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章 血泪牵挂
办完出院手续,在医院的走廊上,茉莉不小心碰到了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
“对不起!”茉莉赶紧道歉。
玫瑰猛地转过身,眼睛死死地盯着陌生男人,脸上的肌肉像被无形的线扯了一下,表情变得僵硬。
茉莉随着玫瑰的视线看过去——
男人怀里紧紧抱着一只蓝色的保温杯,像是抱着稀世珍宝。
他刚才低着头,脚步匆匆,应该是要去给自己住院的亲友送饭吧。
男人的身影在走廊尽头消失后,玫瑰忽然看着茉莉,声音绷得紧紧的,像随时要断的弦:“茉莉,你……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你为什么……这么说?”茉莉的声音很低,不看玫瑰的眼睛。
“我这几天躺在医院里,心里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说不上来的怪,感觉浑身不自在!”
茉莉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猛地往下一沉。
她慌乱地垂下眼皮,不敢去看那双此刻锐利得像刀子一样的眼睛,声音又轻又抖,几乎不成调:“哪……哪里怪了?”
“刚开始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可是就在刚才,我忽然明白了。”
“虞书欣人呢?他在哪儿?!”
玫瑰的声音,突然拔高,目光灼灼,看得茉莉脸上火辣辣的。
茉莉下意识地偏过头,手指死死绞着衣角,指节都泛了白。
“上次我住院,”玫瑰的声音带着一种陷入回忆的执拗和此刻翻涌上来的恐慌,“就算我最后说了狠话,说以后两清,他也天天来!雷打不动!变着花样地给我送粥……”
她的声音里混杂着过往的温暖和此刻的冰冷不安。
“风雨无阻,从来没断过一天!”
茉莉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想挤出点什么,却被玫瑰一个强硬的手势硬生生截断了。
“别糊弄我!别说那些粥不是他熬的!那个味道,我认得!只有他熬得出来,别人熬不出那个味儿!”
茉莉瞬间哑了火,像被掐住了脖子。
她知道,关于粥的谎言,在玫瑰那灵敏的味觉和笃定的记忆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可是……
可是那个沉重的、血淋淋的真相,像一块巨大的石头死死压在她的心口,让她喘不过气。
她更怕说出来,眼前这个刚刚出院、脸色还苍白的女人,会瞬间垮掉。*3~8\看.书\网· ¨免!费^阅\读¨
“可这一次!从我住院,到出院,这么多天了!他人呢?一次面都没露!连个影子都没见着!电话呢?短信呢?什么都没有!这不对,茉莉!这太不对了!这根本不像他!”
她越说越激动,苍白的脸颊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泛起不正常的潮红,眼底深处是浓得化不开的恐慌。
“我了解他!比了解我自己还了解他!”
声音里带上了无法控制的哽咽,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藤蔓,死死缠住了她的心脏。
“他……他是不是出事了?告诉我,茉莉!他到底怎么了?!”
最后一句,几乎是撕心裂肺的呐喊,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玫瑰的眼睛像钉子一样,死死钉在沉默的茉莉脸上,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可怕的猜测在她混乱的脑子里疯狂翻涌——
失踪了?
车祸?
得了重病?
甚至……
每一个念头都像一把冰冷锋利的刀子,狠狠扎进她的心脏,痛得她几乎窒息。
茉莉的反应太不正常了!那躲闪的眼神,那僵硬的身体,那紧闭的嘴唇……
都在无声地证实着最坏的猜想。
巨大的恐惧像一只无形的手,彻底攫住了玫瑰。
“茉莉!”玫瑰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身体前倾,眼神锐利得能穿透人心,“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快说!告诉我!再不说……”
后半句威胁的话卡在了喉咙里,但那决绝的、燃烧着火焰的眼神,比任何狠话都更有力量。
茉莉仓惶地抬起头,眼中盛满了惊惧和无措,像个迷路的孩子,又夹杂着说不出的委屈。
“再敢瞒我一个字,”玫瑰的声音冰冷刺骨,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
“咱俩十几年的交情,今天就在这儿,彻底完了!我说到做到!”
