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爱之人
所爱之人
林深成懒散的把外套搭在椅子上,脱力的躺在椅子上,无力的拂掉头上隐隐的汗渍,轻慢的舒出一口气。
妻子如同野兽般的哭喊声刺的他耳膜生疼,此后更像是幽灵一样萦绕在他耳边,在凉爽的秋天让林深成渗出冷汗。
不带红的场景比血迹成河的案发现场更让人不忍直视,带有穿透力的哭喊声直透骨骼,如空气样直达人最柔软的地方,一遍一遍不罢休的抨击着那里,强迫人产生共鸣,促使人共情。
耳朵告诉在场的所有人他们面前有块玻璃碎了大半,锋利的边缘上挂着新鲜的血迹。透明的玻璃成了盛开的玫瑰,红的让人发怵。
就像是在空中被寒风强行割半的落叶,一半归为泥土,获得新生;一半偏离航道,飘向远处。如此截然不同的人生很难让人看出他们此前为一体,是同道上的人。
生离死别是世间常事,所有的痛楚如作业样叠加在牵挂他的人身上,比死去的人更加令人惋惜——这是他们抹不去的阴影,填不满的沙坑。
林深成揪起贴在身上的衣物,试探性的去了解他此时的味道。不出所料,满是酸腥的汗臭味,混合着洗衣粉的味道,最深处的,是格格不入的栀子花香——这是楚栩身上特有的、让林深成依恋的香气。
微弱的气息像是一碰就倒的纸牌,一动就跑的雌鸟,一扯就碎的纸张。脆弱的像危在旦夕的病人,让林深成不觉的放慢了呼吸,呈现在他面前的像是难得一求的仙露琼浆。可尽管是这样,它也会在人发现他的后一秒逝去。
林深成挽留不住它,只好去寻求它的源头,目光定格在楚栩背影上,情不自禁的回想起他刚才的神态。如不为风所动的清泉,眼中没有任何感情波澜。
想必是习惯了吧,林深成苦涩的想,嘴唇瞬间失去了水分,宛如待在了沙漠中。心中有着异样的情感,想必是心疼楚栩了。
可他们每个人都是这样啊,林深成仅在瞬息间便笃定了,他不一样。
他是我所爱的人。
他走向楚栩,哆嗦着手从后面环抱住楚栩身躯。比他想象中瘦好多,肥大的制服一半为空气,双臂开始像是碰到了虚空,随后便是如钢板硬的硬物。
楚栩让这措不及防的动作搞的身体一僵,反应过后转头面向林深成,整理好面部管理,语气比空调散发的暖气都暖:“怎么了?从回来就怪怪的。”
“没事,让我抱一会。”林深成极力让自己离他近一点,在近一点。贪婪的搜索并汲取他身上的栀子花香。他从未觉得栀子花香会如此好闻,胜过世间万物。
“我正在寻思着这玩意怎么使。”楚栩犯了难,说,“这和我之前用的不大一样,按钮在哪?我找不到它。”
“它可能在这。”林深成拉住楚栩的手,捏着他的手指按向机器上几乎透明的按钮。楚栩随身后林深成的动作靠前,另一只手抵在桌子边缘,支撑着自己让自己不至于倒在台桌上。
机器配合的响起来,强大的震动力带动着台桌一起震动,隔着衣服传到楚栩腰上,使他产生酥麻的感觉。结合身后传来的暖热感,楚栩觉得怪怪的。
“好了。”林深成一如既往,可能他只是纯粹的想要帮忙吧。
楚栩说:“喝什么,咖啡还是热可可?”
“白开水,凉的就行。”
林深成趁机观察楚栩,想要将他的样貌深深的刻在脑海中。他注意到了楚栩的嘴唇,晶莹的嘴唇像是涂了唇釉,红粉相间,看起来像……刚出锅的棉花糖。嘴唇上方有一颗玲珑剔透的红痣,小到如世间的蚂蚁,不易察觉。
“天气转凉,喝凉的对胃不好,久了后会刺激到胃,从而引发各种胃部疾病,在老年后一并发作,折磨你的后半生。”
大抵是觉得自己越说越离谱,楚栩说到最后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及时改口说:“要不喝温的吧,凉的容易拉肚子。”
“拉肚子我可受不了,冲这个我得选温水。”林深成顺着他说,“它不折磨我的后半生,但它折磨我的后半夜。”
林深成把玩着他头上的皮绳,顺口一问:“你很喜欢栀子花?”
楚栩递给他一杯温水,扶着桌子笑到:“我很欣赏它的香味,但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我家窗前之前有一大丛,我妈就特别喜欢。”
它有家的味道。
楚栩笑的勉强,沉默的喝了口热可可。想喝到热可可的愿望已经满足,可心底还是空落落的。
林深成问:“令母听起来很是雅致,请问她现在住在凌台市吗?”
“没有。”楚栩说,“她在我小时候就逝世了。”
母亲的模样楚栩脑海里只有模糊的轮廓,声音和常有的神态只记得很温柔。他如同缺少必要能量的机器人,只有在每年祭日看到墓地上黑白的照片时,他才像是充好电,想起幼时的无忧与无虑,想起家的温暖,想起心中空落落的到底是什么。
“是我唐突了。”
林深成声音往下压了压,觉得自己真是个蠢蛋。当初楚栩档案最显目的地方就是一句“父母双亡”,林深成擡眼便注意到了,可其下满满当当的荣誉瞬间吸引去了林深成的注意力,也促使他讲这件事忘在脑后。
楚栩年龄比他小,功勋却与他不相上下,他对这个“新人”产生了兴趣,同时也对他信任了些许。
楚栩档案上的照片距离现如今已经很久了,那时的他略显拘束,头发只是刚开始有长长的趋势。绷着的脸压不下激动,眼睛闪烁着光芒。
初入社会的他,青涩稚嫩的他,人生中最美好的他,林深成所了解的,只不过一张片面的照片。
自己来的太迟了,林深成知道,从前已是定局,往生还是未知,与其去惋惜定局,不如去珍惜未知,林深成便是这样想的。
他把楚栩拥入怀中,说:“对不起,引起你不好的回忆了。”
“没事,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我又不再呼这一时。相反,我更希望有人会记住我妈妈,让她以另一种方式活着。”
他见不得家庭的破裂,却亲眼见证一个个家庭变得支离破碎,以至于习惯。再次看到也毫无波澜,即便是有那时的影子。
“等风波转为平静,我就带你去见她……他们二老。”楚栩淡淡的说,“她喜好向来与我一样,她一定会像我一样钟意你,在遥远的天边,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祝福着我们。”
“到时候,我会为她献上最繁茂,最美丽的栀子花,牵着你的手向她发下最郑重的宣誓,让她在那边放心的将你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