咎由自取
“明天见林队!”看似瘦弱的前台小姐姐一手王文一手吴伟,踉踉跄跄的扶着他俩上了出租车。即便是再过于不便也要抽空给剩下几人打个招呼,额头也罕见的在刺骨的夜晚冒出热汗。
楚栩瞧她吃力的样子,不免担心道:“你一个人确定没问题吗,算了,我和你一起吧。”
“停!”前台见此立刻高声喊停楚栩,在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后眼神一慌,压着声音继续道,“我可以的,吴兄弟还有意识,王姐喝醉后也不闹,而且我们还在一个小区,举手之劳而已。”
“楚法医,你先关注关注林队吧,他喝的也不少。”前台用食指悄咪咪的指了指楚栩身后,俏皮的语气快速说了句“再见”后便关上了车门,催促着司机赶快逃离现场。
楚栩猝不及防的吃了口尾气,无奈朝着飞驰走的车辆叹了口气,随后疲惫的揉着脑袋走远了路边。
“送完了?”他擡眸望向餐厅闪烁的灯牌,不由的感觉眼睛痛,余光还可见一些未被云彩遮掩住的恒星,像是幕布上不经意间甩上的白颜料,渺小又出众。
林深成的侧脸被路边的灯光照的五颜六色,听到动静转头后灯光便自然而然的跑到脖颈处,如同纹上彩虹一样的纹身一般。
他单手插兜应和着楚栩迈向他的步伐,笑道:“他们是送完了,我们怎么办?”
“找个代驾?”楚栩没有思考,几乎是顷刻间便道出。他顺其自然的握上林深成的左手,又为自己犯得蠢事轻笑出来,自嘲道,“糊涂了,没有车找什么代驾。”
林深成不可遏制的笑了出来,捂着额头抵在楚栩锁骨间,肩膀也微微颤抖着。他深吸一口气,擡起了头,道:“我真没想到你会说这个,我有两个选择。一,坐车快速回家,提前享受我们二人的夜晚。二,现在时间还早,我们步行回家,正好消化一下。”
楚栩被面前的两根手指惊到皱起了眉,他眯了眯眼,问道:“你这个夜晚……它正经吗?”
“你猜?”林深成收回了手,眨着眼睛道,“我们也可以玩游戏,我刚买了最新款的switch,和手柄,各种游戏应有尽有,扑克牌大富翁飞行棋,以及男人的游戏……”
楚栩眼瞧林深成伸着手指头挨个数,两只手上的手指像是没了限制一般不停的伸缩着,让他忍不住捂住了他的嘴,道:“回家你再给我介绍吧。”
“你打算放弃浪漫?”林深成停下了嘴,见楚栩拉着他慢慢悠悠的走向路边,问道。
楚栩转头瞥了他一眼,微微勾唇道:“局长都说了,在那之前必须确保安全。再加上你的父母不是收到了邀请函吗,恐怕你也被盯上了,最近得小心。”
“而且我马上累死了,浪漫这事下次再说吧。”他吐出一口气,舒展着被寒风吹到僵硬的胳膊,率先拉开了出租车湛蓝的车把手,擡头偶然瞧见变得黯淡的天空,喃喃自语道,“话说今天晚上是不是要下雨。”
楚栩将头靠在了车窗上,感受着脑边传来的微凉感,又忍不住的惆怅起来,道:“他怎么回你的,我看他接到消息后神色都有点绷不住了,甚至聚餐还没结束就匆匆离开了。”
“他?”林深成有意提防的瞧了前方专心开车的司机一眼,含蓄的回道,“明天说。”
“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为什么一定要等到明天说,而不是待会说?”楚栩偏了偏头,有些疑惑的问道。
林深成宠溺的淡笑起来,道:“他回的我明天说,不是我跟你明天说。”笑不活了,怎么没喝酒的楚栩看起来比他还醉,难道酒量已经到了闻一点就醉的地步了?
