印象。
她没有和大多数“恶魔”一般，有着过于强壮的躯干，大概是她曾为“怨魂”的缘故，她的“恶魔”化保留了“狼人”的身形特点，只是头颅没有兽化，那张精致不似人类的面容，除了变得更为苍白，额头处长出了两根纤细的角冠，便再无变化。
当然，“恶魔”的基本特征她还是有的，比如鳞片形成的甲胄，以及翅膀。
那并非常规意义上的翅膀，它既非鸟类由万千羽毛拼接成的柔软造物，也和巨龙一类肉膜覆盖骨架形成的幻想肢体不同，它完全由节肢动物，也就是蜘蛛的腿组成。
只是更锋利，也更修长，长的有些畸形。
不需要飞行时，这些额外的肢体会收拢在莎伦背后，像真正的蜘蛛腿部一般，支撑躯干以更快的移动。
而当对付天空中翱翔的敌人，它又能通过点燃火焰，让那兼具“恶魔”和“魔女”特点的灵性之火，补全节肢间缺失的部分，以形成真正的翅膀。
总的来说，从审美角度来讲，莎伦的“恶魔”化可谓相当成功。
但要是以更功利的角度看呢？
奥尔南皱着眉，严肃给出了评价。
“不错，唯一的缺点就在‘深渊’的影响上。”
“可能还有仪式素材选用了‘魔女’的缘故，当初要是选了‘黑骑士’，或许还能避免这一问题。”
“慎言，奥尔南。”艾维尔双手环抱在胸前，“每一位‘黑骑士’都是主亲选的侍从，他们是可贵的虔信者，是为帝国做出了巨大贡献的英雄，我们不能亵渎英雄的尸体。”
奥尔南对此嗤之以鼻，不过祂选择尊重。
在血族的观念里，后裔吞噬长辈的遗体，提升实力，是常有的事情，也就是帝国创立后，才渐渐消失在年轻血族眼中。
“总之，你也看到了，晋升后她反而需要更依靠‘节制’派那一套，否则就有不小的风险迷失自我。”奥尔南道，“她比一般的圣者更需要锚点，别人到了序列三才有的需求，她在序列四就需要面对。”
“或许不需要一定数量的信徒，不过感情、记忆、经历一类的，摸不到、看不见的精神上的锚点，她需要更多。”
对此艾维尔点了点头，祂想的也是这些，祂也不担忧莎伦在这方面吃亏。
因为……
艾维尔不加掩饰的瞥了眼，站在杰利·查拉图和A先生中间的克莱恩，失笑道。
“这就不需要我们操心了。”
“没错，还轮不上我们，真要操心，还有弗里德里希不是？”
奥尔南眼里的懒散渐渐散去，祂举止优雅地拂去一缕垂下的发丝，不着痕迹的拐向了另一条道路，一条严肃的道路。
祂审视着艾维尔，试探问道。
“我听说，莎伦的状态如果稳定，v先生的小队很快会离开摩尔法拉。”
“他们是要去拜朗吗？”
“那位‘死亡执政官’好像是v先生的老师来着？”
拜朗……捕捉到敏感词汇，艾维尔瞬间清醒，调整了状态。
祂警惕地看向奥尔南，谨慎问道。
“你对拜朗有兴趣？”
奥尔南摇了摇头，手拍在艾维尔的肩头，语调轻松。
“别紧张，艾维尔。”
“我们感兴趣的不是拜朗，只有那位‘死亡执政官’。”
“而且……”
奥尔南知道艾维尔在担忧，又或者说戒备什么。
所以祂打算长话短说，开门见山。
“而且，我不像芙兰女士，我对萨林格尔和祂的子嗣没有什么敌意。”
“在我看来，祂是成为新的拜朗皇帝，还是帝国的亲王，都是可以接受的选项。”
……
“我更在意的是‘死亡执政官’的安危。”
“祂活着才对我们有好处，如果祂不幸遇难了。”
“我想即使是陛下，也会在慎重思考后，陷入追悔莫及的悲痛中。”
“这一点上的看法，你我应该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