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 章 似梦似幻
玫瑰只觉得眼前猛地爆开一片刺目的白光,瞬间什么也看不见了,如同跌进一片灼热的雪地。
她下意识地紧闭双眼,耳朵里嗡嗡作响,那声威严的呵斥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花,迟钝地撞进她的意识里。
紧接着,是沉重而迅疾的脚步声,如同闷鼓,迅速包围了西周。
“警察!不许动!”
“举起手来!”
“放下武器!”
警察的命令,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像一只手猛地撕开了之前令人窒息的恐怖。
玫瑰眯着眼,在一片炫目的光晕里努力辨认。
强光背后,一个熟悉得让她心脏骤停的身影,正以撕裂空气般的速度向她冲来——
是自己出现幻觉了吗?那个男人,怎么那么像虞书欣?
玫瑰苦笑着摇了摇头。
那个男人几步就跨到玫瑰面前,高大的身影在她模糊的视野里像一座山骤然压下。
他甚至没停下,就猛地屈膝半跪下来,双臂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急切,却又在触碰到她身体的瞬间,透出刻骨的小心翼翼,一把将她紧紧箍进怀里。
“玫瑰!”
他的声音紧贴着她的头顶响起,嘶哑得变了调,每一个字都在剧烈地颤抖,像是从碎裂的胸腔里硬挤出来的,“别怕…别怕…我来了…我在…”
玫瑰本能地想要挣脱,可是他的手臂收得死紧,紧得她肋骨生疼。
他宽阔的胸膛紧贴着她狂跳的心口,里面那颗心脏同样擂鼓般疯狂撞击着她。
一种滚烫的湿意,毫无预兆地滴落在她的脖颈上,灼热地渗入皮肤。
玫瑰费力地偏过头,越过他剧烈起伏的肩膀,看到了被警察死死按住的王巧云、刘北、华子和耗子。
玫瑰的大脑一片空白!
眼前的一切似梦似幻,让她分不清楚到底是现实,还是在梦中。
王巧云那张总是带着算计和傲慢的脸,此刻灰败一片,眼神空洞,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刘北的目光死死锁在王巧云身上,看着她瞬间垮塌的绝望,他眼中闪过一丝无法言喻的痛苦和不忍。
这时——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玫瑰、虞书欣和角落里那个被女警温柔搂在怀里、吓得如同木偶娃娃般的乐乐所吸引。
刘北的眼中陡然爆发出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
为了他心爱的女人王巧云,他不能让她就这样彻底输掉!
电光火石间,他猛地挣脱了警察一瞬间的松懈(或许只是分神的零点几秒),凭借军人出身的速度和爆发力,像一头受伤的困兽,扑向墙角那柄掉落在地、闪着寒光的匕首!
他抓起匕首,没有丝毫犹豫,更没想过任何后果,眼中只有心爱的女人王巧云那张绝望的脸。ˉx看?d书$>君=[2 ?~-追!@最?a±新(d°章a(±节?
他怒吼着,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几步之外、被虞书欣紧紧护在怀里的玫瑰,狠狠刺去!
“去死吧——!”
那声恶毒的嘶吼充满了扭曲的绝望。
一切发生得太快!
“小心——!”旁边的警察惊骇地大吼。
但比警察反应更快的是虞书欣!
多年江湖经验、时刻警惕危险的本能,让他几乎是同时察觉到了背后那股致命的寒意。
他想也没想,完全是身体的本能反应——猛地一个旋身,用自己的整个后背,将怀里的玫瑰严严实实地护住!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皮肉被利刃穿透的闷响,清晰地响起。
匕首的寒光,深深地没入了虞书欣的后腰!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虞书欣的身体猛地一僵,箍着玫瑰的手臂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
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却没有倒下,依然死死地挡在玫瑰身前。
那双原本因找到她而剧烈波动的眼睛,瞳孔骤然放大,里面映着玫瑰惊骇欲绝的脸,随即,眼神深处翻涌起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有痛楚,有释然,甚至…
有一丝奇异的安心?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有大口的鲜血猛地涌了出来,染红了他苍白的下巴,滴落在玫瑰的肩头。
玫瑰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冲击力从护着她的身体传来,紧接着,温热的、带着浓烈铁锈味的液体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衣衫。
她惊恐地抬起头,只看到虞书欣近在咫尺的脸瞬间褪尽了所有血色,那双总是带着点漫不经心或灼热情意的眼睛,此刻正以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极其复杂又迅速黯淡下去的眼神看着她,然后,他高大的身躯沉重地向她压了下来。
“呃…”虞书欣发出一声极其压抑的闷哼,沉重的身体失去了支撑,带着玫瑰一起倒向冰冷的地面。
“虞书欣——!”
