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整治陈岩石
他竟然真的敢动赵瑞龙!
而且是在人证物证俱全的情况下!
完了。
这个念头,像一条毒蛇,钻进了他的心里,啃噬着他最后的希望。
他瘫坐在太师椅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不,不能就这么认输!
他赵立春还没倒!
只要他还在这个位置上,沙瑞金就不敢把他怎么样!
他必须去汉东!
他要亲自去见沙瑞金,他要当面问问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就不信,沙瑞金敢冒着彻底撕破脸的风险,把他这个在位的副国级领导的儿子,送进监狱!
他强撑着站起来,对着门外大喊:“备车!不,备飞机!马上去机场!我要去汉东!”
秘书听到动静,连忙跑了进来,看到地上的电话碎片和赵立春那难看至极的脸色,吓了一跳。
“老书记,您这是……”
“别废话!快去!”
赵立春咆哮道。
秘书不敢多问,立刻跑出去安排。
赵立春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
他需要冷静,他必须在见到沙瑞金之前,想好对策。
他拿起另一部电话,开始给他那些还在位的老部下、老朋友打电话。
他第一个打给了最高检的一位副检察长,那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
“喂,老张啊,我是立春。”
“老书记?您好您好!有什么指示?”
电话那头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恭敬。
“我问你,汉东的沙瑞金,是不是有点太不像话了?他竟然敢随便抓人,搞政治迫害!你们最高检,是不是该管一管?”
电话那头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老张才用一种非常为难的语气说:“老书记,这个……汉东的事情,我们也有所耳闻。听说,是证据确凿啊……而且,沙瑞金同志的行动,是得到了上面支持的。我们……我们不好插手啊。”
不好插手?
赵立春的心,沉了下去。
他听懂了,这不是不好插手,是不敢插手,也是不想插手。
树倒猢狲散,他这棵大树还没倒,那些猴子,就已经准备另寻高枝了。
他不死心,又接连打了几个电话。
打给他在中纪委的老熟人,打给他在政法系统的老关系。
得到的答复,几乎都是一样的。
要么是推脱,要么是含糊其辞,要么干脆就不接电话。
短短半个小时,赵立春就尝尽了世态炎凉。
他感觉自己像是站在一艘正在沉没的大船上,而那些他曾经以为最可靠的盟友,都在忙着跳船逃生。
最后,他拨通了高育良的电话。
他想,高育良毕竟是他在汉东最信任的人,是他“汉大帮”的领袖,沙瑞金在汉东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他不可能不知道内情。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喂,老书记。”
高育良的声音,听上去异常疲惫,还带着一丝沙哑。
“育良!瑞龙……瑞龙他是不是被沙瑞金给抓了?!”
赵立春的声音都在发抖。
电话那头的高育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是,老书记。”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昨晚动的手,省厅的祁同伟亲自带队。人证物证俱全,瑞龙他……他都招了。”
赵立春握着电话的手,猛地一紧。
“都招了?他把你也招出来了?”
“……是。”
高育良的声音,像是在梦呓,“他把所有人都招出来了。光明峰,月牙湖……所有的事情。老书记,我们……我们都低估了沙瑞金。他不是来跟我们下棋的,他是来掀桌子的。”
“现在,省纪委的田国富,正在挨个找人谈话。刘开疆今天一早,就被带走了。我估计,下一个,就该轮到我了。”
高育良的语气里,没有了往日的沉稳和算计,只剩下一种听天由命的绝望。
赵立春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他挂断电话,整个人像被抽掉了脊梁骨,瘫倒在椅子上。
他知道,他不用去汉东了。
去了,也没用了。
沙瑞金已经把他所有的棋子,都从棋盘上清扫了出去。
他现在去,不是去谈判,而是去自取其辱。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体无完肤。
汉东省省长办公室。
刘开疆一夜没睡,两只眼睛熬得通红,眼袋肿得像两个核桃。
他坐立不安,不停地喝水,又不停地跑厕所。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死刑前夜的囚犯,在等待着那最后时刻的到来。
高育良不接他的电话,这已经是一个最坏的信号。
他知道,他被抛弃了。
被他曾经最信赖的“汉东帮”盟友,当成了一颗弃子。
他心里又怕又恨。
怕的是田国富那张不带任何感情的脸,恨的是高育良的无情无义。
他想,高育良,你以为把我推出去,你就能安全了吗?
