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局外人
“正义”奥黛丽发言之后，“魔术师”、“太阳”、“月亮”相继登场，提出的办法千奇百怪，但没有一个靠谱的。
一圈下来，只有“正义”奥黛丽基于心理学层面的分析还算靠谱。
或许真印证了那句话，真正懂行的人往往是不喜欢乱发言的。
整个讨论过程中，“倒吊人”和“战车”一言不发，无论是阿尔杰还是特蕾茜，这两个从少年时代起就在海上讨生活的海盗船长，时刻秉持着谨慎的原则。
他们的序列和层次限制了他们的眼界，而难得的自知之明则提醒他们，贸然给出建议，最后承担损失的只能是“世界”。
格尔曼·斯帕罗不仅是他们在特伦索斯特第二帝国内部入门的领路人，还可能会成为他们日后晋升的助依仗。
阿尔杰很清楚，他虽然现在能跟在特里斯坦·欧根身边当跟班，坠在这位老资历强大半神后边喝汤，但真正能够信赖靠山，只有同在塔罗会中的“世界”。
至于“战车”特蕾茜，她更没有选择，她是真正的“光杆”，她的家人不但无法帮到她，在某些时候反倒会成为他人攻击她的把柄，成为她上进的阻力。
若是“世界”谈起帮助，需要一两个不错的中序列和他一起围剿某个危险目标，阿尔杰和特蕾茜或许不会做过多思考，争着参与进“世界”的计划中。
可“世界”现在仅仅是需要开拓下思路不是？
没有确定正确的思路，少发言总是对的。
“诸位，你们有谁对幽灵船比较了解吗？”
等待上一个话题结束后，“战车”特蕾茜双手环在胸前，富有攻击性的目光若有若无的从“倒吊人”、“魔术师”和“月亮”身上依次划过。
“或者，有谁能和可靠的‘工匠’取得联系？”
“我可以支付给你们一笔可观的佣金。”
特蕾茜没有直接向最后可能给她答复的“世界”提出自己的诉求，绕了个弯，挑选了其他几个她认为可能掌握了类似信息和渠道的成员。
“倒吊人”不用说，这个前风暴教会成员本就常年漂泊在海上，现在又和一位半神搭上了关系；“魔术师”虽然序列不高，只是个“占星人”，但旁听了两次聚会下来，特蕾茜也确定了她特伦索斯特情报部和亚伯拉罕家族旁支的身份；至于“月亮”……
老实来讲，特蕾茜看不起这个幼稚、天真的血族。
在她看来，同为出自大家族，生活在陆地繁华城市，“正义”都要比“月亮”现实、成熟的多。
但谁让人家是血族呢？
皇帝的母族，又是得到了参与神前聚会资格，总归在族内能说上些话，至少他背后血族的大人物，会理会他不太过分的要求，就像母亲对另外几个不成器的兄弟姐妹们做的那样。
“在海上，幽灵船一直都是可以和小型军用舰船相比的抢手货。”
瞥了斜左方一眼，知晓“战车”是“疾病中将”特蕾茜的阿尔杰，并未直接回答，选用了更委婉的口吻。
“价格不是问题。”
特蕾茜两撇细长有型的眉毛微蹙，忍住了不悦。
“不，不是价格的问题。”阿尔杰微笑道，“你应该明白，有些东西是求而不得的。”
“而且对你来说，现在最急迫的，不该是找艘船。”
同样是海盗，特蕾茜还是更高一级的“海盗将军”，阿尔杰不觉得自己比对方对海上的事情了解的更深。
他倒是可以求助特里斯坦阁下，那位“古代学者”恰好忙着扮演，应该不会计较顺手帮他一下。
但这都是需要人情的，自己的人情不值钱，可也多少该换点东西才对。
特蕾茜的目光又掠过了沉思的“魔术师”和仍处于懵懂状态的“月亮”，嗫喏着继续说道。
“我可以帮忙提供风暴教会的动向，也可以配合你们的动作，充当诱饵也可以。”
哦……阿尔杰不动声色地向后靠住了椅背，点了点头。
“我会帮你留意的，精灵们应该掌握了一些线索。”
罗斯德局势转稳，激发了精灵们一直克制的对风暴教会的报复欲。