她斩钉截铁地威胁道。
茉莉这副失魂落魄、六神无主的样子,玫瑰从未见过。
这让她心底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破灭——虞书欣,一定出事了!而且是大事!
她猛地想起了那个纠缠了她一整晚的噩梦——刺目的鲜红、凄厉到扭曲的尖叫、带血的匕首、轰然倒下的身影……
此刻,那血腥的画面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和茉莉此刻的反应诡异地重叠在一起。
因为全副心神都被对虞书欣的担忧占据,玫瑰丝毫没有觉察到,自己刚才那番疾言厉色、充满威胁的话语,己经像鞭子一样抽在了茉莉心上,让她感到了委屈和伤心。u卡t/卡′=e小¢?说??网?=( ??更\新#]¤最?快!
“茉莉,”玫瑰的目光重新落回茉莉脸上,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丝从灵魂深处透出来的颤抖,“你看着我,老实告诉我,”
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积蓄说出那个名字的勇气,“虞……虞书欣,他……是不是真的出事了?”
每一个字都浸满了无法掩饰的慌张。
过了一会儿,也许是自己声音里的尖锐让空气凝滞,玫瑰似乎才稍稍察觉到刚才态度的过分。
她顿了一下,试图缓和语气,声音低了下去:“对不起,刚才……是我太急了……可能关心则乱?我……”
她想解释,想安抚。
然而,那个染血的、可怕的画面再次蛮横地撞入她的脑海,清晰得如同正在眼前发生,让她无暇它顾。
玫瑰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茉莉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茉莉的肉里,声音带着一种梦呓般的清晰和绝望的确认:
“我昨晚……梦见他被人捅伤了,是刘北……用匕首……刺在……后腰……”
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沉,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那……不是梦,对不对?茉莉,告诉我,那不是梦!”
当“后腰”两个字清晰地钻进耳朵时,茉莉的身体剧烈地一僵!像是被高压电流击中!
她猛地抬起头,脸上最后一丝血色瞬间褪尽,变得像纸一样惨白。
她极其勉强地想扯动嘴角,试图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但那笑容扭曲着,比哭还要难看十倍。
她的眼神仓皇地飘开,无措地落向窗台上那盆无精打采、叶子都蔫了的绿萝。
“啊?谁?虞…虞书欣?”
茉莉的声音干涩发飘,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能……能有什么事啊……你、你别胡思乱想,梦嘛,都是假的……做不得准的……”
她语无伦次地重复着,试图蒙混过去。
“茉莉!”玫瑰厉声尖叫,像濒死的野兽发出的嘶吼。
她猛地倾身向前,身体几乎要贴上茉莉,那双锐利如刀的眼睛死死攫住茉莉躲闪的视线,不给她丝毫逃避的空间。
“看着我!你根本不会撒谎!你的眼睛在躲!你的身体在抖!它们都在告诉我——出事了!说!他是不是真的出事了?!我梦里那些血……那把刀……那个位置……是不是真的?!是不是!”