我们都在一条船上,船沉了,谁也跑不了!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刘开疆的心脏猛地一缩,手里的茶杯都差点掉在地上。
“进……进来。”
他的声音都在发抖。
门开了,走进来的是他的秘书,脸色煞白。
“省长,纪委的同志来了,在外面……说田书记请您过去一趟。”
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刘开疆反而平静了下来。
当你知道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恐惧也就没有意义了。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知道了,让他们稍等一下。”
秘书退了出去。
刘开疆走到办公桌前,拉开抽屉,看着里面那本他珍藏多年的,和赵立春的合影。
照片上,赵立春搂着他的肩膀,两人笑得都很灿烂。
他苦笑了一下,把相框重重地扣在了桌面上。
他走出办公室,两个穿着中山装,表情严肃的男人,正站在门外。
“刘省长,跟我们走一趟吧。”
其中一人面无表情地说。
刘开疆点点头,没有反抗,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他被带上了一辆普通的黑色轿车,直接开进了省纪委的大院。
他被带进了一间谈话室。
房间的布置很简单,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墙上挂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的标语。
田国富就坐在桌子后面,静静地看着他。
“开疆同志,坐吧。”
田国富的声音,像他的表情一样,没有任何温度。
刘开疆在他对面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像一个等待老师训话的小学生。
“找你来,想跟你聊聊什么事,你应该清楚。”
田国富开门见山。
刘开疆的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田国富也不着急,他从旁边拿过一个平板电脑,推到刘开疆面前。
“你先看看这个吧。”
平板电脑上,正在播放一段视频。
视频里的人,是赵瑞龙。
他穿着囚服,脸色憔悴,正对着镜头,一五一十地交代着光明峰项目的内幕。
他讲了如何通过父亲赵立春,向刘开疆打招呼。
他讲了如何用区区几千万,就拿下了价值几十亿的土地。
他还讲了,为了感谢刘开疆的“帮助”,他不仅安排刘开疆的儿子在自己公司挂职拿高薪,还送给了刘开疆一套位于香港的豪宅。
刘开疆看着视频,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他没想到,赵瑞龙会把他卖得这么彻底,连香港豪宅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视频播放完,田国富才缓缓开口。
“开疆同志,赵瑞龙已经全部交代了。你的那些老部下,也都把问题谈清楚了。现在,就看你的态度了。”
刘开疆的心理防线,在看到视频的那一刻,就已经彻底崩溃了。
他知道,自己没有任何侥幸的可能了。
“我……我说……”
他抬起头,看着田国富,眼神里充满了哀求,“田书记,我交代,我全都交代。我是被逼的,是赵立春,是他逼我这么干的!我如果不听他的,我这个省长就当不下去!”
他开始痛哭流涕,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被强权胁迫的受害者。
“我愿意作证!我愿意揭发赵立春和他儿子在汉东犯下的所有罪行!求求组织,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田国富静静地看着他表演,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他知道,当赵立春这面大旗倒下的时候,这些曾经围在他身边的“猢狲”,会比谁都抢着上来,再踹上一脚。
这就是人性。……
与此同时,省委政法委书记办公室。
高育良也得到了刘开疆被带走的消息。
他坐在椅子上,久久没有说话。
他知道,刘开疆完了。
下一个,很可能就是他。
他不能坐以待毙。
他想了很久,拿起电话,拨通了祁同伟的号码。
“同伟啊,在忙吗?”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像一个慈祥的老师。
“老师,您有事?”
祁同伟的声音很客气,但透着一股公事公办的疏离。
高育良心里叹了口气。
他知道,这个他最得意的学生,已经不再是他的人了。
“同伟啊,听说,赵瑞龙的案子,是你亲自办的?”