他现在离开了风暴教会，很难再掌握风暴信徒们在海上的动向，如果特蕾茜愿意帮忙，他就可以以中间人的身份，两头牵线，配合着策划一场针对风暴信徒的打击。
这样，最后特蕾茜获得了精灵的人情，可以得到帮助，精灵们也杀死了仇人，拿回了部分流落在外的风暴途径的特性，他也能通过运作，靠着特里斯坦阁下的名头，从中分一杯羹，说不定就能在年后晋升序列五。
又快过年了……阿尔杰想了想，补充了一句。
“我也可以帮你试着联络一位‘工匠’，他的身份比较复杂，可以信任，但我没法保证他愿意合作。”
“这不是问题。”
有了希望，特蕾茜拧在一起的表情旋即放松，不经意间展露的微笑，哪怕隔着厚厚的灰雾，也依然令在座的几人如沐春风，切实体会了一把“魔女”的魅力。
“我……”
佛尔思还有些犹豫，不管特蕾茜见她开口又噤声的疑惑，先往长桌最下首“世界”所在的位置投去了视线。
看我干嘛？
克莱恩先是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
“魔术师”手里能掌握的“工匠”资源大概只有两三个，要么是情报部直属的“工匠”，要么是亚伯拉罕家族的合作对象，要么……
对了，差点都忘了，贝克兰德“智慧之眼”老先生的聚会里，还有一个“工匠”，“魔术师”的意思，应该是想问我那个能不能介绍给特蕾茜吧……
受克莱恩操纵的“世界”幅度微小的点了点头，得到首肯后“魔术师”才开口。
“我可以帮你询问几个‘工匠’，不过很难说服他们离开大陆，若只是接取制作非凡物品和封印物的单子，倒是没有问题。”
特蕾茜把幽灵船和“工匠”两件事放一起，摆明了是想升级她的座驾。
和其他几位海盗将军或是非凡船只，或是古老幽灵船不同，特蕾茜的旗舰“黑死号”只是艘普通的三桅帆船，连许多搭载了蒸汽锅炉的客运海航船都比不上。
“谢谢。”特蕾茜很有礼貌。
得到两人的承诺，其实已经比她预期的要好，就是直到最后“世界”格尔曼·斯帕罗仍保持沉默，和“月亮”的一言不发，让整件事没那么美满罢了。
其实这不能怪“月亮”，埃姆林直到整个交易完成，话题结束，都还没反应过来特蕾茜到底要干什么。
他不关心海上的事情，当刚通过报纸和杂志接触海上消息没多久的“正义”奥黛丽，都凭着“战车”出人的魅力和相貌，猜到这位新成员很可能是海盗将军其中之一，埃姆林还没弄清“战车”到底属于哪个途径。
这一点上“太阳”戴里克也是，可戴里克毕竟生活在东大陆，那里鲜有魔女途径的非凡者，就算荒野上有对应途径的怪物，也不是人形，他缺少的是相应的认知，而非判断能力。况且，埃姆林认真考虑后，发现自己的朋友和长辈中没有人和海上能扯上关系，也没人认识“工匠”，在他的思路里，这个话题本就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
“老头，你说这玩意真能包治百病，比大地母神教会生产的药剂还管用？”
伦纳德拿着一块深棕色树皮包裹紫红色结晶的植物根茎，仔细端详道。
“如果我是你，我会把它扔的远远的，以免某个傻小子变成只知道和人交配的种马，担心顺带害了跟着傻小子倒霉的可怜老鳏夫。”
啊？
“同居者”突来的嘲讽吓了伦纳德一跳，快三十的单身汉紧忙把手里的奇怪植物扔了出去。
闪烁着淡淡粉红色光芒的根茎沿着沙土地的下坡，一路滚向下，伦纳德胆战心惊，远远看着那刚才还被自己拿在手里把玩的“炸弹”，压低嗓音问道。
“队长不是说这玩意没什么危险吗？”
“老头，‘血藤’到底是什么玩意？”
“现在高地各处都能看见这东西，它真的很危险吗？”
藏在伦纳德灵体里的帕列斯哼了一声。
“你要是愿意相信你的队长，下次受伤的时候，就拿它来处理伤口，我保证不拦着你。”
