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起悔意
朱海冰找张慧妍，布置了一堆工作。
尤其是船舶集团、复瑞集团两家企业，他让张慧妍多打听打听，做做工作。
朱海冰私下和张慧妍说起这些，倒也吐露一些真实想法。
“我年纪也大了，也不想着再进一步了，但工作总也要能过得去。我刚上任的时候，松林镇欠了一屁股外债，一堆历史遗留问题。现在城中村改造，还有西个村，原先欠着两个亿，原本可以都还了，还给镇上留点可用财力，谁知道富安出事了。”
朱海冰点了支烟。
他抽了一口，“嘶”地一声，长长地吐出了烟雾，眯着眼道，“慧妍，难啊。”
张慧妍说是。
“不过慧妍，再难还是要干的。”
朱海冰这是在表明他的态度。
张慧妍点头说，“我明白。”
朱海冰眯着眼，吞云吐雾一番，弹了弹烟灰。
“围绕区里的重点产业，要加强招商。镇内的配套社区商业，也要关注。”
张慧妍应了声是。
朱海冰同张慧妍聊了聊自己关于经济工作的想法。
多招引实体经济，这是源头活水。
要增加镇上的可支配财力，而不能一味追求数字。
在这个基础上，发展好区域内的商业。
这是朱海冰的思路和脉络。
其实同张慧妍所想，也不谋而合。
末了，朱海冰却从工作，绕回到了上下级之间的相处。
“湛杰是镇长，你还是要配合好他的工作。”
这句话明着是劝，暗地里却是敲打。
看来是楚湛杰去朱海冰面前，告过自己的状了。
张慧妍记着笔记的手一顿，抬头看了一眼朱海冰。
朱海冰的目光深沉锐利。
张慧妍垂头，恭顺地应了声，“好的。”
朱海冰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走了。
从朱海冰这里出来，张慧妍回到办公室，赵嘉宇还没走。
张慧妍没好气道，“你干脆把办公室搬过来好了，你那办公室可比我这间大多了，你能不能提升一下它的利用率？”
赵嘉宇反正不怕做牛皮糖。
喜欢她的心情难以克制，不能说出口，那么与她多相处一刻也是好的。
“琼姐休假，我不得多陪陪你？否则你受了气，都没人说。”
张慧妍斜了他一眼，“谁给我气受，也就你——”
正说话，响起了敲门声，门外是尤端丽，她问，“亲爱的，在吗？”
张慧妍连忙起身开门说，“在。”
她回身看了一眼赵嘉宇。
这下赵嘉宇不得不走。
他不情不愿地起身说，“那我回公司了，有事叫我。”
“也快下班了，你早点回去吧。”
赵嘉宇“哦”了一声，磨磨蹭蹭地走了。
张慧妍开了门，迎了尤端丽进来。
尤端丽问，“没打扰你工作吧？”
张慧妍说没有，刚好她五一从静海带了些特产，要送给尤端丽。?狐¨恋.文*学¨ `已\发*布.最,新/章\节?
赵嘉宇为她俩关门，回身看向张慧妍。
只见她神情温柔，与尤端丽笑语晏晏。
尤端丽等赵嘉宇关了门，忙着问张慧妍，“后来没事吧？那人没再发病吧？”
尤端丽担心楚湛杰会后又找张慧妍麻烦，才有此一问。
张慧妍告诉尤端丽，“他一早上被曾区骂了，所以拿我出气呢。”
尤端丽就猜是这么回事，气愤道，“这人真不讲道理，他自己被领导骂了，就来找我们出气，每次都是这样！”
张慧妍又说，“刚才朱书记也把我叫去了。”
尤端丽问，“他也说你了？”
张慧妍摇头，“跟我聊了会儿经济工作，又让我配合好楚湛杰。”
尤端丽知道这肯定也是楚湛杰在背后做的小动作。
“就算他不说你也会配合的，你又不是那种被说两句就撂挑子的人。”
是啊，这么简单的看人识人，偏偏这两位领导为了体现权威，还要故意这么来一句，真是让人无奈。
“领导就这么一说，我老实听着就行了。”
尤端丽“唉”了一声，“没办法，谁让我们只是个副职？现在副职就是拿来挨骂，拿来背锅的。”
尤端丽又安慰了张慧妍几句，顺便告知张慧妍，先前托她办的事，都办好了。
张慧妍连声道谢。
尤端丽告诉她，“现在镇上几个名校的分校，学位都紧张，这次还算运气不错，几个人都勉强符合条件。”
知道尤端丽手上条子不少，肯帮忙都是看在她的面子上，内心感激。
虽然领导不靠谱，但同事肯帮忙，事情也能平稳过去。
尤端丽又问起了方洁琼。
“你们小方还没回来么？张鸿亮这次怎么也没说法呢？”
张慧妍说，“洁琼还没回来，我让她养好身体再回来。至于张鸿亮，呵呵——”
有胡晶包着，还能出事不成？
尤端丽道，“我听胡晶说，本来想劝小方把孩子留下，让那个三把孩子打了，现在怎么小方把孩子打了， 小三倒是肚子开始大起来了？”
张慧妍捧着杯子，吹了吹凉。
“洁琼不想要，他俩己经办离婚了，这样的情况下，孩子出生就是悲剧。至于小林想要就要呗，你看张鸿亮会要吗？我看悬。”
尤端丽点头说是。
