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 ? 第151章
151第151章
◎敌国献上的美人(5)◎
不知过了多久, 日头逐渐开始西斜。
小十听见林中鸟鸣啾啾,她就像是骤雨狂风过后的玉簪花,一片凄楚凌乱。可反观帝王,却是衣裳整齐, 男人额头溢出细细薄汗, 他一笑间,褪去了浑身的肃杀之气。
小十艰难的支起身来, 下一刻却又瘫在了松软的衣裙上, 引来帝王一声愉悦轻笑。
男人上前, 亲自侍奉她更衣,见小十眼神避让, 他又笑了一声,打趣说:“方才你在朕身上抓挠的那股劲呢?”
小十:“……”
她总不能时时刻刻保持警惕吧。
自然也是有失控的时候。
她已经恢复理智,此刻,她甚至在想, 即便暴君已经认出了她也无妨。
他不揭穿自己, 也不杀了自己,足可见, 她或许还有魅惑他的机会。
事到如今, 小十也冷静了下来。
待帝王给她穿好衣服,这人忽然垂首, 在她唇上重重啄吻,像是得了一件十分喜爱的玩具, 还捏着她的下巴细细打量了她。
“呵呵……如此眼神看着朕, 你是对朕不满意?”
小十彻底回过神。
不!
她不能对暴君不满意。
小十忙敛了眸中异色, 含羞一笑, 身子骨柔柔的倚靠着帝王的一条铁壁, 用她自己听了都觉得牙酸的嗓音,娇滴滴,道:“皇上,臣妾哪会对皇上不满意,臣妾喜欢皇上都来不及。”
她不提及子夫的只言片语。
到了此刻,小十哪里不清楚,子夫从前的山盟海誓统统都是假的。
所谓真情,在生死面前,分文不值。
她之所以不提及子夫,也是怕在暴君面前太过难堪。
小十隐约猜出,暴君就是故意看她演戏。
可她也不得不演下去。
小十被帝王抱上马背,帝王自己则坐在美人身后,二人共乘一马,这是一匹雄赳赳的战马,但似乎也懂得怜香惜玉,回程路上走得十分稳健。
原本,今日宴席上,兄长的出现已让小十心有余悸,后来又是子夫的死,再再后来,又在桦木林白日宣/淫/,这几桩事连续发生,已让她不再那么惶恐,仿佛已然麻木。
受到的刺激多了,也就不再觉得刺激。
毕竟……
再也没有更坏的结果,不是么?
她已不是卫四公主,早已国破家亡,最差的结局不过就是死去。
所以,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想通了这桩事,小十完全依附着帝王,她本就浑身乏力,便如此这般缩在帝王怀中,在帝王勒紧她的小腹时,她侧过脸,娇嗔说:“皇上,你讨厌……”
帝王嗤笑一声,似是被取悦,亲自将美人送去凤泽宫。
帝王日理万机,离开之时,回头反复看了小十几眼,看得小十头皮发麻。
小十壮胆询问:“皇上呀,你在看什么?”
帝王眯了眯眼:“今日那战俘死了,在临死之前,还想拉上你,爱妃,你可听明白了?”
这话仿佛是在告诉小十,她从前有眼无珠,择了这么一个心胸狭窄的未婚夫婿。
帝王转身离开,背影高大,透着肃杀之气。
小十一下瘫软子在了贵妃椅上。
***
这一日过后,小十继续独得圣宠。
不消一个月,坊间就流传苏妃乃苏妲己转世的谣言,小十是从宫奴嘴里无意得知。
她并不觉得吃惊。
她总觉得背后有一双无形的大掌在操控着她,可她眼前又仿佛有一团迷雾,让她什么也看不清。
被帝王独宠这阵子,风月不曾间歇,暴君仿佛天生神力,无论忙碌到多晚,都会逮着她好一番痴/缠。可小十总觉得,这份圣宠之中,藏有隐约的怒意。
相处这阵子,小十倒是逐渐摸透了暴君的性情。
只要一切顺着他,且嘴甜些,说些好听的话,暴君浑身的刺儿就仿佛会被捋平了去。
没几日,她听说,又死了几位美人。小十早有预料。她就知道,那十九人里面,大半都是细作。
这一日,端午至。
各地辅政重臣入京都向帝王朝贡。
端午也是帝王的生辰。当初正逢天下大乱,他母亲乃谢家女将军,生他之时刚好被敌军围困,便将刚出生的婴孩放入水盆,顺水而下。后来被赛龙舟的百姓救上去,才保了他一命。
也正因为如此,帝王对端午节甚是看重。
今日除却远道而来的重臣之外,京都勋贵也皆携带女眷入宫赴宴。不少大臣还将家中适龄女儿也领入宫,只盼着能入了皇上的眼。
小十是宫廷唯一一位妃子,席位自然就在帝王身侧。
数日雨露恩宠,她即便是淡扫峨眉,眉目之间的清媚之色也是难遮难掩。不少命妇频频偷窥苏妃,这不看还好,一瞧见苏妃真容,当即就自惭形秽,又觉得自家的女儿没戏儿了。
宴会自是少不得歌舞。
小十发现,歌舞姬中便有与她一道入京都的几位美人。
起初,一切如常。
重臣推杯换盏,帝王酒量甚好,有人从席位上站起身来,抱拳对帝王恭维道:“皇上真乃千杯不醉,臣心服口服!”
