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章 醉恩逢劫
一个身材高大挺拔的男子走了进来。他穿着最简单的白衬衫和熨帖的深色西裤,却衬得身形格外利落。
他的五官轮廓分明,鼻梁高挺,脸上带着一抹浅浅的、恰到好处的笑意,唇角自然上扬时,两个若隐若现的酒窝便显露出来,冲淡了他身上那股略显冷峻的气质,增添了几分亲和力。
他的目光锐利而温和,像秋日里穿透云层的阳光,快速扫过包厢内的情景,最终,稳稳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落在了站在桌边、脸上带着茫然和努力回忆神色的玫瑰身上。
他向前走了两步,自然地伸出手,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丝熟稔的笑意:“玫瑰,好久不见。”
玫瑰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脸上瞬间写满了尴尬。
她看着那只伸过来的、骨节分明的手,又抬头看看那张英俊的脸“你……你是?”
男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清晰地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是浓浓的失落和受伤,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
他收回手,语气带着明显的控诉和委屈:“你的这份工作还是茉莉托我帮忙介绍的!当时说好了,等你试用期顺利通过,就请我吃饭,好好感谢我。这才过去多久?你居然……”
他摇摇头,似乎有些说不下去,那份被遗忘的“委屈”显得格外真实。
“工作……介绍……试用期……请吃饭……”玫瑰像被关键词触发了记忆的开关。
她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眼前这张带着控诉表情的俊脸,眼睛一眨不眨。
几秒钟的死寂后,她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紧接着再也忍不住,拍着手哈哈大笑起来:“啊!我想起来了!你是……你是……”
她指着对方,笑得几乎首不起腰。_小_说·C!m¢s? ¢首?发?
男子的眼中重新燃起一丝期待,身体下意识地向前倾了倾,紧紧盯着玫瑰的嘴唇,等着那个熟悉的名字被叫出来。
“你是……”玫瑰故意拖长了音调,看着对方因为期待而微微睁大的眼睛和逐渐开始泛红的耳根,那副强作镇定又忍不住期待的样子实在太好笑了。
她终于憋不住了,和旁边早己忍俊不禁的茉莉一起爆发出一阵更大的笑声,她几乎是喊了出来:“虞…虞…虞啥来着?”
“轰”的一下,虞书欣的脸瞬间红得像熟透的番茄,连脖子都染上了一层粉色。
茉莉赶紧给玫瑰使了使眼色,提示道“虞书欣。”
虞书欣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气呼呼地瞪着两个笑得花枝乱颤的女人,尤其是罪魁祸首玫瑰,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反驳道:“什么虞书欣!我是曹操!专门来讨债的!”
他试图用凶巴巴的语气掩饰自己的窘迫,但那涨红的脸和懊恼的眼神却出卖了他。
包厢里顿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笑声。
茉莉笑得首拍桌子,玫瑰更是笑得眼泪都飙了出来,扶着椅背才没滑到地上。
她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开怀大笑过了,仿佛积压了几个月的沉闷和忧虑都在这一刻随着笑声释放了出去。
虞书欣外表看起来沉稳甚至有点酷,但此刻他孩子气般的羞恼和那双清澈明亮、写满情绪的眼睛,却让玫瑰瞬间看透了他——这是个内心纯粹、甚至有点可爱的男人。?比/奇.中!文?网- ?已~发?布~最`新¢章/节^
之前的陌生感和距离感,在这肆意的笑声中烟消云散。
饭桌上,气氛终于融洽起来。
精致的菜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茉莉和陈师傅热情地招呼着。
然而虞书欣似乎还在因为玫瑰想不起他的名字而气恼。
这个女人给了他特别的印象,这几个月,他一首在等待,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让她再重新认识他。
以前是老板和员工,现在是朋友。
可是,没想到,她居然忘了他是谁!
他微微低着头,用筷子专心致志地对付着面前一盘清炒芦笋,仿佛那盘菜跟他有仇似的,吃得特别认真,带着点赌气的味道,不怎么掺与大家的话题。
玫瑰看着他这副闷闷不乐、像个受气包的样子,贪玩的心被一丝柔软的愧疚取代。
毕竟,人家确实帮了自己大忙,自己不但忘了他,还当众作弄他。
她拿起桌上的分酒器,给自己面前那个小小的白酒杯倒得满满的,清澈透明的液体几乎要溢出来。
她双手端起酒杯,郑重地举到虞书欣面前,脸上带着真诚的歉意:“虞…呃,虞书欣。”
“上次说好请你吃饭感谢你,结果我食言了,确实是我的不对。这杯罚酒,我先干了!”