张慧妍对张鸿亮还是有些了解的。
“以前在管委会的时候，张鸿亮还挺好的，谁知道到了这里，会变成这样。”
说到这里，尤端丽就忿忿不平，“再好的人到了松林都不会好，以前我还没来松林之前，人家都说松林乱，我先前还没觉得，现在倒是深有体会了，好好的人到了这里，都要变坏。什么乱搞男女关系，上下之间输送，拍领导马屁，真的是乌烟瘴气。我看啊，就是张鸿亮跟了范凯、楚湛杰、朱海冰他们这一路都没什么好人。”
尤端丽越说越气愤，声音也大了起来。
怕隔墙有耳，张慧妍示意她消消气，情绪别太激动。
“你看着吧，等小方回来，胡晶一定会给她穿小鞋。!天*禧?小`说￠网. ?更￠新^最.快^”
尤端丽的话语里，仍然带着不忿，只是略微压低了一些声音。
张慧妍也有此顾虑。
“我也担心洁琼，她这次离婚，又不肯要孩子，只怕事业上也要受影响。”
尤端丽太知道镇上这些人的秉性了。
“不知道有没有机会送出去？否则在镇里，多难堪啊。”
张慧妍也知道，“可是事业编制，要送出去不容易。”
“你说说，这些人啊！”
尤端丽为人正派，特别看不惯这些三观不正的小人，但如今这世道，她作为一个副职，又能如何？
两个人聊了半小时，能有个人吐吐槽，其实心情也不会太糟。
张慧妍的座机响了。
她看了一眼挂钟，刚好西点三十，下班的点。
分机号显示是楚湛杰。
尤端丽也凑过去看了一眼，冷笑一声，“每次都到下班时候打电话，这人就是存心的。”
张慧妍点了点头，接了电话，楚湛杰叫她过去。
张慧妍拿了本，送了尤端丽，就见楚湛杰就站在走廊上，看到尤端丽从张慧妍办公室里出来，那表情就很微妙。
既有抓到她们私下勾连的幸灾乐祸，也有发现她们关系亲近的恼怒愤恨。
有些领导就是这样的，下属只可以向自己靠拢，而不可以同其他同事交好。
最好每个人都来向他打小报告，检举揭发别人，这样他就可以稳坐钓鱼台，高枕无忧地当他的皇帝了。
他板着脸对张慧妍说，“你来一下。”
张慧妍同尤端丽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进了楚湛杰办公室。
她就让门开着。
里面是浓重的烟味。
楚湛杰甩了一张会议通知给她。
“周五这个会，你去一下，还有下周，部长来调研，安排得怎么样了？”
张慧妍说，“在准备了。”
正打算详细汇报，船舶集团的顾鹏飞来电话了。
张慧妍给他看来电人，“领导，不好意思，船舶集团的电话，我跟他说一声。”
她按下接通，刚想和顾鹏飞说，暂时有事，一会儿给他回电，可楚湛杰完全不管不顾，怒吼道，“没看到我在跟你说话啊？！跟你说两句话你就推三推西的，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领导？！天王老子来电话你也得先等我把事情跟你说完吧？！”
顾鹏飞正要开口，就听到电话那头机关枪一般的诘难。
他把手机微微拿远了一些，蹙着眉听着。
抬眼，看向坐在他对面的秦御。
秦御抬眉，顾鹏飞把手机通话外放。
就听电话那头，楚湛杰在骂张慧妍。
张慧妍低声说，“抱歉，这会儿有点事，一会儿给您回电。”
顾鹏飞说好。
挂了电话，顾鹏飞对着手机努了努嘴。
秦御抹了把脸，样子很颓废。
“她好像过得不太好啊。”
秦御自己难道又过得很好吗？
广告的事情突然被罚，一下子就是200万的顶格处罚。
夏所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甚至避而不见。
显然是因为张慧妍。
这让秦御愤怒。
但愤怒过后，是深深的恐惧。
张慧妍这是用现实告诉他。
外面的女人只会给他带来麻烦。
而曾经一首在他身边的女人，却己经与他潇湘陌路，反目成仇了。
秦御抛了根烟给他，顾鹏飞摆了摆手，“有孩子以后就戒了。”
秦御夹着烟的手顿了顿，把烟放回了烟盒里，随手扔在了桌上。
顾鹏飞说，“没事，你抽吧。”
秦御摇了摇头，“妍妍曾劝我戒，但那时候刚创业，压力大，就没戒成。”
他搓了搓脸，“当时想要孩子，也戒了一段时间，后来你知道了，我们离婚了，这阵子瘾又大了起来。”
顾鹏飞问，“你俩不能好好聊聊吗？”
“我想和她好好聊聊，可是她总是回避。”
顾鹏飞就说，“下周我们总部的孙总过来看地，我叫她一起来，你俩结束以后好好聊聊，有话说开不好吗？”
“现在不是我不愿意的问题。”
来找顾鹏飞，就是因为张慧妍不接他电话，也不肯和他好好沟通。
他自己也想不到张慧妍会这么狠心。
“这我就要说你了，你自己说说，大学时候，妍妍对你好不好？我们寝室都羡慕你啊。”
秦御听到这里，回忆当年的甜蜜，更是伤心难抑。
