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记起
白鹤山上, 还能看见分割着泰州和琉酆的河，河面开始结冰。
宋嘉罗裹着夏南箐回到兵符楼，雪又开始下, 方景达暗中安排好了人接夏南箐回她殿内，宋嘉罗摆摆手示意他下去, 自己送。
“皇上, 再晚早朝要赶不上了。”方景达道。
“我自己回去就行。”夏南箐也道。
虽然她还想和宋嘉罗再走一段路，可是政务要紧。
“我陪你，走吧。”
夏南箐只好走快一点，宋嘉罗却握住她的手：“不打紧，今天大臣们有事要吵, 待他们吵完，我再过去。”
“他们要吵什么？”夏南箐这才放慢脚步，和宋嘉罗一起并肩行。
宋嘉罗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道：“郑大人昨日退婚, 皇上年二十九尚无子，大臣们很着急, 肯定是上来便劝纳妃之事。”
皇帝子嗣向来是国之大事。
“确实是个重要的事。”琉酆现在打仗, 皇帝还亲征一线，若有个三长两短，而没有留后，琉酆内部一下子就会乱掉。
“哥哥你还是赶紧过去看看情况吧。”夏南箐道。
“嗯，送你回去后便去听听他们吵出了个什么结果。”
夏南箐点点头。
之间的氛围一下子跟还在山上时不一样了。
再看落下的雪花，少了轻灵，多了寂寥。
夏南箐敲敲自己的脑袋, 想什么呢！哥哥赶紧成亲生子，是她一直以来的愿望, 为什么会觉得不适应！
到了殿门口，夏南箐让自己轻松笑起来，让宋嘉罗赶紧去，说完转身就关门进去。
宋嘉罗撑住门，把夏南箐拉回来：“真的没什么要说吗？”
夏南箐飞快说一句：“提前恭喜哥哥早生贵子。”说完，又要关门进去。
“不是这句。”
“那你要我说什么？”夏南箐使劲关门关不上，泄气地问宋嘉罗。
“阿箐，能不能陪我到前殿？”
*
议事殿里，各个大臣如宋嘉罗所料，争得面红耳赤，都觉得自己家的娘子是最好的！
最后吵也吵累了，几个大臣达成一致，各送一个娘子入兵符楼，最后谁能得恩宠，谁能先怀上龙种，就各凭本事。
什么画像不画像，有些大臣直接把家中小女带了过来，给皇上亲自过目，其余大臣一看，也把家中娘子叫了过来，为了增加胜算，有些不止带了一个，于是乎，最后每家至少都有两个。
家中没有适龄的，只能暗暗发誓再过个五年六年的他们也送！
琉酆皇帝，定一统天下，自己外孙是琉酆皇帝之子，自己也将贵不可言啊！
各家大人动作很快，适龄未婚娘子们全都安排在了殿外偏厅等候。
年岁差不多的娘子们坐在一起，互相打量起来，其中有一个小娘子身上的花香特别好闻，其余娘子向她请教，小娘子一时得意，道：“是大鏖那里来的，大鏖真州夏府的一个花坊，里边调制的花香很特别……”她话没说完，站她旁边的嬷嬷连忙在背后用手碰一碰她，小娘子连忙禁声。
现在琉酆正和大鏖打仗，朝内外大家都讨厌大鏖人，更对夏府有意见，结果她身为臣子之女，竟然还敢用大鏖夏府来的东西。
最关键是，兵符楼里有传闻，不能提及大鏖夏府半点事，否则后果自负。
有人说，因为夏泽恒，而害得宋氏国破人亡。
有人说，是因为皇上未登基前隐名埋姓住进夏府，被夏府的嫡女欺辱，皇上讨厌夏府嫡女，所以恨上了夏府。
种种原因，琉酆人也特别讨厌大鏖的夏府。
“建国初期，百废待兴，皇上反对铺张浪费，以身作则，穿着打扮朴素点，反而能得皇上令眼相看。”站在门口在兵符楼伺候的老嬷嬷阴沉沉地道。
娘子们全都噤声，悄悄把手上头上戴的金银首饰偷偷拿下来。
其中一个本就朴素，低调的娘子，被老嬷嬷一指，道：“你被看中了，过来。”
一屋子的莺莺燕燕看过去，满屋子的羡慕嫉妒恨，这个娘子一开始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没有人觉得她会被选上，没想到却对上了皇上的口味。
那个娘子也没有想到，诚惶诚恐地过去。
待老嬷嬷的身影消失，众娘子怨的怨，哭的哭，道：“我听说那夏府嫡女长得貌美，皇上定是因此讨厌同样貌美的，这夏府真是可恨！”
有人好奇了：“真有这么美？”
“乱传的吧，真有这么美，多少男人抢着了。”
大家的心思又回到没被选中的事上：“你们说，皇上只一个就够？”
“姐妹们不要灰心，说不定，一会她就回来了。”
娘子们透过帘子，远远看主殿议事的地方，看到被叫出去的那位娘子，去了她们向往的地方，一个身穿玄金袍，身子修长的人出来接她，甚是温和有礼，娘子们顿时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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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柏卜笑眯眯地看着面前这位虽然面容不太起眼，但端庄得体的，正统琉酆血脉的娘子。
“拜见皇二爷。”
宋柏卜打量梅府的娘子，把梅府的娘子打量得心底发毛，但面上没有露出来，保持着恭敬的态度。
宋柏卜满意地点头：“你知道郑大人为何退婚？”
梅娘子道：“并不知。”
宋柏卜哼一声：“宋嘉罗无法无天，能让他听话的人死了，活着的人他尽情拿来利用。宋嘉罗治军治国有本事，但冷血无情，只有利益，没有感情，郑大人爱女，不会让她蹚这个浑水。”
梅娘子听到宋柏卜直呼皇上的名字，不敢回话。
“最重要一点，郑大人没有来找我，只有我，才能保证谁能坐稳那个皇后之位。”宋柏卜笑意更甚，“我如今指你为是，你便是。”