高育良试探着问。
“是,老师。这是沙书记亲自交办的任务。”
祁同伟回答得滴水不漏。
“嗯,办得好。”
高育良点点头,“同伟,有些事情,作为你的老师,我一直想跟你谈谈。但以前,时机不成熟。”
“比如,关于山水集团,关于高小琴。我知道一些情况,可能对你的案子,有帮助。”
高育良决定赌一把。
他要主动抛出一些东西,一些关于高小琴,但又不会直接烧到他自己身上的东西。
他要把自己,从“汉东帮”的泥潭里,彻底摘出来。
他要向沙瑞金,也向祁同伟,递上他自己的“投名状”。
哪怕这个投名状,是用他曾经的盟友和情人的鲜血染红的。
李达康办事,向来是雷厉风行。
得到沙瑞金的指示后,他立刻亲自去办了陈海的手续。
沙瑞金可以看在陈岩石养育了他一场的情面上,放了陈海。
但是陈岩石这一番操作,让他彻底认清楚了陈岩石的面目。
傍晚时分,一辆不起眼的轿车,停在了陈岩石家楼下。
车门打开,陈海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瘦了,也黑了,眼神里没了往日的锐气,多了一丝迷茫和沧桑。
这几天的关押和审查,对他来说,像是一场漫长的噩梦。
他走进楼道,敲响了家门。
开门的是他母亲王馥真,看到儿子的那一刻,她先是一愣,随即眼泪就涌了出来。
“小海!你……你回来了!”
她一把抱住儿子,泣不成声。
“妈,我回来了。”
陈海的声音有些沙哑。
陈岩石听到动静,从里屋走了出来。
他看到儿子,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回来就好。”
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便转身回了房间。
一家人,一言不发地吃完了晚饭。
饭后,王馥真把陈海拉到一边,低声问:“小海,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爸为了你,都快把天给捅破了。”
陈海苦笑了一下。
他走进陈岩石的房间,关上了门。
“爸,我有话想跟你说。”
陈岩石正坐在书桌前,看着一份旧报纸,头也没抬。
“说吧。”
“爸,这次的事,我错了。”
陈海低着头,“我不该冲动,不该违反纪律。组织上对我的处理,我接受。沙瑞金对我真的很不错,对沙书记用私刑,换做任何人,这辈子也不要想着出来了。”
“但是,爸,您也错了。”
陈海抬起头,看着自己的父亲,“您不该去煽动工人,不该把事情闹大。您以为您是在救我,其实,您是在害我,也是在害您自己。”
陈岩石的身体僵了一下,他放下报纸,冷冷地看着儿子。
“你懂什么!我不闹,你能出来吗?他沙瑞金会那么好心放了你?!”
“他放我,不是因为您闹,而是因为他已经不需要用我来当人质了!”
陈海的声音有些激动,“爸,您被人当枪使了!您知道吗?!”
“放屁!”
陈岩石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谁能使唤我陈岩石?!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正义!”
“为了正义?”
陈海的眼眶红了,“那您告诉我,您跟赵立春,又是怎么回事?!您别以为我不知道!您在电话里喊他‘老书记’,您跟他汇报情况,您听他的指挥!他赵立春是什么人,您比我清楚!他儿子赵瑞龙在汉东干了多少坏事,您会不知道?!您跟他站在一起,还谈什么正义?!”
陈岩石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儿子,“你……你怎么知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陈海的声音里,充满了失望和痛苦,“爸,您糊涂啊!您一辈子的清名,就这么毁了!”
就在这时,客厅里的电视机,正在播放晚间新闻。
新闻里,女主播用字正腔圆的声音播报道:“本台消息,汉东省公安厅今日成功破获‘大风厂1.12’特大纵火案,主要犯罪嫌疑人赵瑞龙等人,已全部落网。经初步审讯,犯罪嫌疑人赵瑞龙对伙同山水集团高小琴等人,为侵吞国有资产,恶意纵火,销毁证据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另据报道,汉东省省长刘开疆,因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目前正接受省纪委监委的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
电视里的声音,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陈岩石的胸口。
赵瑞龙……
被抓了?
刘开疆……
也倒了?
他感觉天旋地转,一把扶住桌子,才没有倒下去。
他所有的依仗,他所有的希望,在这一刻,全部崩塌了。
他以为自己是在跟沙瑞金斗,是在为儿子,为正义而战。
他背后,站着的是汉东曾经的王,是不可战胜的赵立春。
可现在,他才发现,自己不过是赵立春用来攻击政敌的一件武器。
而现在,这件武器,连同握着武器的人,都一起被沙瑞金打得粉碎。
他不是英雄,他是个小丑。
一个被人利用,还自以为是的,可悲的小丑。
“啊——!”