玫瑰的尖叫撕心裂肺,混杂着无法置信的恐惧。
巨大的惊恐、失血和这突如其来的剧变,像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攥住了她的心脏,狠狠一捏。u天′\禧?$¥小/`:说u网?# `已±?发¢布3最?新?章£&节d#
眼前虞书欣染血的脸庞迅速模糊、旋转、扭曲,最后一点残存的光亮如同断电般骤然熄灭。
沉重的黑暗温柔又冷酷地席卷而来,她头一歪,彻底坠入了无意识的深渊。
最后一丝残存的感知,是压在她身上的重量,和耳边炸开的、无数人混杂着恐慌和愤怒的嘶喊:
“抓住他!”
“快,快打120!”
“快!叫救护车!一个重伤!一个昏迷!”
不知道在黑暗里沉睡了多久。
消毒水那特有的、带着点金属腥气的味道,是玫瑰意识重新浮出水面的第一道标记。
她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野里一片晃眼的白。
白得刺眼的天花板,白得冰冷的墙壁,还有床边挂着的透明输液瓶,液体正无声地、一滴一滴坠落。
“醒了?我的小祖宗!”
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喜响起。
玫瑰缓慢地转动着如同生锈轴承般的脖颈,循声望去。
茉莉那张明艳的脸庞映入眼帘,正凑在她床边,眼底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担忧和松了一大口气的释然。
“怎么…是你?”
玫瑰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像砂纸摩擦着喉咙。
她几乎是本能地问了出来,连自己都未曾察觉语气里那丝微弱的、几乎被虚弱掩盖过去的失落。
茉莉眨了眨眼睛,故意做出一个夸张的困惑表情:
“不是我,还能是谁?难道你还指望哪个从天而降的白马王子日夜守着你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极其自然地伸出手,先探了探玫瑰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眉头蹙起。
“感觉怎么样?头还晕不晕?有没有哪里特别疼?后背疼得厉害吗?”
她问得仔细,目光在玫瑰脸上逡巡。
玫瑰没有立刻回答。
她微微阖上眼,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退潮后凌乱的贝壳散落在意识的沙滩上。
刺眼的白光,冰冷的刀刃,绝望的窒息感…
然后,是那个冲破强光、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奔来的身影,那个滚烫的、带着湿意(血?泪?)的怀抱,那声嘶哑破碎的呼唤…
还有…
还有…
一个更模糊、更惊悚的画面——匕首的寒光,一个猛地旋身护住她的高大背影,一声沉闷的穿透声,喷涌的温热液体,一张瞬间惨白、嘴角溢血的脸,和那双复杂得让她心碎的眼睛……
玫瑰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用手摸了摸自己手和脚,还好,伤得不算太重。
可是那血……
是梦吗?
一定是梦!
肯定是梦!
太可怕了,太不真实了!
虞书欣,她说了以后只是“虞先生”,他怎么会…
怎么会为了自己……
她猛地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
一定是惊吓过度才产生的幻觉。对,是幻觉。
可是,为什么那么真实呢?
“那个…”玫瑰舔了舔同样干裂的嘴唇,声音依旧微弱,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
“…是谁送我来的?谁救的我?”
她问得小心翼翼,仿佛在确认那个“噩梦”的边界。
茉莉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插上吸管,小心地递到玫瑰唇边,动作干脆利落:
“还能有谁?当然是英勇神武的帽子叔叔啊!”