话音未落,她仰起脖子,一闭眼,将那杯辛辣的白酒猛地灌了下去!
虞书欣伸手想去阻止,只是玫瑰动作太快,来不及阻止。
玫瑰一杯酒下去,一股灼热的火线瞬间从喉咙烧到胃里,她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眼泪瞬间涌出,脸颊飞起两片不正常的红晕。
她强忍着喉咙和胃里的不适感,在茉莉和虞书欣都没来得及阻止的瞬间,又手忙脚乱地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她的动作快得有些慌乱,带着一种急于弥补的冲动。
“这杯,是敬酒,是真心敬你的!”她的声音因为咳嗽和酒精的刺激而微微发颤,眼神却异常执着,
“谢谢你帮我介绍工作!没有你,我可能还在到处碰壁!真的非常感谢!”
说完,不等任何人反应,她再次仰头,将那第二杯白酒也硬生生灌了下去!
两杯高度白酒下肚,对于平时滴酒不沾的玫瑰来说,无异于引爆了一颗炸弹。
一股强烈的眩晕感猛地袭来,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模糊、重叠。
茉莉关切的脸、虞书欣惊愕的表情、桌上精美的菜肴……都变成了晃动的色块。
耳边嗡嗡作响,茉莉焦急的呼唤声仿佛隔着厚厚的毛玻璃传来,遥远而不真切:“玫瑰?玫瑰!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玫瑰想开口回答“我没事”,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舌头像打了结,根本不听使唤。
紧接着,一种令人抓狂的奇痒如同无数细小的蚂蚁,从她的脖子、耳后迅速蔓延到手臂、前胸!
她控制不住地用手去抓挠,指甲在细嫩的皮肤上划出红痕。
更可怕的是,呼吸!
她的呼吸突然变得异常困难,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费力地拉扯一个不断收紧的橡皮口袋,喉咙里发出“嘶…嘶…”的、令人心慌的哮鸣音!
胸口像是压上了一块巨石,沉闷而窒息。
“她这是怎么了?”虞书欣脸上的羞恼和赌气瞬间被惊愕和担忧取代,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光洁的地面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
陈师傅经验丰富,一个箭步冲到玫瑰身边,迅速查看她的状况:面色潮红发绀,呼吸急促困难,脖子上有明显的红疹和抓痕。
他脸色一沉,说道:“是酒精过敏!快,送医院!马上!”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
玫瑰最后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
她感到自己被一双坚实有力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极其迅速地抱了起来,身体骤然悬空。
一股淡淡的、清冽而沉稳的木质香气混合着一丝干净的皂角味钻入她混乱的嗅觉。
她努力想睁开沉重的眼皮,视野却模糊一片,只勉强看到虞书欣紧绷的下颌线,线条冷硬,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凝重。
还有他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惊慌和浓得化不开的担忧,像破碎的星辰。
“坚持住!玫瑰!听到没有?坚持住!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
虞书欣的声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急促而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但他抱着她的手臂却稳如磐石,步伐迈得又大又急,每一步都透着焦灼的坚定。
茉莉紧紧跟在旁边,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深深的自责:“都怪我!都怪我!刚才怎么就没拦住她!玫瑰,你别吓我啊!”
她慌乱地想去摸玫瑰滚烫的脸颊,手却抖得厉害。
玫瑰的思维己经陷入一片混沌的泥沼,她想对茉莉说“别哭,不怪你”,想告诉虞书欣“别担心”,但所有的力气都被那可怕的窒息感抽走了。
黑暗,如同冰冷粘稠的潮水,带着令人绝望的重量,从西面八方汹涌而来,瞬间淹没了她最后一丝残存的感官。
最后印入脑海的,是那缕清冷的木质香,和虞书欣眼中那片深不见底的、为她而起的惊涛骇浪。
世界彻底沉入无声的、令人窒息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