年轻的帝王朗笑了一声,风流缱绻。
他侧过脸看向身侧的美人,似笑非笑:“爱妃,你觉得朕的酒量如何?”
小十掐了掐指尖,面上尽可能的稳住神色:“皇上乃天子,酒量自是极好。”
彼时,他在她身边当奴隶时,有一次试图逃跑,她便命人将他扔进父皇打造的酒池子里,浸泡了大半夜。那清瘦少年不会凫水,呛了数口烈酒,身上旧伤撕裂,疼得额头青筋直跳。
帝王呵呵一声,意味不明。
此刻,小十无比心虚。
这暴君的好酒量总不能是那个时候养成的吧?
记忆在脑中不断翻涌,愈发清晰。小十意识到了自己的年少无知,但如今,如何都太迟了。她不可能弥补他,也绝无法放下国恨家仇。
就在这时,忽然一道寒光掠过,光影迅速,小十回过神时,就见一舞姬持剑朝着她与帝王刺了过来。
这舞姬有些眼熟,也是那十九位美人中的一人,此前倒是佯装得极好,完全看不出是个细作。
“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子,你去死!”舞姬手中长剑直逼而来。
小十在一瞬间顿了顿。
是来杀她的?而不是行刺帝王?
电光火石之际,一道玄色身影忽然挡了过来,帝王广袖一挥,挡开了那把森森长剑,小十看见剑锋划破帝王衣袖,瞬间鲜血溢出,将玄色衣料染得更深。
一切发生的太快,不过就在几个呼吸之间。
帝王被重伤时,护驾已为时已晚。
小十双眸睁大,帝王看着她,却是唇角一勾,似是戏谑一笑。
“来人!护驾!”禁卫军立刻拔剑出动,将舞姬拿下。
那舞姬早有赴死之心,见前路无望,豁出去吼叫:“子夫死了,你也别想独活!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女子!”
“你对得住卫国、对得住子夫么?!”
“暴君是你的仇人,你如何能与暴君同床共枕?!”
小十浑身冰寒。
上次,子夫已揭穿了她的身份,但帝王并未在意,她猜测,是帝王留着她还有用处。
而此刻,朝中群臣皆在场,这下所有人都知道就是卫四公主了。
亡国公主哪会真心服从暴君?!
小十不认得这舞姬,但大抵能猜出,她或许是子夫的红颜之一。
这下可好,她还没行刺杀暴君之事,身份就完全被暴露。
实在可笑至极。
难道卫国当真气数已尽?!
不然,这些卫人,为何一个比一个愚笨?!
子夫该死,眼前这女子也该死!
小十不久之前还惶恐受惊的眸子,很快就变了神色,她抱住了帝王受伤的手臂,水眸莹润,像受惊的林中小鹿,娇滴滴唤道:“皇上,你没事吧?若是换做臣妾受伤该多好。”
帝王唇角笑意更甚。
小十看得心头发毛,不明白他笑甚么。
很快,一场闹剧结束,方才行刺的舞姬被拖了下去,连带着剩下的歌舞姬也遭了殃,皆被一应押走。
群臣一阵唏嘘,却见将年轻的帝王将苏妃打横抱起,先一步离开了宴席处。
此刻,便是群臣还怀疑苏妃的身份,也不从追上去质问个清楚。
倘若苏妃当真是敌国公主,她即便可以留在宫廷,也决不能诞下龙嗣,否则,那个孩子将是一个大祸害。
***
御殿,帝王褪下外裳,赤/着精瘦修韧的上半身,他身上的每一寸都仿佛蕴含着无尽力量,一看便知是常年习武。
御医看过伤口,噗通一声跪地:“皇、皇上,伤口有毒!”
御医惶恐失色,可帝王却一脸坦然,似是无事发生:“无妨,朕已点了xue道,割肉即可。”
御医:“……”
小十:“……”
这人当真不怕疼的。
小十忽然想起幼时的一桩陈年旧事。她因顽皮,去郊外引来了恶狼,小奴隶为了救她,被饿狼咬住了胳膊,拖行了数丈。小奴隶被救回来,已是奄奄一息,却是不吱一声。那日后,她对小奴隶改观,给他新衣穿,给他肉食,还命人教他武功,不消两载,他就成了她身侧俊俏的小侍卫。
此刻,御医颤抖着手,用锋利匕首在火烛上掠过,烧热了匕首,这便即刻给帝王割肉,拖得时间越久,对帝王就越是不利。
小十不敢去看那一幕,欲要侧过脸时,被帝王握住了柔荑。
“看着朕。”帝王要求道。
小十眼下自身难保,自是不会反抗,她看向帝王的眼,见他剑眉隐隐轻蹙,即便匕首划破/皮/肉/的声音传来,他也不蹙一下眉头,唇角还挂着笑意。
小十:“……!”
