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 第六十二章

62第六十二章

◎沈家表哥(一)◎

但还有一种可能, 便是谢南州事后不认账了……

故此,无论是哪一种可能,卫慈都不太可能当面将昨夜的事说出来。

可对她而言, 昨夜的一切记忆皆历历在目。

她没有办法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对女子而言,第一次鱼/水之欢, 将是毕生难忘,会刻入她的骨子里。

虽说, 昨夜,她与谢南州之间算不得是真正意义上的礼成, 可对她而言,她为人两世,还是第一次与男子那般亲密。

卫慈面对着谢南州这张俊朗,欲言又止。

两人一开始结识时,谢南州一直少言寡语,当下却又变成不依不饶了。

“夫人,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若是蚊虫过多,你便告知回事处,让回事处的下人来帮你清理庭院花木。”

这个时节, 即便是清理完了花木,还是会有蚊虫。

更何况,谢南州根本不明白卫慈为何会缄默。

被男人逼问,卫慈忽然没来由的道了一句:“夫君, 你昨夜睡得可好?”

他那样对待她之后,一句像样的话都没留下, 竟是直接离开。

还说什么, 希望明日还能再梦见她……

谢南州面上毫无他色, 淡淡笑过:“为夫昨夜睡得甚好。”

卫慈:“……!”

可她却是近乎一宿没睡。

此刻,卫慈看着谢南州,总觉得男人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卫慈神色恹恹:“夫君,我乏了,想睡个回笼觉,若无旁的事,你且先走了吧。”

天气酷热,的确叫人乏力,谢南州不疑有他。

男人搁置下去痕膏,眉目温和:“那好,夫人你好生歇着。”

谢南州转身之际,眼底神色忽变,眸光暗了暗。

待行至海棠门处,他回头望了一眼卧房的方向,剑眉轻蹙。

夫人,她为何会这般?

谢南州昨夜睡得时辰不长,但算是沉睡了过去,他知道自己做了春/梦,可醒来后,梦境逐渐变得朦胧,并没有记住细枝末节。

眼前浮现出卫慈脖颈上的红痕,那一块梅花印,在她雪腻肌肤上显得格外旖旎,惹人遐想。

行至小径上,谢南州沉声低喝:“来人。”

随即,便有影卫从暗处走来:“侯爷,属下在。”

谢南州径直款步往前走,一边行走,一边吩咐,道:“准备驱蚊盆景,天黑之前,搬去夫人院中。”

卫慈喜欢花花草草,既是如此,他就给她安排足够多的驱蚊植被。

历代世家儿郎都是宠妻狂魔,谢南州也不例外。

战要打好,自己的夫人也要哄好。

***

城郊,庵堂。

周氏缩在马车内,不肯下来,直到随行的粗实婆子开始来硬的。

周氏眼下是树倒猢狲散,若非卫家子嗣单薄,而周氏又生了卫大小姐,只怕她的下场会比眼下还要惨。

“周姨娘,色/衰/爱/弛这个道理,你怎就不懂呢?当下,侯爷的心思已经不在你身上了,昨日你又干出了那种事,侯爷自然不会留下你。如今的周家,也不再是往日的周家。周御史死了小半月了,也不见朝廷查到真凶,足可见,你们周家后继无人了。”

周御史是朝廷命官,可对他的死,帝王并没有勃然大怒。

这说明什么?

就连在皇上眼里,周家也是一颗弃子。

周氏被粗实婆子从马车上拉扯了下来,婆子看着她一身锦缎衣裙,发狠似的揪了她的身子。

疼得周氏嗷嗷直叫。

“周姨娘,你可真不识擡举,若非大小姐即将嫁给大皇子,你这条命都留不住。侯爷后宅那几位姨娘,可都是十八九岁的年华,远比你美艳。你呀,也只是仗着大小姐的光,才被侯爷送来庵堂思过。”

说到底,卫舟漾还是要顾及卫苏雯。

故此,对周氏手下留情了。

庵堂不大,四处种了桃树,这个时节桃子熟了七八成,风一吹,甜腻桃香四溢。

这本该是个好地方,周氏突然就想到了自己与卫舟漾结情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鲜桃熟透的时节。

她甚至还记得,卫舟漾满目含情的夸她,比枝头的桃儿还要沁甜。

周氏恍恍惚惚,被人丢在了庵堂庭院中。

她茫然四顾,却发现,身边的那几个婢女与婆子也不见了踪迹。

她这才回过神来,双手指甲摁入了地面泥土之中,满目绝望。

“卫舟漾,你好狠的心呐!”

