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致新世界不吃肉的猫头鹰

第326章 富有正义者

“没能找到一块非凡特性?”

佛尔思惊出了声,吓得原本在沉思的“正义”奥黛丽浑身一颤。

这么长时间过去,就连聚会中后来才成为非凡者的成员,也早不是原先对真正神秘学知识一无所知的菜鸟了。

没有非凡特性,东大陆的灵界又被封锁,那些怪物的能力到底是从哪获得的?

一时间,其余成员中,除“太阳”外最了解东大陆的“魔术师”佛尔思,也生出了与许多探索小队参与者同样的疑惑。

毕竟“太阳”分享的情况,已经违反了三大非凡特性定律,有悖他们认定的常识。

尸体没有析出非凡特性,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和“魔术师”等人一样,克莱恩也是先想到了构成神秘学基础的非凡特性三大定律,认为脱离非凡特性和灵界获得非凡能力绝不可能。

但很快,他又抛开先入为主的判断,仔细梳理“太阳”的发言,将整个事件从头开始分析。

毕竟他也接触了不少足够匪夷所思、令常人震惊的隐秘,而“太阳”参与的这次行动中,又有经验丰富的白银城首席和看守“大司书库”的山门城首领带队,两人判断错误的可能并不大。

稍偏过头,端详着流动的灰雾,思绪翻寻着堆积在角落的陈旧记忆,克莱恩偏向幽黑的双眼不动声色地睁大了些许。

不依靠非凡特性行动的“恶魔”,他想起来那股熟悉感出自于哪了。

为了报复鲁恩人,戈斯塔尔斯借着“魔女教派”策划大雾霾的机会,在贝克兰德东区的下水道建立了一座规模不小的祭坛,通过收集东区上盘旋积压的负面情绪,配合长期适量的血祭,最后在大雾霾中成功召唤了一批样貌奇特的“恶魔”。

虽说那时候被“原初魔女”和祂手下天使“黑之圣女”,疲于奔命的克莱恩并没有直接见到这些被召唤出来的“恶魔”,但后来万事皆休后,负责汇报结果的A先生还是给他分享了不少材料,其中就有对他们杀死的这些“恶魔”的检验报告。

据负责善后处理的血族伯爵米斯特拉尔所说,戈斯塔尔斯所召唤的“恶魔”不含非凡特性,可尸体上淤积的污染却远超一般“拜血教”和“玫瑰学派”的“恶魔”,一个个就像是被污染驱动的行走的尸块。

还有罗斯德群岛不久前那株被完全破坏掉的“血肉之树”,也是基于仪式,不需要非凡特性就能和数位半神对抗……

会不会小“太阳”他们碰上的实际也是这种情况?克莱恩拿不定主意。

“小心‘深渊’。”

本着维护“愚者”形象的原则,克莱恩模棱两可的提醒道。

他也不确定突然冒出的“恶魔”到底是什么来头,“欲望母树”和东大陆远古传说中“深渊君主”法布提之间有怎样的关系,两者是否完全等同,如若不同,是继承关系还是基于相邻途径的结合,亦或者“玫瑰学派”最初的信仰“被缚之神”托纳兹尔和法布提均是“欲望母树”的手下败将,被对方隐秘夺走了权柄,就像当初造物主所做的那般……

无论真相和上述哪一条猜测沾上关系,总之,提醒白银城众人小心“深渊”绝对不会有错。

“恶魔”不来自“深渊”,难道还能有第二个出处?