陈岩石突然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他双眼赤红,脸上充满了不甘和怨毒。
他被骗了!
被赵立春骗了!
他一把推开陈海,冲到电话机旁,开始疯狂地拨号。
他要打给赵立春,他要问问他,为什么要骗他!
为什么要利用他!
可是,电话的那头,永远都是忙音。
他转而开始打给那些他认识的记者,他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捅出去!
他要告诉所有人,沙瑞金是公报私仇,赵立春是卑鄙小人!
他要搅,他要把这潭水,搅得更浑!
他要让所有人都不得安生!
他已经疯了。
他一辈子的信仰,一辈子的骄傲,都坍塌了。
剩下的,只有被愚弄后的恼羞成怒,和鱼死网破的疯狂。
陈海和王馥真看着状若疯魔的陈岩石,吓得不知所措。
他们不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向这个已经破碎的家庭,席卷而来。
沙瑞金的办公室里,灯火通明。
他刚听完田国富关于刘开疆审讯情况的汇报。
刘开疆的交代,印证了赵瑞龙口供的真实性,也为彻底清算“汉东帮”提供了更多的弹药。
“书记,刘开疆的态度很积极,主动要求当污点证人,揭发赵立春父子。”
田国富面无表情地汇报。
沙瑞金点点头,对这种结果,他毫不意外。
“让他写,把他知道的,都写下来。每一个细节都不能漏。”
沙瑞金吩咐道,“至于怎么定性,那是组织上的事,不是他能讨价还价的。”
“明白。”
就在这时,沙瑞金的秘书敲门进来,脸色有些凝重。
“书记,省军区程军长那边转来的情报。我们监控陈岩石的专线发现,他正在疯狂地给各大媒体的记者打电话,言辞非常激动,声称要爆料汉东官场的惊天黑幕,内容涉及您和赵立春前书记。”
沙瑞金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个陈岩石,真是死不悔改。
他原本还想,看在他过去有功,又年事已高的份上,给他留几分体面。
只要他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安分守己,这件事,也就到此为止了。
可现在看来,他高估了这位老革命的觉悟。
当一个人的信仰,不是建立在对真理和人民的忠诚上,而是建立在对某个具体的人的崇拜上时,一旦这个人倒下,他的整个精神世界,也就会随之崩塌。
崩塌之后,剩下的,不是反思,而是疯狂。
“他这是要鱼死网破啊。”
沙瑞金的声音冷了下来。
他不能再容忍这样一颗毒瘤,继续以“老革命”的名义,来玷污党的形象,来破坏汉东来之不易的稳定局面。
他看向田国富,眼神里再没有一丝温度。
“国富同志,看来,我们对这位陈老同志,还是太仁慈了。”
田国富立刻明白了沙瑞金的意思。
“书记,您的意思是……”
“对他,进行立案调查。”
沙瑞金一字一顿地说道,“他陈岩石,就那么干净吗?这里面,有没有猫腻?有没有权钱交易?有没有利益输送?”
“去查!给我一查到底!”
沙瑞金的声音,像冬日里的寒风,让整个办公室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我不管他过去有什么功劳,功是功,过是过。功过不能相抵!在党纪国法面前,没有谁是特殊的。他既然敢挑战我们党的底线,那就要做好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
“是!我马上就去办!”
田国富站起身,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沙瑞金这次,是真的动了杀心。
这颗盘踞在汉东,伪装成正面旗帜的毒钉,终于要被彻底拔掉了。……
半个小时后,两辆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陈岩石家楼下。
没有警灯,没有警笛。
几个身穿深色西装,表情严肃的男人,从车上下来,径直走上楼。
他们敲响了陈岩石家的门。
开门的是王馥真,她看到门外这几个不速之客,愣了一下。
“你们……找谁?”
为首的男人亮出了自己的证件:“我们是省纪委的,找陈岩石同志了解一些情况。”
屋里的陈岩石,还在像疯了一样打着电话。
听到“省纪委”三个字,他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转过身,看着门口那几个面无表情的男人,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