“然后你就从我身体里离开了？”
伦纳德拿定主意，再也不碰所谓的“血藤”，却还是没忍住反问道。
“嘿，你不是一直盼望着我早点离开你的身体，还你自由吗？”
“正好，你不用再担忧被人发现我的存在，我也能早点去找新的出路。”
体内“同居者”唏嘘的话听的伦纳德浑身不舒服。
“哪有，老头，我觉得你挺好的，挺照顾我的，我还等着成为半神后回报你……”
现在高地战争愈发白热化，自从搞清了老头可能是某个特伦索斯特帝国掌握途径的天使，伦纳德就没再想过和老头分开。
只要老头在，他就是安全的……虽然从小就生活在黑夜女神的信仰下，但如果老头哪天突然提出要投奔特伦索斯特，伦纳德自己都说不准会不会脑子一热跟过去。
战争会从根本上改变一个人的观念，脱离了非黑即白的环境，又在非凡道路上前进了几步，伦纳德愈发认识到，真实的世界与他原本认为的有很大差距，而且老头若真想改换门庭，大概也不会脱离他的身体，冒险换一个宿主，既然摆脱不了老头，不如跟死这位神秘的天使，还能保住一条性命。
“呵，回报，怎么，你打算做第二个因斯·赞格维尔？”
“什么叫第二个因斯·赞格维尔，我不可能做叛徒，对我的同伴出手。”伦纳德严肃道。
不得不说，老头很懂怎么毁掉他的好心情，给他添堵。
“你也没有学习因斯·赞格维尔的资格。”“同居者”侃侃而谈，“就算你的运气足够好，黑夜教会里也没有合适的机会让你效仿。”
“为什么？”
顺着“同居者”的思路，伦纳德注意瞬间被带歪。
“因斯·赞格维尔叛逃黑夜教会的时候，甚至不是半神，他之所以被重视，挂上了最高等级的通缉，是因为那个利用他，真正的越狱犯。”
说着，帕列斯的语气也正经了许多。
“0-08比你想象的重要得多，整个黑夜教会里，能和0-08的重要性媲美的封印物，不会超过两个。”
“不过……”
“不过？”
伦纳德适时接话道。
“虽然有一些猜测，但我到现在也没有完全想明白，为什么对因斯·赞格维尔的追杀，名义大于实际，正常情况下，他绝没可能带着0-08出逃，哪怕那东西愿意帮助他。”
“这不是很简单么……就像你说的，诸神的交易。”
伦纳德的嘴唇几乎没有动作，声音也微不可闻，像是怕惊扰了天上的某些存在。
“不，从现在的局势看，你们那位女神真正的态度很模糊。”
帕列斯说到一半，突然放弃了深入话题。
被“同居者”挑起了兴趣，迟迟得不到解答的伦纳德冒着风险，又追问道。
“老头，你不是说0-08属于‘观众’途径吗？”
“万一……”
“你听说过占据‘观众’途径的哪个隐秘存在吗？”帕列斯冷笑道，“小子，我几次警告过你0-08的特性。”
伦纳德闭嘴了，躲在营地角落里的一老一少沉默了一会儿，本不想开口的帕列斯没忍住，像许多真正的老年人一样，唏嘘起自己。
“我脱离了舞台中心太久，很多事情看不清了，总之，什么都不做，等待剧目结束，然后在选择，对你，对我，都是最稳妥的选择。”
“黑夜教会既然会把你们这几支‘红手套’完整的调来南大陆，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或许结局就快来了。”
……
“老头，所以‘血藤’到底是什么？”
准备去吃饭，离开前，伦纳德踢开一堆沙土，盖住了被他丢弃的植物根茎。
“是什么？”
“嗯，你把它当作一种固化的污染或许比较合适。”
“用一次两次，对普通人问题不大，关键是传播速度和数量。”
“就像是潜伏期的瘟疫？”伦纳德道。
“对。”
“就像是潜伏期的瘟疫。”
不知联想到了什么，后面伦纳德再问什么，“同居人”都选择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