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章 合理
“娃啊?醒啦?”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江流躺在床上茫然的转过头,看到一个穿着蓝色粗布褂子、胡子花白的老头正坐在自己床边。
“你…是谁?”江流的声音沙哑,脑子里一片混沌。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无数疑问像乱麻一样纠缠。
老头咧嘴一笑:“我是周大生啊!咱们周家村唯一的大夫!你忘了?你今早在村口玩,一头栽倒,昏迷不醒!你阿妈急得不行,赶紧把我请我来给你看病哩。”
随着老头的话,一些模糊的记忆挤进江流的脑海。
…对,他是周大夫,和我一样是周家村的人,我昨天晕倒了…
但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哪里呢?
江流陷入沉思。
但这个不对劲的想法刚冒出头,他就感觉脑子一阵刺痛,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娃啊,你刚缓过劲儿来,别瞎琢磨了!”周大生看他表情,立刻出声打断,“我给你开个方子,让你阿妈熬给你喝,保管没事,我有事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说罢他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推开门走了出去。
江流卧在床上,试图回忆起些什么,但稍微一想,脑袋就像被针扎一样刺痛。
算了…不想了。
没过多久,门又被推开。
一个穿着碎花布衣的中年妇女快步走进来,脸上带着些焦急。
“娃!你可算醒了!吓死阿妈了!”她几步冲到床边,摸了摸江流的额头,“还难受不?下午学堂就别去了,在家好好歇着!”
江流茫然的抬头看着这关心自己的妇女,心中涌起一丝暖流。
阿妈?
对…她是我阿妈,叫张海燕。
学堂?
对,我在村口学堂上学,我今天应该要去上学。^小·税?C!m!s_ *追^蕞/歆¢蟑′劫~
江流脑子里自动填充着这些信息,像被写入的程序。
“阿妈,我没事了,”江流撑起身子,感觉除了脑袋还有些疼,倒没别的不适,“下午…能去学堂。”
张海燕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还是有些不放心:“真没事?那…那你可得小心点!阿妈去给你弄点吃的!”转身推门出去了。
江流坐在床边,看着窗外洒进来的阳光,心里那股挥之不去的怪异感又涌了上来。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一细想,脑袋就隐隐作痛。
他烦躁地甩甩头,重新躺下。
“娃!出来吃饭了!”张海燕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来了!”
江流走出低矮的房门。
外面阳光正好,一片宁静的田园景象。
自家几间砖瓦房围着小院,院门口摆着一张旧木桌。
张海燕正把热气腾腾的粥和咸菜端上桌。
“快去洗手!”张海燕催促。
江流听话地走到院角的水缸边,舀水洗手。
冰凉的水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他坐到桌边,端起碗默默喝粥。
张海燕在屋里屋外忙碌着,扫地的声音、收拾碗筷的声音,充满了生活气息。
吃过饭,张海燕在灶台边洗碗。
江流想起要去学堂,便回屋背上那个明显小了一号的蓝布书包。
“阿妈,我去学堂了。”江流对着灶房喊了一声。
“哎!路上慢点!”张海燕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江流推开院门,走上村中的土路。
路上遇到几个扛着锄头或牵着牛的村民,都对他露出和善的笑容,点点头,却没人开口打招呼。
江流也下意识地点头回应。
走着走着,他注意到一些村民打扮格外奇怪。′5-4¨k`a_n^s\h,u,.\c¨o/m·
他们戴着那种黄色安全帽,脸上、衣服上都沾着黑乎乎的煤灰,和周围的田园环境格格不入。
可这些人却神态自若地干着农活,仿佛一切就应该如此。
好怪…
江流心里刚冒出这个念头,脑子里立刻有个声音盖响起:他们都是周家村生产队的,干农活戴统一的安全帽,很合理…
对,很合理。
江流被自己说服了,不再看那些人,加快脚步朝记忆中的学堂走去。
学堂在一个土坡上,几间瓦房围着一个不大的土操场。
还没走近,就听到孩子们嬉笑打闹的声音。
江流走到操场边,看着那些追逐打闹、身高只到他腰间的小孩,再看看自己接近一米八的个头…
我来这上学??!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瞬间将他淹没!