她的亲生女儿,也好狠的心!

周氏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她从年少起就爱慕卫舟漾那样的武将,好不容易从沈氏手里抢了过来,这么些年来小心翼翼,费尽心机,为何到头来,好像什么都没得到。

此刻,周氏猛然想起一事来。

她当初从老道手中得来玉镯时,被老道提醒过,夺人气运,使用不当,会遭反噬……

难道,她是遭了反噬?!

她抢来的旁人的东西,都要一桩桩、一件件,还回去么?!

周氏趴在地面,久久无法从绝望之中找到一丝丝的力气。

***

城西,大皇子府邸。

皇子们虽尚没有封王,但在小成人礼,也就是十六岁那一年,皇子就要搬出皇宫,在宫外另辟宅子当做府邸。否则,十六岁以上的皇子,在宫廷居住,会有多不便。

本朝每隔三年选秀一次,一波又一波年轻貌美的女子入宫,有些嫔妃的年纪比皇子都要小。

宫闱辛秘之事,时常发生。

承干帝少年时候,便痴恋上了先帝的一位妃子。

那妃子就是当今长公主已故的母妃。

这也是为何,承干帝对长公主多般纵容的缘故。

长公主的容貌,随了她的母妃。

此刻,大皇子付羿看着站在庭院中四名美人。其中三位便是他安置在东城的外室,正哭哭啼啼,求着他莫要舍弃。

可唯独一人不哭不闹,就那么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

此人名唤玉珠,是前阵子大皇子最为痴迷的一个外室。

管事在一旁道:“殿下,人都领来了。”

帝王的意思,是让付羿尽快处理干净了所有外室。

付羿大婚在即,除却正妃之外,还会有两位侧妃。而且,几位皇子都到了封王的时候了,婚事至关重要。

付羿与付恒一样,都是太子的最佳人选。

这个时候闹出窘事,的确对他不利。

付羿也没想到,周氏会陷害谢南州,而谢南州更是牵扯出了他养外室的事,这一连串的事件看似没有联系,可又间接的导致了当下的处境。

大皇子看着玉珠,眉心紧拧,他一开始的确迷恋过这女子一阵子,可突然有一天就淡忘了,将注意力都放在了卫苏雯身上。

此刻,两人对视,他莫名心虚。

心头猛地颤了颤,感受颇为古怪。

玉珠站在那里,一双凤眸冷冷看着付羿:“殿下,要杀要剐,皆随你的便吧,妾身也实在是可笑,竟是当真听信了权贵之言,什么真心对待……呵呵,终究是妾身不配了。”

玉珠漂亮的眸子含情。

但也有恨意。

不过,她意决绝。

一丝一毫也不恳求。

是个烈性十足的女子。

付羿突然改了主意,他此前的确信誓旦旦保证过,会一辈子待她好,那些誓言还记得十分清楚。

付羿只觉得烦闷不堪,避让开了对视,仿佛不敢看玉珠眼中神色。

“都好生安顿好,送去郊外庄子里养着,再去死牢挑几具尸首出来,冒充她们四个。”

付羿挥挥手,转身离开,眼不见为净,免得心中烦闷。

“可,这、这是……欺君呐?万一被皇上知晓了,后果不堪设想!”管事追上去,急切劝说。

付羿心烦到了极致:“闭嘴!少废话!”