她语气轻松,理所当然,“不然你以为是谁?难道还真有超人?快喝点水。”
玫瑰顺从地吸了一小口水,冰凉的水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清醒。
茉莉的回答干脆利落,指向明确。
可那个“梦”里的细节——那怀抱最后的沉重,那浓烈的血腥味,那眼神——却顽固地盘踞在脑海里,清晰得让她心头发慌。
她用力甩甩头,试图把那可怕的画面驱散。
日子在消毒水的气味和窗外单调的天光流转中缓慢爬行。
身上的伤口在愈合,疼痛渐渐钝化。
警察来过两次,做了笔录,告知她刘北行情节恶劣,王巧云等人也罪证确凿,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董小姐和秦先生己经从京都赶回来。
乐乐受了惊吓,己经被妥善安置,由专业心理医生介入疏导。
一切都似乎尘埃落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唯有虞书欣。
整整一周,那个身影从未出现在病房门口。没有电话,没有问候,甚至没有托人捎来只言片语。
玫瑰最初那点怨怼和赌气,在日复一日的寂静等待中,渐渐被一种更深的、冰凉的恐慌所取代。
那个“梦”里的画面,非但没有模糊,反而越来越频繁地闪回,带着令人窒息的真实感。
她开始反复咀嚼他最后那个眼神——痛苦、释然、安心……
那绝不是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的眼神。
他会不会真的出事了?因为那个“梦”里的事?
这个念头一旦滋生,便如藤蔓般疯狂缠绕她的心脏。
如果…
如果那不是梦呢?如果他真的……一股寒意从脚底首窜头顶。
出院的日子到了。
茉莉忙前忙后地帮她收拾东西,絮絮叨叨地叮嘱着回家休养的注意事项。
玫瑰换回自己的衣服,站在窗边。
冬日的阳光明媚地洒进来,落在身上,她却感觉不到一点暖意。
心里的那个空洞越来越大,被那个无法证实的“噩梦”和冰冷的现实不断填满。
她看着楼下医院门口进进出出的人流,眼神茫然。
“好了,走吧!”茉莉拎起包。
玫瑰转过身,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走到茉莉身边,没有立刻动身,而是轻轻拉住了茉莉的手腕。
“茉莉…”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眼神有些飘忽,不敢首视茉莉的眼睛。
“我…我住院这几天,老是做一个奇怪的梦…特别真实,特别吓人…”
茉莉停下动作,看着她:“嗯?什么梦?噩梦吗?是不是吓着了?”
玫瑰垂下眼睑,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像是在组织语言,又像是鼓足勇气:
“我…我梦见…那天晚上,刘北捡起刀要刺我…然后…然后…”
她的声音哽了一下,带着浓重的鼻音,“然后…虞书欣…他…他突然转身,挡在了我前面…那把刀…就…就扎进他身体里了…”
她猛地抬起头,眼眶微微发红,急切地看向茉莉,像是在寻求一个否认,一个让她安心的答案。
“太可怕了…你说,是不是我惊吓过度,脑子糊涂了?他怎么可能…怎么会…”
茉莉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她看着玫瑰苍白脸上那混合着恐惧、担忧和一丝渺茫希冀的神情,嘴唇动了动,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像被什么东西猛地堵住了喉咙。
她飞快地避开了玫瑰探究的目光,低头去拉行李包的拉链,动作显得有些慌乱。
空气仿佛凝固了。
茉莉沉默了几秒,那沉默像是有重量,压在玫瑰的心上。
最终,茉莉只是含糊地、极其不自然地“嗯…”了一声,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然后迅速转移了话题:“…快走吧,车在楼下等着呢。”
她拎起包,率先转身朝门口走去,背影显得有些僵硬。
玫瑰站在原地,看着茉莉仓促的背影,看着她那欲言又止、明显回避的态度,心头猛地一沉。
那个“噩梦”冰冷的触感,瞬间变得无比真实。
一股巨大的寒意,从脚底瞬间蔓延至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