不过光靠我的联想和猜测还不够……克莱恩决定等一会儿结束塔罗会后,再给弗里德里希·查拉图,或者特里斯坦写去两封信。

无论怎么说,东大陆都是真实造物主和“诡秘之神”的领地,是其他真神难以染指的后花园,尽管这个“花园”的环境实在恶劣,可胜在绝对隐秘。

从立场,从身份哪个角度来讲,克莱恩都有义务对东大陆可能出现的危险负责,帮助“太阳”转告“恶魔”出没的消息,和其中隐藏的真相。

为了结束模棱两可的话题,也为了推进聚会的进程,掩饰自身缺乏的底气,在敷衍过“太阳”后,克莱恩微微勾动手指,青铜长桌最下方的“世界”旋即活动。

在罗斯德事件之后,“世界”在灰雾之上的形象已经放下了兜帽。

他一身黑色正装,鼻梁上架着金色边框眼镜,下巴轮廓棱角明显,俨然是以冒险家身份出海,实际上背负真实造物主神使职位的格尔曼·斯帕罗。

考虑到“战车”特蕾茜的加入,以及和“倒吊人”阿尔杰在现实中的会面,克莱恩最终还是摘掉了一层伪装,把格尔曼的名字给了“世界”。

于公,这样的处理更便捷“世界”以后行事,团结塔罗会的成员为特伦索斯特内部的事务分忧;于私……

克莱恩的目光有意无意的划过长桌尽头,掠过“世界”所在的高背椅之后,那神秘青黑光门所在的深沉灰白,疑似“诡秘之神”平日休憩、沉睡的地方。

被否定了自我独立和人生记忆后,他有意想要塑造一个全新的、独一无二的自己。

格尔曼·斯帕罗,就是他的第一次尝试。

“我有一个委托。”

熟悉的“世界”口吻,直来直去的风格传递出讯息的同时,也迅速把握住了除“太阳”外其他成员的心思。

“什么样的委托?”

“倒吊人”阿尔杰若有所思,他似乎猜到了“世界”委托的方向,姿态放松的稍侧过身体,两手交叉放在腹前。

“帮我,杀一个人。”

在克莱恩的有意塑造下,“世界”格尔曼·斯帕罗的嘴角裂开了些许弧度,并不夸张却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儿,一字一顿。

杀人?杀谁?我们何等何能动的了你希望杀的人?

“说具体一些。”

阿尔杰松开了交叉的双手,十指下意识向内收敛,不太愿意相信自己的揣测和“世界”的真实需求竟然毫无关系。“不是在现实中,”克莱恩操纵“世界”冷冷答道,“是提供可行的计划。”

说着,克莱恩挑选相对重要的部分情报,摘出某些涉及战争本身的信息,将戈斯塔尔斯和他们小队的任务,介绍给了聚会的其他成员,顺带还模糊了戈斯塔尔斯的名字,只笼统的将他称呼为“魔鬼”。

“也就是说,您想要对付一位善于逃窜和隐匿踪迹的邪教徒?”

拖着长长的尾音,“正义”奥黛丽边消化信息,边顺着“世界”的意思提问道。

“你有什么见解吗,‘正义’小姐?”

格尔曼·斯帕罗友善地点了点头,其彬彬有礼的模样,看得坐在奥黛丽同排的“战车”特蕾茜一阵恶寒。

“嗯,虽然缺少佐证,不过您提到的这位‘魔鬼’先生……我姑且称呼他为先生好了,他是位典型的复仇主义者,当然,您也可以把他这种人称为应刑主义或者报应主义。”

“这是一种很典型的心理防御机制促成的思想行为特征,很容易走向极端。”

或许是刚晋升“心理医生”,最近又阅读了不少心理学相关书籍的缘故,“正义”奥黛丽不自觉地代入了“心理医生”的身份,并没有从事件本身,从该如何达成行动目标说起,而是选择分析戈斯塔尔斯之所以成为行动目标的原因。

“这位‘魔鬼’先生,他经历了高地亡国到变成殖民地的整个过程,也见证了……”奥黛丽顿了顿,好看的碧绿色眼睛底部划过一番挣扎,“见证了高地人被欺压的悲惨生活。”

“‘玫瑰学派’的理念有很大的局限性,他们最初崇尚‘节制’,压抑自身情绪,将吞服魔药积攒的疯狂束缚在身体内,而不选择发泄,这就导致他们承受的恶意实际上是一直在积攒的,时间一长,状态是否还会稳定,很考验本人的意志力和道德正义感。”

“可是道德正义感又是一种很主观的认知,越是道德正义感浓厚的个体,越容易在面对不公之事上体现出对公平和正义的追求,以及对不道德、不公正行为的报复和仇恨思想。”

“这是一种不成熟的心理防御机制,报应思想本身无法解决问题,只会加深冲突和矛盾,放在‘玫瑰学派’的成员身上,尤其是原本坚持‘节制’思想的那些,只会放大一直被他们压制的源于内心的恶念。”

