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梦魇
无边梦魇
商城很大,一共五楼,从外面看去简直高耸入云,是全蓝州县甚至凌台市商贩聚集最多的地方,每日的人流量堪比半个蓝州县。
也正是因为如此,商场为了保证顾客的安全,没有开通天台,电梯甚至楼梯都没有通往天台的地方,整个天台属于完全封闭,上面发生了什么可能连商场的负责人都不了解。
楚栩他们此时在四楼,而那人在五楼,所以他不可能上,只可能下来。但从哪里下来,楚栩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电梯,或楼梯。
楚栩先去了电梯,点了电梯的上楼,发现电梯停在一楼处,正在从一楼缓缓上升。他没有在电梯处做过多停留,而是像没有找到目标的子弹一样迅速向下一个地点奔去。
他承认是有点赌的成分,毕竟那人都敢在大庭广众之下作案了,不免有其他的方法逃离这里。
楚栩知道自己可能功亏一篑,但他还是想要去试试,因为直觉告诉他这个人与之前一系列的事件都有关系,若是拿住他或许会有这重大的线索。
楚栩鲜有的进行这么剧烈的奔跑,周身都充斥着陌生的气味。
发丝被奔跑中的疾风带动起来,像被吹动的柳枝一样拍打在他的脸上,时不时扰乱他的视线,像是与他融为一体的东西站在他的对立边一样,让人感到悲哀,荒凉。
紧急通道处并没有暖风,打开时便是凛冽的寒风袭脸,吹的他眯起了眼睛,长长的睫毛也不停的扑腾着,像条溺死的鱼一样。
他的行动不由自主的慢了一步,再次恢复视线后入眼的便是一闪而过的黑色身影。楚栩迅速反应过来,顶着寒风快步追了上去。
那人跑的极快,像黑夜中的刺客一样,跑起来从容不迫,一个十二级的台阶三步就走完。
眼看自己与他的距离越来越大,楚栩在下一个楼道撑着扶手翻身而下,在那人想要逃跑时压在那人身上,顺着楼梯滚到下方滞留的地方,二人在那里对峙起来。
那人死死的按着口罩,一边抵御着楚栩的手一边试图反击。楚栩试图按住他的手,却总是被他的手反握住,死死钳住着手腕。
楚栩实在挣脱不出手,便擡起腿用膝盖在他的肚子上猛锤。那人实在受痛,压着声音闷哼一声。
楚栩一听那声音,愣住了——这个声音与那天在保安室听到的声音完全重合,这让他更加确定此人不简单。
那人的帽子掉在了台阶上,被黑帽子遮掩的眼睛也全个露出——一张熟悉的丹凤眼。
那双风情万种却存有少年气息的眼睛充斥着这个年龄段不该有的阴戾,眉心中间因不爽皱起山一般的纹路,眉尾处有一个指甲盖长的伤疤,像是被人硬生生扣掉一块肉,充满了经验的味道。
“操,你他妈的踹哪呢。”
不知道为何,宁死不愿意露出自己一点特征的那人突然开口说了话,开口便是铺天盖地的狠劲,因不敢大声说话而往下压的嗓子显得沙哑,同样是这样一个干净的眼睛不该有的成熟。
楚栩条件反射的往自己腿处看,发现自己的腿不知道为何往下移了不少,从身下人的腹部移到了一个难以启齿的位置。
只是如此还不够,他的膝盖还有着劲,弯曲着以扼敌的姿势用力向下压着。压的他那地方的衣服往下陷了不少,他的腿也深深的埋在了里面。
他有点尴尬,同为男人的痛楚从心底涌上来,顶着他凶狠的目光慢慢将腿放在了地上。
但又转念一想,这是个犯人啊,他突然又不怎么怜惜了,腿又重新压在了他身上,利声问:“说!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痛痛痛,都是男人你怎么这么狠,我以后断子绝孙了你当我儿子啊。”
“别岔开话题,赶快回答我的问题!”
