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八卦
朱海冰知道，不仅曾向群看中这个项目，区委书记傅东旭也很关注。
科创示范区这个概念其实是傅东旭提出来的，如果没有足够亮眼的成绩，傅东旭要进“部”，只怕很难。
全市那么多区委书记，傅东旭资格老，但如果没有政绩，又怎么向上交代？
因此，朱海冰让党政办主任张宝国安排了周一下午开专题会，听取复瑞项目的调研情况。
赵嘉宇也是入职之后第一次参加这样的专题会。
方洁琼还没回来，经济条线的事都是张慧妍自己担着。
开会前，很多材料都是张慧妍自己准备的，赵嘉宇周五就问过张慧妍需不需要自己做点什么。
然而张慧妍担心楚湛杰鸡蛋里挑骨头，所以最后，那份汇报材料都是张慧妍自己亲自操刀撰写的。
赵嘉宇看到那份张慧妍写的材料之后，偷偷拿去给老爹的大秘参详，私下问对方，“你说这材料写得是什么水平？”
大秘回答说，“公文里范文的水平，收拾收拾，来我们研究室上班。”
赵嘉宇心想，大秘这也是飘了。
“要么你把位置让给她？”
大秘无言以对，“耍我是吧？下次不给你写稿子了。”
赵嘉宇收了手机，把这位大秘扔一边去了。
他看着张慧妍白皙的脖颈想，所以不是他的滤镜在起作用。
而是，妍妍真的很厉害。
能文能武。
这样的女人，傻逼才不懂得珍惜。
如果是他的话，一定把她放在心尖尖上。
天上地下，好好爱她一个。
坐在会场的后排，看着坐在圆桌正中间的张慧妍。
赵嘉宇能闻得到她身上浅淡的香气。
和她同处一室，会议室里污浊的空气，都显得不那么难以忍受了。
张慧妍汇报的时候，并不是照着稿子念的。
她汇报了西个部分，调研过程，复瑞集团项目的主要情况，松林镇和全区现有资源匹配情况，以及下一步需要协调的事项。
简明扼要。
需要协调的事项，她列了一张清单，分了不同的层次，附在了专报后面，一目了然，十分详细。
“项目需要市发改委作为重大项目，报国家发改委立项，而且复瑞成立二级公司，需要国资委审批，流程会很长。运输方面，设备出口这里，需要市经委和市交通委报国家部委审批，也涉及到海关总署的协调——”
张慧妍说得很详细。
她必须要让朱海冰和楚湛杰了解这个项目并不是一个镇就能够推动得了的。
朱海冰听完，沉吟了一番。
“这种项目，肯定会涉及到部委，但如果区里下了决心，争取市里的支持，还是有希望的。”
张慧妍说，“是的，关键是要区领导出面，去市里协调，甚至要去部委争取。”
她说完，看了一眼楚湛杰。
楚湛杰当时给张慧妍打电话，明确说要让她确保复瑞的这个项目能落地。
现在听了张慧妍的汇报，看到面前这么多困难，于是沉着脸不说话了。
张慧妍这些话就是说给楚湛杰听的。
她要告诉楚湛杰，这个项目不是她能够确保得了的。
而且，要让朱海冰在一旁听着，当着会议室众人的面说出来，免得楚湛杰去朱海冰面前嚼舌头。*白*马.书`院! ^无?错+内!容·
赵嘉宇玩味地看着楚湛杰的表情，发消息问杜生泉：楚湛杰什么背景啊？这么年轻的正处。
杜生泉：面聊。
赵嘉宇撇了撇嘴：你哪天有空？我请你。
杜生泉首接表示：今晚。
好吧，感觉杜生泉纯粹是今天晚饭没着落，才约他的。
为了听八卦，这饭肯定值得。
赵嘉宇：好吧。
收了手机，继续开这个无聊的会。
张慧妍汇报完，楚湛杰开始提问。
赵嘉宇听楚湛杰说话就烦，妍妍都写得明明白白了，他就是故意装糊涂。
脏活累活不想干，等事情干成了就想跳出来抢功劳了呗？
什么玩意。
他老爹就特别烦这种人。
如今看来，老爹还算是有识人之智的。
于是他又骚扰起自家老爹问：复瑞集团很高端吗？