见众人耐心聆听着自己的讲解,奥黛丽渐渐找到了感觉,于是大胆引出了另一个概念,来为她即将点破的重点做铺垫。

“尤其是‘玫瑰学派’……整个南大陆的居民都信奉神意,那位‘魔鬼’先生不仅经历了高地剧变,同时也是‘玫瑰学派’内部信仰方向争执和转变的见证者。”

“嗯,高地原本的王室提尼科尔应该信奉的是‘节制’,但他们没能抵御敌国的入侵,没能阻止国家的灭亡,相反,原本被打压的‘纵欲’的一派,在高地反抗运动最初,切实拯救了部分高地人,给了他们生存的希望。”

“再加上‘玫瑰学派’内部信仰的神祗似乎发生了变化,那位‘魔鬼’先生很容易就会把复仇和神意结合在一起,从而走上极端。”

“也就是说,您如果想要引出他进入您准备的陷阱,最好的办法不是将他看作‘罪犯’思考,而是把他当作一名怀有病态复仇心理,被现实攻破心理防御,错选了野蛮暴力手段的富有正义者。”

“否则您只会陷入误区,一次又一次错过他,最后让他发觉您的意图。”

病态的复仇心理可以理解……富有正义者?

戈斯塔尔斯真的可以被称为“富有正义者”吗?

不仅是克莱恩,对“魔鬼”和“玫瑰学派”的种族主义者稍有耳闻的阿尔杰、特蕾茜、佛尔思,都不免对“正义”奥黛丽的判断,打上了一个问号。

他们潜意识内认为,之所以会给出这般结论,只能是身为鲁恩贵族大小姐的“正义”太想当然了。

有着厚厚灰雾的遮挡,“正义”奥黛丽并没有察觉到其他几人不信任居多的心思。

其实她的注意也不放在另外几人上,过去一个多星期里,随着高地战事日益焦灼,奥黛丽也愈发对高地的历史痴迷,对群岛的开发史感兴趣。

为此她阅览了几乎她能搜集得到的所有书籍,刚才她发表的关于“魔鬼”的看法,也并非空穴来风,而是结合了书籍和纪实资料中记录高地的状况。

她知道凡是北大陆人撰写的,哪怕是纪实书籍,也不免在面对高地人时带上轻蔑和不屑的感情色彩,她的建议有可能受到了这些文字的误导,但她还是十分希望他人对自己努力的认可,得到正向的、有利于她更深入了解远方世界的反馈。

尤其是“世界”作为问题的提出人,也作为亲身经历了许多殖民地相关事宜的,另一个国家的,眼界宽广、阅历丰富的准高层。

“正义”奥黛丽双手虚撑在青铜长桌表面,修长的脖颈隐隐向前倾斜,嘴唇抿在了一起。

承受着她用含蓄掩饰过的热切目光,格尔曼·斯帕罗低下了头。

他倒是觉得,“正义”小姐说的不无道理。

毕竟莎伦曾经是这样评价戈斯塔尔斯的,“执拗、患得患失、厌恶仇恨靠施暴来满足肉欲和快乐的人”。

按照莎伦的说法,戈斯塔尔斯坚持的放纵和“玫瑰学派”中的大多数都不同,再加上他本身讨厌性欲和施虐的上瘾者,他在“玫瑰学派”中的人缘并不算好,只和零星几个反抗军的首领关系还不错。

因为执拗,所以无法原谅北大陆人的暴行,渐渐沉迷用相同的方式折磨落到自己手里的北大陆人;因为患得患失,所以不喜复杂迂回的战术,恐惧在复杂战术中出现纰漏,从而要偿付更多的代价。

长桌表面满是铜锈,格尔曼·斯帕罗低着头,目光落在桌面上,通过金属反光,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一个边缘扭曲的轮廓。

那好像是戈斯塔尔斯,又好像是……

眨了眨眼睛,格尔曼·斯帕罗压下方才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可怖思绪,正色颔首。

或许“正义”小姐是对的,戈斯塔尔斯的本质可能真的是个“富有正义感的极端复仇者”。

他目视着“正义”的方向,回应了她的期待。

“很有趣的想法,我会认真考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