大皇子素来是笑面虎,鲜少这般动怒,管事不敢继续置喙:“是……殿下。”

玉珠在被人领下去时,头也没回,去意决绝。

付羿一个侧身,恰好看见这一幕。

是以,他更是烦闷不堪。

***

而大皇子不知道的是,此刻,一辆不起眼的青帷马车正停靠在他府邸不远处的巷子外。

此刻,马车稍稍撩开车帘一角,付恒往外看了一眼,瞧见那几名哭哭啼啼的侍妾被拉上马车,他眉心拧得更深。

付恒并没有打算去承干帝面前告状,此刻,倒是更为在意另外一桩事。

探子凑上前,压低了声音,道:“殿下,您瞧,那绿裳女子便是大殿下从扬州带回来瘦马。大皇子原本与那外室如胶似漆,当初在扬州,那女子还救过大皇子一命。大皇子前阵子对该女子颇为上心,一直将她单独安置在京都一处繁华府邸。”

付恒太阳xue突突直跳。

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又问:“皇兄,他是几时对那女子变了心?”

探子如实说:“就在殿下您远赴西洲之时,大皇子就再也没去过外室那里,倒是与苏大小姐情投意合了起来,且毫无预兆。”

付恒:“……”

果然,皇兄也是突然对心悦之人变了心。

虽说大皇子花心/好/色,可也算是性情中人,若非是发生了意外,绝对不然突然变心。

付恒闭了闭眼,沉吟道:“回府。”

他的府邸距离着此处,约莫小半个时辰的距离。

一回到府上,付恒当即召见了幕僚,询问了有关情蛊之事。

那幕僚也算是博学多闻、见多识广,却皱眉轻叹:“这……情蛊一说,属下也只是有所耳闻,却是不曾见过。目前来说,多为坊间杜撰,至于情蛊究竟能不能令人坠入情网,并无实际记载。”

付恒刚有一丝线索,又中断了。

若非是情蛊……

卫苏雯到底是如何让自己,以及皇兄,近乎在一夜之间就对她动心了?

付恒最恨被人欺骗/玩/弄。

此事,他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付恒当即又下令:“继续查卫大小姐!”

卫苏雯身上必然有蹊跷!

如今回想起来,付恒甚至觉得自己对卫苏雯动心的那一阵子,委实恶心至极。

他甚至因此厌恶他自己。

那一段移情别恋的日子,算是他此生的污点。

***

黄昏近,晚霞笼在京都上方,将这座皇城衬得更是天华地宝。

一脸珠翠马车缓缓驶来,侍从先一步走向城门,向守城将士递上了玉牌。

守城将士认出是金陵沈家的玉牌,又打量了几眼珠翠马车,只见,那拉车的两匹俊马额头,也佩戴了玉饰,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马车。

此时,一白面郎君掀开车帘,探出一张秀丽的面庞出来,这少年人大抵十七八岁的光景,颇有一股江南水乡的温雅。

沈家侍从对守城将士,道:“那是我家少主,此次入京,是来拜访谢侯。”

谢南州在京都积威甚重,是武将心目中的英雄。

卫慈的生母,便是沈家女。

这样算起来,金陵沈家与谢家,还算远房姻亲。

“原是沈家少主,且速速入城吧。”守城将士给马车让了道。

这将士心想着,当初沈家在京都也算是颇有名望,沈家嫡女还是京都第一美人呢,只可惜……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了。

不过,沈家郎君竟也生得这般秀美。

若非沈家只有这么一个嫡出的郎君,他都快误以为,这沈家少主是女扮男装呢。

同一时间,谢家祖宅这边,卫慈已翘首以盼,得知表哥要来京都,她也颇为震惊。

这位表哥自幼身子骨孱弱,很少见风。沈家搬去金陵之后,更是鲜少来京都了。尤其是母亲死后,祖母与舅舅对卫家恨之入骨,早已断了往来。

除却卫慈之外,谢南州几人也在静等。

谢云音纳闷一问:“二嫂嫂,沈家人是出了名的好容貌,你那表哥亦是美男子么?”

卫慈笑着点头:“表哥年少时,的确生得好看。”

谢云音又问:“那较之我二哥呢?谁更好看?”

