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采购潜规则

寒风呼啸,李卫国裹紧棉袄,骑着自行车出了西九城。~小¢税·宅~ ¨蕪!错~内!容/车轮碾过积雪的乡间小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他的脸颊被冷风刮得生疼,却一刻也不敢耽搁。

远远地,村口的岗哨映入眼帘。还是那两位裹着军大衣的民兵,正跺着脚取暖。见有人来,立即警惕地端起枪。

"站住!干什么的?"年轻些的民兵大声喝问。

年长些的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突然一拍大腿:"哎呀!这不是轧钢厂的采购员同志吗?"他快步迎上来,"这么冷的天还跑一趟,是来送票证的吧?村里面都念叨好几天了。"

李卫国没有想到只见过一两面的这个民兵还能认出自己来,赶紧下车掏出掏出烟一人散了一根:"同志好,我是轧钢厂采购科的李卫国。王支书在不在?麻烦带我去见见他。"

"在在在!我这就带您去!"年轻民兵主动接过自行车把手,推着车往村里走,"王支书这两天可没少念叨您,说城里同志办事肯定靠谱,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村大队部的炉火烧得正旺。_躌′4,看+书. +无.错-内·容-王支书正伏案写着什么,抬头看见李卫国,先是一愣,随即露出惊喜的笑容:"李同志!可把您盼来了!"

李卫国赶紧掏出牡丹烟,给王支书和民兵各递了一支:"王支书,实在对不住,说好一个星期,结果拖到现在..."

王支书摆摆手:“没事没事,就是乡亲们这两天总来问,我这才托人去厂里打听。”他压低声音,"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李卫国脸一红:“说来惭愧,回去没两天家里给安排了结婚,一忙活就把这事耽搁了。”

"结婚?!"王支书眼睛一亮,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哎哟!这可是大喜事啊!"他拍着李卫国的肩膀,之前的焦急一扫而空,"难怪难怪!人生大事要紧!来来来,快坐下暖和暖和!"

李卫国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他打开帆布包,露出里面整整齐齐的票证:"王支书,这次我把票都带足了。您看是不是通知一下乡亲们?另外要是有想卖东西的,今天我一起收了。"

"好嘞!"王支书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广播前,清了清嗓子:"喂——喂——全体社员注意啦!轧钢厂的李采购员来咱们村啦!上回开过条子的,赶紧拿着条子来大队部换票证!有东西要卖的也抓紧过来啊!"

广播声在村子上空回荡。-d~i?n\g~x¨s,w?.·c_o′m`不到十分钟,大队部门口就热闹起来。最先跑来的是张老汉,他手里紧紧攥着那张己经发皱的条子:"李同志,您可算来了!我家闺女就等着这布票做嫁衣呢!"

李卫国仔细核对条子,把相应的布票、糖果票一样样点清:"张大爷,您数数,三丈布票,1斤的糖果票,对不对?"

"对对对!"张老汉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这下闺女能风风光光出嫁了!"

紧接着,村民们陆续赶来。有拎着腊肉的,有抱着土特产的,还有牵着活鸡的。李卫国一一过秤、计价,该给钱的给钱,该给票的给票。大队部里热火朝天,欢声笑语不断。

时间一晃就是下午3点过了,李卫国终于忙完了。他清点着收到的山货,心里盘算着:这趟虽然波折,但总算没辜负乡亲们的信任。更重要的是,他深深记住了张科长那句话——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

清点完沉甸甸的山货和账目,走进烟雾缭绕的大队部办公室,找到了正吧嗒着旱烟的王支书。

“王支书,来,歇会儿。”李卫国掏出那包熟悉的牡丹烟,给王支书和旁边记账的会计各递了一支,自己也点上一根。袅袅的烟雾暂时模糊了彼此的神情。

沉默了片刻,李卫国看着王支书被岁月和风霜雕刻的脸庞,终于艰难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王支书……这次,可能……是我最后一回来咱们王家村了。”

“啥?!”王支书捏着烟卷的手猛地一顿,差点烫到自己。他愕然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和急切:“李同志!这话咋说的?!是…是咱村的东西不好了?还是…还是价钱上有啥说道了?”他往前探着身子,语气焦灼,“您给评评理,十里八乡打听打听!跟您李同志做买卖,那价儿,绝对是顶天的公道!乡亲们心里都念着您的好呢!这…这咋说不来就不来了?”

李卫国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他比谁都清楚,为什么他给王家村的价格“最高”—那是因为他这个采购员,没在乡亲们身上刮过一层油!其他采购员来,总要想法子在价上、甚至在票证上“合理”地扣下一点,当作自己的辛苦费。只有他李卫国,把轧钢厂给的预算和票证,一分一厘、一张不少地都给了乡亲们!他没想赚这个钱,只想把事办实,对得起老乡的汗水,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这隐秘的“潜规则”,王支书他们或许隐约感觉到不同,却未必清楚其中关窍。李卫国也不想点破,坏了同行,也显得自己刻意卖好。

李卫国用力吸了口烟,压下心头的复杂,尽量让语气显得平稳:“王支书,您别误会,东西好,乡亲们更好!是…是我自个儿工作上的事儿。”他顿了顿,避开了王支书探究的目光,“年后…我工作上有调动,要去别的岗位了,恐怕…没时间再跑一线采购了。”

他刻意模糊了“升任科长”这个信息,觉得没必要在这朴实的乡亲面前显摆。

王支书怔怔地看着李卫国,烟都忘了抽,半晌,才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充满了失落和遗憾:“唉……调动…工作调动啊……”他明白了,这是没法子的事。他搓了搓粗糙的大手,像是想抓住点什么,“那…那以后来咱村的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