最后的质问如同惊雷,在狭小的空间里炸开,震得茉莉耳膜嗡嗡作响。
茉莉的嘴唇剧烈地翕动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声音。
在玫瑰那如同焚毁一切的目光逼视下,她所有筑起的心理防线,所有试图掩盖的努力,都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茉莉的肩膀猛地垮塌下去,整个身体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软了下来。
她猛地低下头,双手死死捂住脸,再也压抑不住。
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像受伤的小兽,从她紧捂的指缝里断断续续地渗出来。
“呜……呜……玫瑰…对不起…对不起…”
茉莉的声音闷在手掌里,充满了浓重的负罪感和无力感,“我…我不敢告诉你…我怕…怕你知道了会承受不住……怕你刚出院的身体……”
她哽咽着,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你梦里的……是真的!都是真的!虞书欣他…他为了救你,被刘北那个畜生捅伤了后腰……伤得……伤得太重了……流了好多好多血……现在…现在就躺在市中心急救中心的iCu病房里……一首昏迷着……还没醒过来……医生说…还没脱离危险……”
茉莉喘了口气,像是溺水的人浮出水面,带着哭腔又急急地补充了一句,仿佛想抓住什么理由减轻玫瑰的痛苦:
“玫瑰,你不是己经和他没有关系了吗?你说过,他和你只是普通朋友了,无论他有什么事,都和你没有关系了,对不对?”
在朋友和闺蜜之间,茉莉的心,自然是更偏向玫瑰,更在乎玫瑰的感受。
茉莉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棱的巨石,狠狠地、接连不断地砸在玫瑰的头上,砸进她的心里,将她最后一丝侥幸、最后一点自我欺骗砸得粉碎!
iCu?还没醒?还没脱离危险?
原来,那个让她一夜惊魂、冷汗涔涔的噩梦,竟然都是血淋淋的现实!
虞书欣……
他真的为了她,倒在了血泊里!
世界骤然间失去了所有的声音,只剩下一片尖锐的、令人窒息的耳鸣。
茉莉后面带着哭腔、断断续续补充的话——
“医生说…伤得太深了…位置太要命…靠近脊柱…可能…可能醒不过来…就算…就算万幸醒了…也…也很大很大可能…下半辈子都…都站不起来了…瘫痪…我怕…怕你知道真相会崩溃…会撑不住…”
这些如同判决书般的残酷字眼,此刻完全被玫瑰脑中那尖锐的、要将她撕裂的轰鸣声彻底淹没。
玫瑰僵立在原地!
像一尊瞬间被抽空了所有灵魂和血液的石膏像。
血液似乎真的凝固了,只剩下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仿佛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她才猛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一个带着病态慰藉的念头,在她空白一片的大脑里炸开:
还好……还好他不是不要我了……他不是故意消失的……他只是……为了救我,受伤了……他还在那里!他还活着!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走!”玫瑰的声音异常地冷静,冷静得近乎诡异。
但这冷静之下,是即将喷发的火山。
“去急救中心!现在!马上!”
她几乎是用蛮力,一把扯住还沉浸在哭泣和自责中、失魂落魄的茉莉,像拽着一个沉重的包袱,跌跌撞撞地冲出大楼。
她冲到路边,不管不顾地拦下了一辆出租车,粗暴地把茉莉塞进后座。
车内一片死寂,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和两人粗重不一的呼吸声。
玫瑰死死地盯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街景,那些高楼、行人、车流,此刻都成了模糊而毫无意义的背景板。
她的整个世界,己经坍缩成一个唯一的目的地——市中心医院急救中心。
几分钟后——不,在玫瑰心里,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车子终于在医院门口停下。
车还没停稳,玫瑰就猛地撞开车门冲了出去,像一道离弦的箭,不顾一切地奔向那扇象征着生死之隔的大门。
重症监护区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浓烈刺鼻的消毒水味、苦涩的药味,还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的沉重感。
这里的一切都是冰冷而寂静的。
空旷得令人心慌的长廊,惨白的灯光映照着光洁得能照出人影的地面。
只有她一个人奔跑的脚步声在死寂中空洞地回荡,嗒、嗒、嗒……
每一步都敲打在紧绷的神经上。
终于,她扑到了那扇厚重的、冰冷的透明玻璃窗前。
冰冷的触感瞬间从掌心蔓延至全身,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她踮起脚尖,将整个上半身都紧紧压在冰冷的玻璃屏障上,带着无法言喻的恐慌和一丝渺茫的希冀,用力地向里望去。
眼前的景象让她心如刀绞,差点晕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