此刻,谢南州那双狭长凤眸看向了自己的妻子,他从前素来不注重容貌,可如今也很想知道,自己在卫慈心目中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卫慈自是注意到了谢南州的目光,但她并没有给予谢南州任何眼神回应。

要知道,昨夜之事对她而言,并非是小事。

她算是在不情愿,且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谢南州强行拉着……

关键是,这厮还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

卫慈是个女儿家,又不是什么贤者,自是心中堵闷,有小脾气。

卫慈违心说:“自是我表哥更胜一筹。”

“……”

谢南州看着小妻子的侧颜,她今日穿着一袭鹅黄色裙裳,衣领偏低,几绺碎发落在了白皙的锁骨上,侧颜映着夕阳的余晖,仿佛镀上了一层薄薄的微光。她说出方才这句话时,眼梢仿佛透着一丝丝与有荣焉。

谢南州心头一涩,像是被人泼了一碗陈年老醋。

那股酸爽,十分微妙。

谢云音来了兴致,眼睛仿佛都要发光了:“竟比我二哥还要好看?那得是怎样的美男子啊?!那二嫂的表哥,他今年几岁?可曾婚配?”

卫慈愣了一下,她总觉得五妹妹对表哥燃起了强烈的兴趣。

方才,她说表哥比谢南州俊美,只不过是气话。她已经好几年不曾见过表哥。印象中的表哥,只是一个白皙少年人。

上辈子,谢南州入驻中洲时,天下大乱,金陵沈家与她断了联系,她亦不知如今的表哥是什么模样了。

卫慈莞尔一笑:“五妹妹,一会你就能见到我表哥了,我也许久不曾见过他,对表哥的近况并不知晓。”

沈家上辈子虽与长宁侯府断了来往,但每年都会命人从金陵捎东西给她。

外祖母与舅舅,还提出要将她接去金陵。

都怨她自己前世对付恒一片痴心,这才导致了后面的凄风苦雨。

思及此,卫慈眼底掠过一丝阴霾。

她上辈子死后,外祖母他们必然会伤怀。

她也当真愚蠢,如何能为了一个男子,就豁出去了?

而今回想,卫慈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鬼使神差的,她侧过脸,看向了谢南州,而那一瞬间,男人也仿佛感知到了她的眸光,这便看了过来,那双幽深的眸子,委实深沉如海。

卫慈定定的看了几眼。

这一世,她不会重蹈覆辙了。

哪怕,这一次的人是谢南州。

有了这个认知,卫慈又挪开了视线,不想沉腻在男人清隽的眉目之中。

谢南州:“……”

她看向夕阳落日的方向,粉唇忽然扬了扬,心中一下又通透了起来。

谢南州剑眉轻拧。

那双狭长凤眸之中,映着卫慈完美的侧颜,男人不知在想些什么,凸起的喉结滚了几下。

卫慈已经许久不穿那套浅碧色衣裙了。

谢南州倒是置办了好几套月白色锦缎长袍,他每日都会穿,只可惜……

男人眸光笼在卫慈鹅黄色的衣裙上,眸底一片暮色沉沉。

这时,珠翠马车刚驶入梧桐巷,上前把风的谢府小厮便疾步走来,禀报道:“侯爷、夫人,表公子来了!”

到底是沈家来人,谢南州身为家主,理应出面相迎,算是给足了卫慈的体面。

可这没良心的小女子,从今晨开始就对他阴阳怪气,似乎都不愿意正眼瞧他了。

卫慈正翘首望向珠翠马车。

待马车一停下,沈钰就掀开描金绣并蒂莲的精美车帘,他一探出头来,便仿佛天光乍现,又似春风拂过,总之,叫人眼前一亮。

“慈儿!”沈钰一眼认出卫慈。

毕竟,像卫慈这般相貌,便是年少时见过,几年光景过后,也不会有太多的变化。

卫慈迎上前:“表哥!”

沈钰直接跳下马车。

表兄妹二人阔别几年再次见面,皆是欢喜,沈钰忘了男女大防,如年少时一样,握住了卫慈的手。

这个瞬间,正好被谢南州捕捉到了,男人那双暗幽的眸子,顷刻间冷沉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谢南州:???

沈钰:喊表哥~

谢南州:!!!哪来的野小子?拖走,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