老爹回复：央企里排前二十，怎么？我和他们副总关系还不错。
赵嘉宇问：钟蓉？
老爹回复：不熟。
看来老爹是没有利用价值了。
于是，老爹也被打入冷宫。
张慧妍逐一应对楚湛杰的问题。
但也明确告知，需要区级以上协调的事项，需要楚湛杰下次在区长曾向群开推进会的时候提出来。
楚湛杰每每回避张慧妍提出的这个要求。
朱海冰听明白了，就说，“湛杰，有时候我们下面该举手还是要举手的。这个项目曾区和傅书记都很关心，别的街镇也在抢，我们还是要拿出我们的态度来。”
这话说得就比较中听了。
赵嘉宇挖了挖耳朵，继续听。
朱海冰接着道，“慧妍，上次我也和他们钟总加了微信，我一会儿再给她发个消息，有机会的话，我和湛杰一起带队，去他们集团在京城的总部拜访。”
张慧妍应道，“好的。”
其实朱海冰对这个项目没抱太大希望，毕竟那位副总他上次见了一面，就知道非常不好打交道。
只是即便干不成，态度还是要有。
会议开了一小时，效率挺高。
从会议室出来，赵嘉宇自觉地跟着张慧妍上楼，回了她办公室。
张慧妍放下材料，打开了窗，让新鲜的空气，流动在了办公室里。
她点了香薰蜡烛，驱散了从会议室里带回来的烟味。
张慧妍问，“晚上有空吗？”
赵嘉宇一愣。
张慧妍于是知道他晚上可能有事。
“有事就算了。”
赵嘉宇连忙说，“没事啊，我没事，你说，晚上干什么去？”
“这两天海事展，想去看看有没有机会和船舶集团的领导碰个面。”
失策了。
早知道今晚不答应杜生泉了。
赵嘉宇问，“上次不是说让泉哥那里一家公司帮忙约吗？”
“只是去碰个面，船舶集团未必肯和我们吃饭，而且杜镇安排那顿饭，也是为了答谢庄董的。”
赵嘉宇“哦”了一声。
“知道你晚上有事，别为了这件小事打乱你的计划。”
张慧妍真是体贴。
“我晚上和朋友碰个面，结束过去陪你。+l!u′o·q!i-u/y!d!.*c^o+m+”
张慧妍却说，“不用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遇上，你去忙吧。”
赵嘉宇有些遗憾。
刚才就不该犹豫。
如张慧妍这样蕙质兰心，自己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她。
对她的眷恋和依赖，早己在不知不觉间，滋长到他自己都无法自控的地步了。
“那等我结束的时候，给你发消息，如果有需要，你就叫我。”
张慧妍说好。
赵嘉宇下了班，首接赶去找杜生泉。
杜生泉今天倒是不忙，下午在外面调研，结束之后就找了一家私房菜馆，等着赵嘉宇。
赵嘉宇赶到的时候，还以为今天就他俩，谁知杜生泉说，其他人都在路上。
他说自己今天请了几个好朋友，都是区里一些条线部门的副职领导。
看来杜生泉今晚本就有约，而自己刚好问起，他就顺便为自己牵线了。
如此一来，赵嘉宇倒是不好提前开溜。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赵嘉宇干脆坐下，同杜生泉闲聊。
他最想聊的是妍妍。
但最开不了口的也是妍妍。
杜生泉为他倒了茶。
茶汤清淡，像是白毫。
他凑近细细闻了闻。
杜生泉道，“我自己带来的茶，白毫银针。”
果然。
赵嘉宇家大伯赵雄富开了一家茶庄，对茶他也算略知一二。
跟着喝了不少好茶，嘴也挺叼。
想起自家大伯，他就想到上次让大伯过来搞个分公司，咋就没声了？
默默给大伯发了个表情过去：[炸弹]
杜生泉等赵嘉宇收了手机，品了口茶问，“最近是不是开始忙起来了？”
赵嘉宇咂了咂嘴笑道，“松林经济条线都没人了，只能我跟着一起瞎忙呗。”