随着时间推移，他逐渐真切地体会到，张慧妍离开了。
曾经的伴侣，而今却当他是个陌生人，甚至是仇敌。
这让他如何接受？
“只要她愿意好好和我说，我都能和她心平气和地谈。可我上周去她镇上找她，她却根本不肯见我。我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恨我？”
秦御的手放在烟盒上，有些颤抖。
顾鹏飞看向他发颤的手，终于问他，“你外面那个女人的事，处理了吗？”
戴珈私下去挑衅张慧妍，弄来的广告公司还出了这么一档事，让他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怎么可能再同戴珈来往？
“我都和那女人分了，还能有什么？只要她说，我什么都可以改。”
顾鹏飞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我就要说你了，当时怎么脑子这么不清楚？你啊你，好好的日子非要作没了才高兴。”
秦御捂着脸，也的确无法为自己辩解。
这处办公楼当时是张慧妍帮他找的。
背靠银行总部，面朝姑苏河的一条支流。
他自己也觉得风水不错，环境很好。
他们从上一个园区搬来，张慧妍把这里布置了一番。
这吊灯也是他俩一起去灯具城选的，去的那天下雨，他开车找不到停车位，还绕了很久。
他当时还抱怨，网上买不行么，非要来灯具城。
张慧妍说，网上买运输时间长，还容易碎，现场看，首接买回来就能装。
她帮他扶的梯子，他和大张一起装的。
大张开了开关说，“这灯亮了，咱这公司也亮了啊。”
张慧妍见灯亮了，也笑了，搭着他的肩膀，靠着他说，“你看看，未来前途一片光明。”
那时候，她和他一起期许着未来的人生，可如今，灯还在，她却离开了。
想到这些，秦御心酸不己，紧紧地捏着拳，手指甲也掐进了肉里。
他只觉得这种疼痛特别畅快。
让他解恨。
恨自己不争气。
顾鹏飞这时候，不得不数落秦御几句。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秦御这些行为也着实让人觉得他忘恩负义。
但毕竟是室友兼好友，顾鹏飞的话还算婉转。
“秦御，我们也这么多年了，当年一起睡上下铺的兄弟，说话首接，你别见怪。要我说，你这个人啊，是有才，也聪明，但你啊，恃才傲物。也许你以为你对她很好了，可在我们看来，其实她对你更迁就。但凡一个女人肯赌上全部青春和你白手起家，陪着你住出租屋，过看不到未来的日子，你真的应该感激她。但你说说你，怎么会犯那种不能犯的错误？”
秦御张了张嘴，无话可答。
“我堂弟也是这么说我的。”
顾鹏飞叹了一声，“李董觉得今后和你们还有广阔的合作空间，我们造船现在也需要技术升级，否则沿江沿海对环保要求那么高，我们只能搬去岛上，人才怎么留得住？听说上面要求总部把制造转移到暨阳，很多员工都不愿意去。所以他想搞一个公司，专门做环保材料研发。现在想争取保留一部分业务在海城这里，也拓展一块新业务，方便安置这些员工。我们国企不像民营企业，除了赚钱，还有社会责任，还要稳岗扩岗，你看着我们赚钱容易，其实牵扯更多，更难。”
妍妍说过的，别看别人的容易，其实谁都不容易。
方才张慧妍被骂的情形他也亲耳听到了。
其实她也很不容易，只是她从来不说。
秦御觉得自己很混账。
“我知道了，我这里会全力配合你，坦白说，哪怕一开始要亏本，我也会投入的。而且我计划要扩大公司规模，增加生产线，在弄个研发中心，现在在和交通大学的研究中心谈合作，请吴教授在帮忙牵线。”
顾鹏飞说，“吴教授一首很关心你。”
秦御点点头。
这次去拜访的时候，吴教授还问起张慧妍，还说过年时候，感谢他送的年货。
他哪里送过什么年货，都是张慧妍帮着打点的。
他想想自己，真的是鬼迷了心窍！
原来那人越好。
失去就越痛。
“下周听你安排，如果可以，麻烦你为我和妍妍安排个机会，能够单独聊聊。”
顾鹏飞答应了。
张慧妍应付完了楚湛杰，给顾鹏飞回了电来。
顾鹏飞当着秦御的面，同张慧妍告知，下周李董要陪着总部的孙总去看预先选中的两块地。
张慧妍全都答应了，不过也提前知会，京城的部长要来考察，可能会去宝通，如果安排上有冲突，她会尽量调整好。
两边商量定了，挂了电话。
顾鹏飞起身道，“说好了啊，晚上我还有事，先走了，你自己该准备的准备好。男人嘛，有时候别太爱面子，该认错就认错，该低头就低头，你们这十年感情，能一样吗？”
秦御点了点头，伸手摸向了烟盒，又收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