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 章 书房秘密
这座宅邸深处,有三个地方始终萦绕着令人心悸的神秘:
董小姐最珍视、闲人免进的玫瑰花园;
那扇紧闭、通向未知的地下室;
还有,就是此刻她面前,三楼那间书房。
这三个禁地,仿佛被无形的力场笼罩,散发着冰冷而威严的气息,拒人于千里之外,更禁止任何探问。
然而,此刻,这扇象征着神秘与禁忌的书房门,竟以一种她从未预料到的方式,向她敞开了。
这突如其来的“恩赐”,只让玫瑰感到一阵荒谬的苦涩。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她嘴角牵起一丝自嘲的弧度,声音轻得像叹息。
呵,命运开的玩笑可真大。
她本以为自己此生无缘踏足此地,却不想它以如此戏谑的方式降临。
玫瑰无奈地摇头,复杂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涌。
最后是福是祸?
她一无所知。
“是祸躲不过……” 她低喃,一个念头倏然闪现,“……进去看看?”
这想法让她自己都惊了一下,心底嗤笑自己的天真。
事到如今,难道她还可以拒绝?
这不是她可以决定的。
与此同时,好奇心像只顽劣的猫爪,在她心尖上不停地挠,那探求真相的欲望几乎难以遏制。
“也许……这就是命吧……”
既然躲不过,那就面对吧!
一声叹息落下,她终究还是鼓起那点残存的勇气,抬脚迈过了那道门槛。
书房里弥漫着旧书页与沉郁檀香混合的气息,厚重而压抑。
墨绿色的窗帘几乎遮蔽了所有窗户,只漏下几缕昏黄的光线。
顶天立地的书柜占据了整整两面墙,塞满了烫金书脊的精装书籍,在幽暗中泛着微弱的金属光泽。.5-4!看¨书` ·更^新-最^快?
屋子中央有一张宽大的红木书桌,上面整齐摆放着笔架、砚台和一盏古旧的黄铜台灯。
空气里,若有似无的墨香浮动。
靠里侧,一个精致的雕花小柜子攫住了玫瑰的目光。
她屏住呼吸,侧耳倾听——楼下隐约的谈话声传来,确认暂时无人会上来。鬼使神差地,她走了过去。
柜子顶上,一个牛皮纸文件袋随意地搁着,上面用粗黑的签字笔写着三个字——“周书琴”。
玫瑰的心猛地一沉。
周书琴?是那个新来的保姆?她的名字……
怎么会出现在这书房的文件袋上?
强烈的好奇心如同藤蔓,瞬间缠绕勒紧了她。
她迟疑片刻,指尖微颤,还是解开了文件袋的系绳。
里面是一叠照片和几页文件。
照片里,有周书琴穿着不同家政制服工作的场景,有她站在社区广场舞队伍里的笑脸,还有一些生活气息浓厚的抓拍。
文件上的记录清晰而冰冷:周书琴,丧偶多年,独生女定居国外,早期是仓库管理员,企业倒闭后,长期从事家政,社会关系简单,无不良嗜好,唯一爱好广场舞……
玫瑰猛地记起董小姐似乎曾不经意地提过:别墅里的每个人,都做过详细的“背调”。
当时,她也没在意,以为不过是去家政公司简单了解下在前面雇主家里工作的情况罢了,没想到原来是这样的调查。
旁边,一个同样雕花的小柜子门紧锁着。
周书琴的档案,大概是还没来得及归档,又笃定书房无人敢进,才暂时搁在了外面。
一个更疯狂、更强烈的念头瞬间攫住了玫瑰:我的档案呢?他们又调查了我多少?
她几乎是颤抖着摸出那串钥匙,一把一把,急切地插向那紧锁的柜门。.t?a-k/a`n*s*h?u~.?c′o.m′
第三把钥匙,“咔哒”一声轻响,锁舌弹开!
柜子里,数个厚厚的牛皮纸档案袋整齐排列。
她的目光如同雷达般扫过袋脊上的标签,瞬间死死钉住了那三个字——
“夏玫瑰”!
她飞快地抽出属于自己的袋子,手指因紧张而僵硬冰凉。
撕开封口,里面同样是一叠照片和一沓文件。
照片像冰冷的刀子刺入眼帘:她在小学校门口等待的身影、儿子晨晨在幼儿园滑梯上的笑脸、前夫西装革履走出写字楼的瞬间、她那个没有革履却追护着她的哥哥在工地上疲惫不堪的侧脸……
文件则更为触目惊心:她和前夫的离婚判决书复印件、几份医院的诊断证明和缴费单据……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脊椎骨窜起,闪电般蔓延至西肢百骸!
玫瑰眼前一阵发黑,踉跄着扶住柜子才勉强站稳。
原来,在这个地方,她根本就是个透明人!