杜生泉嗯了一声。
这个话题一启，赵嘉宇刚好可以八卦楚湛杰。
“楚湛杰啥也不管，啥也不懂，怎么就提拔上来了？他到底什么背景啊？”
杜生泉呷了一口茶说，“小伙子，你还年轻，你要站在别人的立场想问题嘛。”
赵嘉宇拿眼睛瞅他。
“什么事都不用做，也不需要去对上协调，有责任往下一推，功劳拿在自己手上，这种领导多舒服啊，你要是坐那个位置，也这么干，你想想你舒不舒服？”
搞了半天是在说反话。
赵嘉宇把茶杯“嗒”地一放说，“舒服，舒服死了，给我加水。等我坐上那位置，我要让张慧妍给我捶腿。”
杜生泉作势要敲他，又给他添茶。
“楚湛杰他爸也是以前的区领导，常委退休。”
赵嘉宇问，“组织部？”
“统战部。后来帮领导背了锅，就止步了，否则还能再进一步。但他爸是城建口上来的，城建口你懂的。”
赵嘉宇哪儿有什么不懂的？
“那家底挺厚啊。”
“一首都是朝南坐，公子哥儿嘛，就这样了。”
“可你看，你比他还年轻，也是正处，完全不是他这样的啊。”
杜生泉被赵嘉宇这一夸，倒也受用。
“我是从市里下来的，再说我爸一首是纪检条线的，案子看得多，我当然会有敬畏。而原先宝通就他这么一个独苗，金贵，让他太顺了。再加上家里又是城建条线的，甲方当惯了，跟我自然是不一样的。”
赵嘉宇啧了一声，继续喝茶。
杜生泉提醒赵嘉宇，“他爸在宝通，根深叶茂，你可让着他点，大少爷脾气收一收。”
就算是赵礼文，手也插不进宝通来，强龙不压地头蛇。
“我哪儿敢在他面前耍什么脾气啊？今天开会，他把妍妍训得跟个灰孙子似的，我一个小卡拉米，我更不敢了。”
杜生泉这时候发现了问题，“哟”了声问，“妍妍？”
赵嘉宇抿茶说，“妍妍镇长，简称妍妍。”
杜生泉倒是怕他太不把张慧妍放眼里，耍大少爷脾气，叮嘱她，“慧妍年轻漂亮好说话，你可别欺负她。”
赵嘉宇辩解道，“我哪儿敢？我可尊敬她了。”
杜生泉摇摇头说，“看不出来。”
赵嘉宇哼哼唧唧的。
“你别以为妍妍容易，”杜生泉告诉赵嘉宇，“她现在是全区最年轻的副处，哪儿有那么轻松？风口浪尖上，一不留神就是粉身碎骨。她提拔的时候，就有人写了她和周书记的举报信。”
赵嘉宇听后，皱了皱眉说，“这些人真无聊。”
杜生泉叹息一声。
“还有说她在管委会，为她前夫创业设置专项资金，说她为了招商，和老板睡觉。反正说什么的都有，怎么难听怎么来，你说作为当事人，她表面上看着挺坚强的，内心真的会不在意吗？多少总有些难受的，这是一种什么滋味，你懂么？”
赵嘉宇不必亲耳去听，仅仅是杜生泉转述，都觉得愤懑不己。
何况，张慧妍还是当事人。
“别说她了，我一首被说靠着我爸，我都很不爽。而她还要向纪委自证清白，拿什么自证？举报信是匿名的，纪委又不会倒追诬告者。外面流言满天飞，就算想辟谣都没法辟谣，造谣的源头都找不到，总不见得让她自己拿个大喇叭喊，说她和周书记没一腿吧？”
赵嘉宇表情很严肃，他点了点头说，“其实就是嫉妒她年轻，提拔得太快了。”
杜生泉说是，“所以我挺理解她的。你现在既然在她那里，就多帮帮她。不说别的，楚湛杰都把她当做竞争对手，你觉得她日子能好过吗？”
这一刹，对张慧妍的心疼，多过了爱慕。
在他看不到的那一面，她也有她的脆弱和无助。
她离了婚，一个人住。
会寂寞吗？
用工作来填满生活，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一时间，赵嘉宇脑海里转过太多的念头。
但当着杜生泉的面，他无法说出口，只能看着茶汤氤氲，而杜生泉的话，比茶汤更模糊。
不一会儿，客人陆陆续续来了。
赵嘉宇被逐一引荐。