“你在你府里不受宠，庶出，你娘身份低贱，如果搭上皇上这条路，你以后怎么都比在梅府里强，如若不成功，你想想，大家看你的眼神，你还记得你刚刚进去的时候，大家不屑的眼神，还有你被带着离开时，众人惊讶且嫉妒的眼神吗？”
梅娘子瞬间抓紧自己的手指，长长的指甲，差点把手心抓破。
表现出来的端庄的人呼吸重了几分。
她心里沸腾，但不信宋柏卜真的能有什么法子能降住皇上，那位令人又爱又惧的新皇，双手沾满了鲜血，蛇王为他驱使。
宋柏卜示意梅娘子跟自己走，直入议事殿，吸引了所有大臣们的眼神，门前侍卫想拦不敢拦，宋柏卜手里亮出了先帝的玉玺，玉玺在，则如先帝在。
宋保额一直在找，传流落人间不知所踪的玉玺，原来在这里宋柏卜的手里。
宋嘉罗早已经登基，宋柏卜现在才拿出来，定有其大事。
宋柏卜，从大门进，手捧玉玺，登至殿上，他看见从皇帝专属甬道从容走过来的宋嘉罗。
叔侄两人对视，宋柏卜勾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看着宋嘉罗：“宋嘉罗，先帝在此，还不过来听宣。”
宋柏卜把玉玺举过头顶，殿内大臣纷纷跪下，头叩地，只听当今皇帝过来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大臣们都敛息静气，觉得如蛇王亲巡。
宋嘉罗看着宋柏卜的眼神，宋柏卜企图从他眼神里看出情绪，宋嘉罗如今哪怕见到先帝之物，似乎内心也毫无波澜。
“怪物，你没有感情。”宋柏卜道。
“皇叔有事便说罢。”宋嘉罗道。
明明宋柏卜站在殿上最高的位置，却远不及此时站下首的宋嘉罗，宋柏卜问：“宋巴央是不是没有死？”
宋嘉罗道：“宋巴央现在不是正在你皇府里陪着您？”
宋柏卜瞪大眼睛：“我用他换你的命，我用他换你的命！”
宋嘉罗道：“皇叔拿着传国玉玺，只是想要问这个吗？”
只是？这个比什么都重要！
宋柏卜冷笑：“宋嘉罗，既然夏南箐对你这么重要，你也不想遮遮掩掩吧？”
宋柏卜举着传国玉玺，让人把夏府嫡女带过来。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震惊了，谁？夏府嫡女？
宋嘉罗面容变冷。
门前的大太监不敢乱动，他看着一言不发的皇上，再看看传国玉玺，不敢去，又不敢不去，本就跪在地上的他头磕得“砰砰”响，直呼饶命。
宋柏卜将传国玉玺摆在龙位上，宋嘉罗看着玉玺，终擡了擡手，大太监连忙带上嬷嬷，去找这几天宫里忽然出现的，但是又被藏起来的姑娘。
虽然不知道她就是夏府嫡女，但她现在一定是夏府嫡女，人精的大太监在大冬天里抹着汗赶去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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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不能陪我去前殿？”宋嘉罗问。
“去前殿，为什么？”夏南箐问。
宋嘉罗没有说话，他看着夏南箐的目光，带着试探和微妙的希冀，只要夏南箐点头说好，他就会在殿上宣布她是自己的皇后。
他的爱意毫不掩饰，夏南箐无需像其它人一样，揣测他的心意，诚惶诚恐。
夏南箐心头怪异的情绪互相交织，两种情绪像一黑一白在互相斗争。
宋嘉罗摸摸夏南箐的头发，沉默地拉住她的手，带她去前殿。
“等一下，”夏南箐立在原处，忽然问，“我记得我要去泰州找柳嘉祯，如果成了你的皇后，就不能去了吧？”
“我以后陪你去。”
“为什么不能现在？”夏南箐想起柳嘉祯，似乎是非常遥远的人，算一算，不过才分开没多久，夏南箐按住自己的脑袋，好像有一段时间是空白的，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对了，现在离冬至还有几天？”夏南箐问。
宋嘉罗微微皱一皱眉。
夏南箐有些慌张：“这是不是喝了你的血的副作用？把你给的药吃完就能想起忘掉的事吧？”
宋嘉罗把她按在怀里：“别怕，睡一觉就能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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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大太监把夏南箐领过来时，像宋嘉罗说的，睡一觉就能想起来，她想起和柳嘉祯的事，自然也没有忘记昨晚她缠着宋嘉罗的荒唐事，脸都是煞白煞白的，像木偶一样走进殿内，因为失神，脚绊在门槛上，差点摔倒。
大太监连忙把夏南箐扶好。
夏南箐擡起头，就望进了宋嘉罗的眼睛里，那黑色藏着情绪的眼睛，夏南箐一触即离，像是受到惊吓。
宋嘉罗面无表情，微微垂下眼帘，也挪开视线。
宋柏卜却在旁边笑出了声，说了一句只有宋嘉罗和夏南箐能听懂的话：“那个山洞，真的有这么神奇吗？”
宋嘉罗昨晚猜到山洞的气息影响到了阿箐，夏南箐是听到这句话才反应过来，宋柏卜的话不清不楚不明不白，落到别人耳朵里，好似宋嘉罗是故意带夏南箐到那里失态，对不起柳嘉祯一般。
夏南箐心一凉，不敢置信地看着宋嘉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