“……哦。”楚栩瘪了瘪嘴,不着痕迹的捂住了暴露出来的脸,眼神直勾勾的望着窗外呼啸而过的风景,闭紧嘴巴暗暗发誓不到脑子清醒了不说任何话,却下一秒被破了功。
他不明所以拿起从刚开始就一直提示音不断的手机,点开后才发现是来自同一个人的消息。楚栩无语,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因为他的微趴扯大了些,但总共也不到半米,至于单独给他发微信。
要是一些不能被旁人听到的还好,但你一直发表情包是个什么鬼?况且还这么土!楚栩浅浅的“啧”了一声,眉头间也随着透露出他的为难。
即便是在过于嫌弃,但他还是口嫌体正直,默默的点开了老土表情包的相关表情,礼尚往来的回其一个托着心的线条小狗。
楚栩眼不见为净般的关上了手机,用自己的胳膊挡住了下半张脸,仅露出两个半眯着的双眼,看起来恹恹欲睡毫无兴趣的样子。却殊不知被遮住的那半张脸的胳膊下,是随着脑海的放空如同本能般显现出的红晕。幼稚,无聊。他在心里想到了无数贬义的词语来形容林深成刚才的行为,却不觉泄气,反而是感觉脸颊越来越烫。但好爱,楚栩不好意思的想到,最后索性盖住了整张脸。
爱可以包容一切,但有了爱,才有了一切。所谓的引上绝路,只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
咎由自取?吴伟瞧着没有意识闯进他家的醉人,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脑子又感到一丝胀痛。他觉得这个词语非常适合形容此刻的自己,从一开始他就是作的。
吴伟不仅和王文一个小区,也是同一栋楼,更是同一个楼层。而在今年三月份,他们成了邻居。
他比王文入队时间晚,懵懵懂懂的一个大学生好不容易正式步入了社会,却在入职的第一天碰上了王文。
倘若现在问他,他还是能够准确描述出王文当时对他的表情——一种生人勿近,浑身散发着冻人的冷气,仿佛下一秒就会刀了你的感觉。
吴伟一度认为这就是他未来的顶头上司,也就是现在的局长,这对于还没见过世面的他来说无疑是毁天灭地的伤害,甚至印进了心底。
那时的他,还保存着原来的趋利避害的观念,即便知道这位这不过是他的前辈,不会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也不愿靠近这位煞神。
大学舍友嘲笑他像个草履虫,没有自己的主观思想,靠着与生俱来的定理存活着。
若不是提前不了解,吴伟打死也不会在选租房时第一时间看中了这个小区,也不会在一众楼房中偏偏选择了和她同一层。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也逐渐从自己生存的秘诀中尝试性的破了个口子,然后发现真实的王文和他想象中的并不一样。
她并不如同想象中的一样可怕,甚至在面对同事时会变得亲和一些,就像是意识到了自己可能会吓到人,努力做出的改变一样。
从那之后,吴伟便尝试重新认识这位他之前暗暗打算不交往的前辈。他仔细观察过王文,也从他人口中稍微了解了之前的事。
王文之前和现在的林队一直是局里的顶梁柱,业绩能力不分上下,一度是局里下赌最频繁的二位。而离吴伟入职那天最近的一场赌注就是——他们谁能升职成大队长。
而结果显而易见,一向更加沉稳的林深成赢了,而与他不分上下的王文成了副队长。即便副队长相比于之前已经很好了,但在王文心里还是将它视为陪衬,所以那段时间的心情一直不好,冷脸的次数也呈倍数上涨。
“原来如此啊。”吴伟搓了搓下巴,眼神也不由自主的瞟向站在一旁萃咖啡的王文。
那位解答的警员见他眼神变得不对,生怕这位新来的小同志误会,连忙道:“王副队人很好的,不逊于咱林队。只不过天生一张面瘫脸,遇谁都那样。”
“哦。”吴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了声谢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工位。
也是那天晚上,让他真正的跟王文熟络起来,甚至攒够钱后,第一时间买了王文旁边的房间,做了不怎么受她待见的邻居。
吴伟好不容易醒酒,半夜尿急将他憋醒,迷迷糊糊间出来上个厕所,却无意间发现自己的房门半开着。打开门后却发现是瘫坐在地上的王文,吓得他生理需求都忘在了脑后,惊恐道:“你怎么在我门前坐着?!”
他立刻敞开了门,穿着拖鞋和睡衣踏出去的瞬间是扑面而来的冷。转头一看,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暴雨。
如同子弹般坠落的雨水一滴一滴的撞上屋檐,在空无一人的黑夜中孤独的消逝着,试图吵醒人来见证它的存在。
吴伟瞬间冻的肌肉都在哆嗦,立刻拉起来瘫在地上的王文,将她拖进了开着暖气的屋内。他松了口气,阻断了冷空气的进入,望着屋内烂醉如泥的人道:“你还没醒酒?”
“我来找你喝酒。”王文的脸胀的通红,即便在外面吹了这么久也没能吹掉她心中的郁闷,踉踉跄跄的站起身后便漫无目的的四处寻找,随后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吴伟这才注意到她手中还紧攥着一瓶开了口的红酒,以及她的衣领上那抹炸眼的红渍。
“还喝?”吴伟一把夺了过来,拉着她坐在沙发上,将红酒扔的远远的,道,“我今天就很疑惑,你不是素来不喝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