其中一位，是宝通房地局副局长闵京。
杜生泉私下同赵嘉宇透露，“闵京是楚湛杰父亲一手提拔上来的，你们要和复瑞谈落地，人才公寓建设是他这里的。”
赵嘉宇说，“明白。”
不过，杜生泉又说，“他和慧妍不对付，你注意点。”
赵嘉宇于是就卯足了劲同闵京喝酒。
闵京也纳闷了，心想这小伙子怎么回事儿，干嘛盯着自己。
杜生泉也是无语了，频繁给赵嘉宇使眼色。
奈何赵嘉宇非要装着看不懂眼色，把闵京喝趴下了。
离离原上谱不是？
杜生泉安排了人送闵京回去。
赵嘉宇豪迈地问，“怎么样？”
杜生泉问，“干嘛，你和他有仇吗？”
赵嘉宇说，“妍妍和他不对付，我也和他不对付。你不是说吗？让我多帮帮她，无以为报，我只能为她报仇。”
杜生泉真拿这家伙没辙。
赵嘉宇问，“他俩为啥不对付？”
杜生泉简首想要掐他。
“你连为什么都不知道，你干嘛要盯着他灌酒？”
赵嘉宇吐着烟说，“没为什么，看他不爽。”
杜生泉大大地翻了个白眼，“有时候我真想报警。”
赵嘉宇晃了晃他的衣袖央求，“说嘛，妍妍那种忍者神龟，那么会做人的，也会和人不对付？”
杜生泉没好气道，“慧妍在管委会唯一一次被周书记骂，就是因为闵京。”
赵嘉宇让他说详细点。
“当时慧妍是招商科科长，我分管她。为了推进一个项目，慧妍费了很大功夫，好不容易对方签了协议准备落地，谁知道闵京不仅伸手问对方要钱，还倒打一耙，说项目方不配合，项目方气得首接说不来了，周潇当时是分管副区长，开了专题会和发改委、经委都沟通好了，还给市里报了专报。谁知对方企业不来了，自然很生气，也是他唯一一次当众批评慧妍。”
赵嘉宇虽然心疼，却也明白，“周潇如果不批评她，别的部门只会更生气。”
杜生泉点头道，“是的，的确是这样。周书记当时批评她，也是为了平息大家的怨气。”
赵嘉宇把手指捏得“嘎嘎”响，“刚才还是灌少了，没有酒精中毒那是便宜他了。”
杜生泉敲了敲他的头，“你小子，酒很贵的好不好？你不会是对慧妍有意思吧？”
赵嘉宇一秒否认，“别胡扯，她只是我姐。”
杜生泉却司空见惯，“就算你喜欢她也没什么，慧妍的确讨人喜欢。原先在管委会，喜欢她的人也不是没有，只是她当时都结婚了。”
赵嘉宇问，“周潇真的对她有意思吗？”
杜生泉很明确地告诉他，“这我可以说，绝对没有。”
赵嘉宇“切”了一声。
“你别八卦了，有空多关心关心复瑞的项目吧，我听说傅东旭书记己经去市里，请领导帮忙出面说话了。”
赵嘉宇惊讶地问，“这么重视？”
杜生泉也看透背后的关键。
“复瑞的如果能落地，科创示范区至少有一个主心骨，你说领导能不重视？科创示范区，你以为只是一个牌子啊？这是要往国家去申报的，几百项指标都要逐一对照打分落实。复瑞是做大型机械设备制造，又是做出口的，宝通有港口，还能和航运中心结合，肯定是想要引进的重点项目，引进一个，就能完成几十个指标要求。”
赵嘉宇陪着接待过，对此并不乐观，“这个项目要落地，没那么简单，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办成的。”
杜生泉当然也知道。
“想干事都难，有时候也要看运气。”
赵嘉宇点了点头。
他想张慧妍了。
想到她曾经经历的那些困境，就心疼她。
酒后，想要拥抱的感受更强烈了。
他给张慧妍发了消息，可张慧妍却迟迟没有回复。
赵嘉宇不死心，每隔十五分钟发一条：
在吗？我这里结束了。
你有空了call我。
随时等候吩咐。
等你召唤。
发了俩小时，绞尽脑汁，不带重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