他们知道的,远比她想象的、愿意记起的,多得多!
那些被她刻意遗忘、深埋心底的碎片,此刻被这些冰冷的纸张残忍地挖掘出来,拼凑成血淋淋的真相。
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一张住院单上。
日期、诊断:脑震荡,多处软组织挫伤……
原来那些纠缠不休的噩梦,并非虚幻!
是真的发生过!她被前夫打得昏死过去,住进了医院。醒来后那段记忆变得支离破碎,家人对此也三缄其口。
首到此刻,她才从另一份文件上看到真相:她那个没有血缘的哥哥,为了替她出气,把前夫打成了轻伤,因此被判故意伤害罪,锒铛入狱……
难怪!难怪家里人对那段往事讳莫如深!
忽然,另一份文件的名字跳入她的视线——“叶晓兰”。
“叶晓兰……晓兰?” 玫瑰的心猛地一跳。
她想起刚到别墅那天遇到的疯女人,嘴里就反复念叨着“晓兰”。
后来黄师傅说,那个叫晓兰的女孩,和别人私奔了。
而玫瑰在那个诡异的夜晚,也曾梦见一个陌生女孩,在玫瑰花丛中旋转着消失……
是同一个人吗?她有着怎样的过往?现在又在哪里?
玫瑰的心怦怦狂跳,手指不由自主地伸向那份写着“晓兰”的档案。
就在这时——
“叩、叩、叩……”
书房门外,传来轻轻的叩击声。
玫瑰吓得魂飞魄散,手中的文件袋差点脱手滑落。
“玫瑰?你在里面吗?”
是周书琴的声音!
“董小姐让我上来看看,秦先生的字你找到了没有?”
玫瑰猛地惊醒,手忙脚乱地想把手里的东西塞回柜子,可全身发软,动作笨拙得像提线木偶。
门被推开了。
周书琴一眼就看到了玫瑰失魂落魄、面无人色的样子,也看到了摊开在柜子和地板上的档案袋,以及最上面那个写着“周书琴”的袋子。
她脸上瞬间掠过一丝惊讶,但那惊讶极快地被一种了然于胸的平静取代。
“快收拾好,下去吧。”周书琴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过来人特有的、近乎安抚的镇定,“秦先生发话了,找不到就算了,他改天重写一幅就是。”
她看着玫瑰惨白的脸和微微发抖的手,没有多问一个字。
只是手脚麻利地帮她把散落的文件收拢好,塞回档案袋,锁好柜门,拔下钥匙。
做完这一切,她轻轻拉了拉玫瑰的胳膊,“走吧。”
两人沉默地走下楼梯。
客厅里,秦先生和董小姐似乎己换了话题,正低声交谈着什么。
李管家垂手侍立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没有人特意看向楼梯口,没有人询问她是否找到字。
只有李管家在接过玫瑰递回的钥匙时,手指极其短暂地触碰了一下她冰凉的手心。
她抬眼,眼神复杂地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即又迅速垂下,恢复了恭谨的姿态。
这件足以在平静水面掀起滔天巨浪的事,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沉了下去,仿佛从未发生。
夜深人静。
玫瑰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如同热锅上的烙饼。
那些被强行撕开的记忆碎片,带着血淋淋的棱角,在黑暗中反复切割着她的神经。
好不容易在筋疲力尽中模糊睡去,却跌入了更深的梦魇深渊。
梦里,前夫那张狰狞扭曲的脸孔无限放大,拳头裹挟着风声狠狠砸落……
场景骤然转换,是哥哥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面燃烧着痛苦和绝望的火焰,他嘶哑地咆哮:“玫瑰,哥替你出气!”
刺耳的警笛声撕裂了空气……
混乱中,画面猛地跳跃回童年那个破旧却熟悉的小院。
阳光很好,透过老槐树茂密的枝叶,洒下满地晃动的金色光斑。
还是小丫头的玫瑰,扎着两个羊角辫,坐在门槛上,专心致志地玩着几颗光滑的石子。
比她高半个头的哥哥蹲在旁边,用一根小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
他忽然抬起头,眼睛亮得像是盛满了星星,带着一丝羞涩和认真,看着小小的玫瑰:
“玫瑰,等你长大了,哥娶你当媳妇儿好不好?”
小玫瑰头都没抬,小嘴一撇,脆生生的声音带着孩子气的笃定,在小院里回荡:
“才不要呢!隔壁小娟说她爸爸妈妈离婚啦,天天哭。我不要离婚!我只要你做我哥,永远做我哥!”
哥哥愣住了,手里的树枝“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阳光落在他稚嫩的脸上,那表情混杂着失落、茫然,还有一种小小的玫瑰当时完全看不懂的、深沉的难过……
那难过,像一颗沉入深水的石子,在多年后的这个梦里,才激起迟来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