这厮,是不怕疼么?
片刻,御医处理好伤口,跪地道:“皇上,伤口虽割了肉,但还需得服用几日解药,才能彻底解毒。”
“善。”帝王淡淡启齿。
御医退下之际,飞速看了一眼小十。
眼下整个宫廷都在传,苏妃就是卫四公主。便是御医也很好奇,帝王到底几时让这女子消失。
帝王灭了卫国,是四公主的亡国仇人,帝王若是将四公主放在身边,不亚于是养狼为患。
待内殿恢复安静,帝王开腔:“爱妃,朕很疼,你该如何做?”
小十愣住。
帝王又说:“外面都说,你狐媚诱主,既是如此,你倒是做出一些行动,诱惑于朕。这种事总不能还要朕教你。”
小十明白了,这便在帝王身侧落座,攀上他修韧的肩,吻上他软硬适度的唇瓣。
稍过须臾,帝王就变被动为主动,好一番牛嚼牡丹,这才放过喘/息不匀的美人,男人一声轻快的笑声,忽然语气不明了:“爱妃,你与那卫四公主,到底有没有关系?”
小十身子一僵。
他这是何意?!
他既已认出她,为何还要如此明知故问?!
帝王又说:“朕曾经发过誓,一定要出人头地,等到朕重新杀回卫国,定将那卫四公主捉来,好生折磨。可惜,朕昨年杀入卫国皇宫时,公主殿已被大火烧成灰烬。战俘说你是卫四公主,不久之前那舞姬也是如此说,爱妃呀……你是不是欠朕一个解释?”
小十:“……”
小十自是给不出任何解释。
便就当一个胡搅难缠的美人吧。
小十痴缠了上去,帝王虽受伤,但很快就被小十带入翻江倒海的情/欲/里。
小十今日难得主动,帝王乐见其成。
大抵是心虚使然,小十使出浑身解数,仿佛是想向帝王证明,她不是那个骄纵跋扈的亡国四公主,而是名副其实的祸水美人。
“妖精——”帝王一声低低轻笑。
风停雨歇,小十瘫在帝王胸膛,如搁浅的鱼儿。她耷拉着眼,望着床榻里侧交叠的人影,忽然迷惘至极。
今日若非是暴君,她已死于舞姬剑下了。
暴君救了她。
可她还是要走到复仇之路上。
她是卫四公主,即便暴君不会弄死她,她也不可能心安理得待在他身边。
命运无法逃脱。
***
夜深雾薄,玄月折柳,地牢内传出此起彼伏的哀嚎、痛哭、求饶,让人如临地狱。
年轻的帝王仿佛化身夜间恶魔,手中青峰剑将美人们一个个一剑封喉。
鲜血溅在他清俊葳蕤的面颊上,让他脸上的肃杀之气变得更甚,深邃双眸仿佛染上了血光:“还有谁说朕的苏妃就是卫四公主?朕亲自送她/他上西天!”
地牢除却关押了美人们,还有各地的重要战俘。
帝王如此这般嗜血,整个地牢噤若寒蝉,安静到可以听见鲜血滴入地下暗槽的滴答声。
无一人再敢发出一丝丝声响。
眼下,便是帝王一口咬定苏妃是仙女降世,也无人会提出置喙。
无声之中,帝王一手持着青峰剑,一边往外走,沿途皆是血滴。
同一时间,凤泽宫内,小十一直睡不安稳。夤夜十分,便又噩梦惊醒。她梦见父皇惨死,卫国宫廷尸骸成堆,江山满目疮痍。而她这个卫四公主,则成了仇家的枕边人,一日不能杀了暴君,她一日难安。
她是以亡国公主的身份茍活着,而非一个女子。
她不能像世间寻常女子一样有爱恨嗔痴。
她只能是一把利刃,替卫国报仇的利刃。
思及此,小十双手捂面,坐在榻上久久无法重新入睡。
这时,幔帐外面,一女子细微的嗓音,低低道:“四公主,你可是又想家了?”
四公主……
这三个字像催命魔咒,小十立刻擡首,几乎瞬间掀开帷幔,看向站在脚踏上的宫婢:“你是谁人?”
这宫婢脸上浮现出一抹诡谲笑意,又往前走了一步,离着小十更近了一些,将一只兰花细颈小瓷瓶递到了小十手中,又笑了笑:“四公主,奴婢是卫女,这是一种无色无味的剧毒,眼下四公主正得宠,是杀了暴君的最好时机。国仇能不能报,就全靠四公主了。”
小十没有吱声,默默收起了那瓶毒药。
她以为,帝王白日里与她痴缠许久,今晚必然不会过来了。
殊不知,此时此刻,寝殿窗棂外,那高大身影已站立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