但下一秒,脑子里又响起声音:你今年八岁,在学堂上三年级。很合理……
荒谬感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消散。
对啊,我八岁,不上三年级上什么?合理!
“叮铃铃——”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
孩子们像归巢的小鸟涌向教室。
江流也迈开腿,走了进去。
找到记忆中的课桌,他巨大的身躯勉强挤进那张狭窄小课桌里,膝盖几乎顶到胸口,姿势别扭至极。
周围几个真正的小孩好奇地偷偷打量他。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转过头,怯生生地问:“喂,大个子,你叫什么名字呀?”
名字?
江流猛地一怔!
对啊!名字!
从醒来到现在,无论是周大夫、阿妈、还是路上遇到的村民,没有一个人叫过他的名字!
他自己也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叫什么!
我叫什么?我到底叫什么?!
就在他脑子一片混乱,即将被那股熟悉的头痛侵袭时——
教室门被推开。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穿着干净休闲服、气质与周家村民格格不入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
他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神色中带着一丝疲惫。
他目光扫过教室,看到挤在课桌里的江流时,明显愣了一下。
但很快他又迅速恢复过来,走向讲台桌。
江流觉得这个男人有点眼熟,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他,在哪里呢?
但他立刻又回过神来,他是我老师,我怎么可能没见过他?
他叫钟一坤。
对,钟老师。
钟一坤走到讲台前,拿起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唰唰唰”写了起来。
他写的不是简单的加减乘除,而是一串串复杂的符号和公式——sin, cos, tan, π……
“今天我们学数学,”钟一坤转过身,声音平静,“三角函数。”
他写完,指着黑板:“哪位同学能告诉我,三角函数的诱导公式是什么?”
教室里鸦雀无声。
所有小孩都瞪大眼睛看着那些天书般的符号,一脸茫然。
钟一坤眉头皱起,语气带着一丝压抑的焦躁:“一道送分题都不会吗?你们真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就在这时,江流几乎是下意识地举起了手。
钟一坤的目光立刻锁定他:“江流同学,你来说。”
江流!
这个名字江流脑海中轰然炸响!
对!我叫江流!
他脱口而出:“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
钟一坤脸上露出一丝满意,他点点头:“很好。江流同学平时一看就刻苦认真,大家要向他学习……”
他后面的话江流没太听清,他正沉浸在“找回名字”的短暂喜悦和随之而来的更多困惑中。
整节数学课都在钟一坤念天书般的讲课中度过。
下课铃声响起,小朋友们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冲出教室。
没有人提出钟老师上课教的那些东西是不是有些过于超纲,仿佛一切本该如此。
接下来的语文课,依旧是钟一坤上课。
他讲的却不是“小马过河”,而是庄子的《逍遥游》。
什么“北冥有鱼,其名为鲲”,什么“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晦涩的古文听得下面的小孩们昏昏欲睡,眼神呆滞。
江流也有些昏昏欲睡。
终于熬到放学铃声响起。
下课前,钟一坤给所有小朋友布置了作业:逍遥游的课文理解。
还刻意交代了他会检查每一位小朋友的作业,不能乱写。
放学后。
江流背着那个小书包,茫然地走在回家的土路上。
夕阳把田野染成一片暖金色,虫鸣阵阵,蛙声此起彼伏。
呱——呱——
蛙声?
江流下意识地循着声音望去。
路两旁是绿油油的稻田,稻穗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呱——呱——
声音似乎更清晰了,而且…有点密集?
他的目光扫过一片长势旺盛的稻田。
稻浪起伏间,一个异常显眼的、巨大的绿色身影正在田埂间笨拙地一蹦一跳!
那是一只…穿着臃肿绿色青蛙人偶服的…东西?!
在那只巨大的青蛙玩偶身后,竟然跟着密密麻麻、数不清的癞蛤蟆!
它们排着歪歪扭扭的队伍,追随着那只绿色怪物的脚步,一起“呱呱”叫着,蹦跳前行!
一股巨大的不真实感降临。
荒谬!太荒谬了!
他死死盯着稻田里那匪夷所思的一幕,嘴巴微张。
这他妈的……
一只人高马大的青蛙玩偶,带着一群癞蛤蟆在稻田里蹦迪?!
这合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