“拜托。”那人突然语气轻快,带着一点不知何时变出的无辜说道,“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追我。”
“那你跑什么?”
“我是个小偷,我以为你发现了来抓我的。”
“小偷?”楚栩觉得这人实在不对劲,再次想要扒他的口罩,却被他一灵活的动作躲开了。
他险些被这人带偏,这人在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不下两次,如果这次是巧合,那之前种种又是什么。
他所说的桩桩件件并没有将他的嫌疑消除,而是将他的诡异斤数爆出。
或许这人也忘了曾经的他可是在他人面前暴露过自己的声音,所以才会这么肆无忌惮的开口说谎。
楚栩看穿了他的谎言,在他思索下一步这么编造的时候一把抓下了他的口罩。
当黑色的口罩像纸一样飘落后,两人都愣住了。一个是没能反应过来,一个则是难以置信。
“……罂粟。”楚栩颤颤巍巍的开了口,声音都止不住的颤抖。整个人如同坠入了冰天雪地中,身体也控制不住脱力。
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他,如同他在那时就听出了他的声音,他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逃出这个商城,不会独身一人追上来。
“好久不见啊,栀子。”罂粟见身份暴露,索性不装了。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昔日好友,眼中的戏谑毫无遮拦的暴露出来。
此时他们的气场反转了过来明明毫无还手之力的那位却反从精神上控制住了楚栩,与之前一样。
“或者说是,叛徒。”
随着那人的嘴唇一开一合,楚栩像是被催眠了一样,陷入了无望的梦魇中。
他再次重见光明时,还是身处于矮小,昏暗的工厂里。对常人来说会是如同黑夜般的暗色,对他来说,却是在沙漠中渴望已久的水源。
他在浑浑噩噩中被人架出,脑子一片浆糊,再次见到活人时脑子里全是不切实的感觉,甚至一度认为这群人是他在濒死之际的走马灯,是满足自己恳求的海市蜃楼。
可他看到了玫瑰,那个最不可能出现在属于自己的海市蜃楼的人。
肠胃里一片空荡荡,饥肠辘辘的他甚至辨别不清眼前的人,却对玫瑰异常敏感。
在察觉到独属于玫瑰的气场,以及他最常用的玫瑰香水后,楚栩身体立刻起了保护机制,全身的肌肉立刻紧绷起来,不受控制的想要逃离身旁的束缚,然后离这个危险的男人远远的。
玫瑰却不如他所愿,从守卫中接过了楚栩,双手揽住轻飘飘的楚栩,看着他现在的状态甚是满意,趴在楚栩耳边低喃道:“乖乖为我做事,我可以满足你想要的一切。金钱,身份,人缘,以及美味的佳肴。”
“我想要阳光以及自由。”楚栩几乎靠着本能说出。
“你……你怎么敢!”玫瑰身后传来了一个少年清爽的声音,气急败坏的样子像是玷污了重金求来的纸张。
楚栩这才注意到了这个矮小的少年,少年被高大的玫瑰挡在了身后,宛如被鸟妈妈保护着的雏鸟:“送你你都不要,简直不知好歹!”
他甚至话都没说完,便被玫瑰磁性的嗓音压住。带有命令性的雄厚的嗓音穿透人心。
刚开始架着楚栩的两位守卫像是见到了生气的王子,几乎是在瞬间就将头垂下,不敢违逆半点命令。
“罂粟,够了。”
玫瑰轻描淡写的说道。这也是楚栩第一次得知这个少年的名字,甚至是在他憎恶的玫瑰口中。
“除了自由以外,我都可以给你。”玫瑰说。
“我只要它们。”
玫瑰见他如此倔强,轻叹一口气,松开了揽住楚栩腰的手,任由他使不上力气后逐渐滑落到地上,朝楚栩身后站的笔直的守卫打了个手势。
两位守卫迅速会意,快步向前架起了楚栩,却又想起玫瑰此前责怪的眼神,抓着楚栩手臂的手微微松了松,像护送宝物一样撑着他追上前方兀自走远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