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炉火、书声
军械司的大工厂里，却是一片热火朝天。十座新建成的高炉，如同十尊沉默的巨人，在夜色中发出沉闷的轰鸣，炉口喷吐出的橘红色火焰，将半个夜空都映照得一片通明。
李睿站在一座高高的了望塔上，俯瞰着这片由他一手打造的工业心脏。
赤着膀子的工匠们，吆喝着号子，将一车车铁矿石和精炭倒入炉口。滚烫的铁水，如同金色的河流，在预制的模具中奔流。不远处，新建成不久的水力锻锤，正在不知疲倦地起落，发出“咚！咚！咚！”的巨响，每一次捶打，都让烧红的钢坯迸射出绚烂的火星。
这声音，在李睿听来，比世间任何丝竹管弦，都要悦耳动听。
“大人，夜深了，该歇息了。”孙老铁不知何时，也登上了了望塔，他的手里，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肉粥。
“孙师傅，你也还没睡？”李睿回过头，接过热粥，暖意顺着手心传遍全身。
“睡不着啊！”孙老铁看着下方那片繁忙的景象，浑浊的老眼中，闪铄着前所未有的光彩，“老朽和铁疙瘩打了一辈子交道，做梦也想不到，这世上，还能有这般炼铁的景象！大人，您这真是神仙手段啊！”
“我不是神仙，孙师傅。芯捖夲鉮栈 首发”李睿喝了一口热粥，胃里暖烘烘的，“我只是知道，想让弟兄们手里的刀更利，身上的甲更坚，就不能怕麻烦，不能怕花钱。咱们多流一滴汗，将来战场上，兄弟们就能少流一滴血。”
孙老铁闻言，重重地点了点头，眼框有些湿润。
两人正说着，一阵清脆悦耳的读书声，伴随着夜风，隐隐约约地从远处传来。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声音虽然稚嫩，但却充满了生气。
“这是”李睿有些意外。
“是您下令开办的‘屯田所夜校’。”孙老-铁笑着解释道，“王主事亲自当先生，教那些新来的农户家的孩子们识字、算术。白天，孩子们跟着大人下地干活，认识庄稼。晚上，就来这里读书。大伙儿都说，跟着大人您，不仅能吃饱饭，还能让家里的娃，将来做个有出息的读书人呢！”
李睿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在新建的居民区中央，一间灯火通明的学堂里，坐满了大大小小的孩子。他们聚精会神地跟着王老三，一字一句地念着《千字文》，小脸上，写满了对知识的渴望。
看着这一幕，李睿的心中，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
这，才是他真正想要打造的世界。??狐±??恋$文-学? ¨|首?=发&
这里，不仅要有坚固的铠甲和锋利的刀剑，更要有温暖的炉火和朗朗的书声。这里的人们，不仅要能吃饱穿暖，更要有希望，有未来。
他正沉浸在这份温馨之中，王老三却行色匆匆地从下方跑了上来。
“大人，出事了！”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凝重。
“怎么了？”
“下午，咱们在外围巡逻的兄弟，抓到了几个形迹可疑的家伙。”王老三压低了声音，“这些人，自称是关内来的皮货商人，但咱们的人在他们身上，搜出了这个！”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小小的、雕刻着鹰隼图案的乌木腰牌。
李睿接过腰牌，只看了一眼，瞳孔便猛地一缩！
——东厂！
这鹰隼的图案，正是东厂番役的秘密身份标识！虽然他只是在史书中见过，但绝不会认错！
“人呢？”李睿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
“被我关在暗牢里了。”王老三的脸上露出一丝狠厉，“一共三个人，嘴硬得很，什么都不肯说。不过看他们的筋骨和手上的老茧，都是一等一的好手，绝不是什么商人！”
李睿捏着那块冰冷的腰牌，心中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
东厂的人，怎么会来这里？是崇祯的猜忌？还是朝中政敌的黑手？
无论是什么原因，他们的出现，都象是一条潜伏在暗影中的毒蛇，给他这片欣欣向荣的土地，带来了致命的威胁！
“他们一共有多少人？”
“不清楚。”王老三摇了摇头，“这三个人，是分头行动时，被我们的人碰巧发现的。我担心，在他们背后，还有更多的人，已经潜入了我们的地盘。”
李睿的眼神，变得异常锐利。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象以前那样，被动地等待危险降临了。这些东厂的番役，就象附骨之蛆，一旦让他们掌握了什么把柄，或者找到机会对自己下手，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主动出击！
“王三哥，”李睿的语气，变得果断而冷酷，“从现在起，提升整个屯田所的警戒等级！所有外来人员，一律严加盘查！”
“另外，”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把我们‘夜狼’的人，都给我撒出去！”
“夜狼”，是李睿从护卫营那五十名参加过黑风口之战的精锐中，再次精挑细选出的十二名顶尖高手，组成的一支专门负责侦查、渗透和暗杀的特战小队。他们，是李睿手中最锋利，也最隐秘的一把尖刀。
“我要你，带着‘夜狼’，把那些还藏在暗处的老鼠，一只一只地，都给我揪出来！”
“我不管他们是谁派来的，也不管他们有什么目的。”
李睿的眼中，杀机毕露。
“我只知道，在这辽西的地界上，任何敢于威胁到我们生存的人都得死！”
夜色中，几道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从屯田所的阴影中滑出，迅速融入了茫茫的黑暗之中。
一场猎人与猎物之间的无声较量，就此拉开序幕。
而远在宁远城内的一家客栈里，一名身穿锦衣，看起来象个富家公子哥的青年，正擦拭着他那柄看似装饰品，实则锋利无比的佩剑。
他，便是这次东厂行动的领队，百户官，曹正淳。
他看着窗外那片被炉火映红的夜空，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
“李睿咱家倒要看看，你究竟是龙，还是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