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可能（27）

三个大人在楼下看电影，林希跟小白团子则是在戚余岁的房间里通过系统转播看他们看电影和看电影。

等电影看完，时间已经不早，老人和苏文清各自回了房间休息，也嘱咐余远竹早些休息，倒是余远竹在客厅又坐了会儿，然后鬼鬼祟祟上楼，打开了自家小姑姑的卧室的门，跟里面倚在巨大毛绒绒中的林希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林希冲他点了点头。

于是余远竹挪进小姑娘的卧室，轻轻掩上了门。

半晌，他开口：“您可以变成原来的样子吗？这个要求可能有点冒昧，但对着一个小朋友，我……”

话没说完他就闭嘴了，因为意识到这话有歧义。

然而没等他解释，他便看见全身叫柔光包裹，等柔光散尽，原地剩下的只有一个白裙少女，少女裹着被子，整个人依旧能缩在巨大毛绒绒之中。

原本该是引人遐想的一幅画面，余远竹却生不出半分绮思，心中只有压都压不住的不真实感，仿佛看见高高在上的神明在草丛里扑蝴蝶。

一时间，余远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做主把大毛绒熊送给林希这件事做得到底对不对。

但林希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她大约能猜出余远竹来意，顺着余远竹的意思变回了自己原本的模样，抱着大熊熊，冲余远竹露出个安抚的笑容：“说吧。”

只两个字，就成功安抚下了余远竹的情绪，也叫他不受控制一般开了口：“如果李安澜拿到天籁之音，其实真的可以让很多包括年轻人在内的人注意到戏曲文化，是吗？”

其实无需林希答，余远竹自己也知道答案。

【天籁之音】的拥有着只要一开嗓就会成为万众瞩目的存在，故而苏文清不在人前唱则已，只要在人前唱，就注定了要出名。如果李安澜得到【天籁之音】，并利用这种【天赋】的加成去唱戏，听众必然会注意到他这个人，而注意到他这个人，则必将了解到他所热爱的戏曲。

甚至于在楼下跟太奶奶看电影的时候，他就问过太奶奶对电影里面唢呐班子式微的看法，当时太奶奶没说什么，只拍了拍他的手，让他自己去想，然后嘱咐他好好休息。

他自己坐了一会儿，还是想来找林希。而他这么问，也只是想知道，林希会怎么答。

林希看着他，目光沉静：“你想要【天籁之音】吗？”

余远竹一愣：“那是苏文清的东西。”

旋即他意识到了林希的意思，苦笑：“那我跟李安澜有什么区别？而且我如果那么做，我爸妈能帮太奶奶把我腿给打断——他们估计想这么干很久了。”

面对这样子堪称“破罐破摔”的回答，即便是小白团子也噎了噎，堪堪忍住没跟林希吐槽。林希倒没觉得有什么，只点了点头，问道：“所以，你怎么想？”

她目光真诚，不像是长辈对晚辈的引导，倒像真是在问余远竹自己的想法，余远竹想了想，摇摇头：“李安澜还是会继续唱戏。”

顿了顿，他补充：“他的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他的老师，他老师的老师，都还在唱戏。”

说到这儿，他自己也是一愣：“我听太奶奶说，沈家爷爷，也就是李安澜的师祖，在筹备一档节目，想请戏曲界的年轻人去玩，不过也可能跟刘爷爷的节目一样，会有很多现代的元素。”

“还有李叔，他朋友的新电影也是这方面的题材。”

他越说，眼里的光就越亮。

而林希只是看着他，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温和而包容。

触及这样的目光，余远竹一愣，摸了摸鼻子：“我忽然觉得，要是有谁能被您养大，其实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这话叫林希跟着一愣，片刻后，她又笑了，这一回的笑好似春风拂过冰雪消融。她弯着眼睛看着余远竹：“你现在也很好。”

这样的回答，余远竹其实也没想到，不过只是稍稍一想，他也郑重点头：“我运气确实特别好。”

虽说两辈子都过得乏善可陈，但遇见的身边的人总还都是不错的。

他又看了林希一会，忽然开口：“您也遇到过特别好的人吗？”

林希又是一怔，整个人笑进了大毛绒熊里头，好半晌，余远竹才看见她重新坐起来，点了点头：“嗯。”

直到余远竹离开，小白团子也还有点儿闷闷不乐，窝在林希怀里：【宿主还是忘不了以前的人吗。】

林希捏了捏它：“为什么要忘？”

声音平淡，像是说“为什么不吃饭”似的。

小白团子蔫蔫的：【可是如果[初始世界]里面真的有对宿主特别好的人，就不会让宿主像当时那个样子来到[阆苑]了！宿主入[阆苑]其实也是为了活下去吧！】

入【阆苑】的办法不止一种，有【阆苑】中人邀请而至，有【规则】指引而至，但最初进入【阆苑】的人，皆是因为走投无路。林希并非最初进入【阆苑】的一批人，却属于走投无路之人。

以她当初的情况，若不进入【阆苑】成为【阆苑】所庇佑的一份子，她将面临的将是不复存在。

这一点，从一开始就跟着她、甚至于本就属于她的一部分的小白团子当然知道。

说起来，先前林希在给宋林微解释说可以把小白团子当做“灵”，便是因为小白团子确实可以算是“灵”——当初她来到【阆苑】时情况危急，一开始并不能很好地被阆苑容纳，是林雪霁突发奇想，动用自身力量抽取了她身上最强烈的“气息”与他们之前捣鼓出来用于引导新人的“小玩意”融合，从而制造出了小白团子这样比较特殊的系统。

【阆苑】中人所制造的“系统”归属于阆苑，而“系统”上沾染了林希的气息，法则便将林希也纳入了【阆苑】的庇佑范围。至于这次试验的成功给林雪霁带去了什么新启发，那是后话。

当人们的某种愿景或是感觉足够强烈，则容易诞生相关的“灵”，小白团子融合了当时林希身上最为强烈的气息，所以它算是与林希相关的“灵”。

林雪霁也想过万一是“恶灵”怎么办，毕竟伤痕累累进入【阆苑】的人，身上最强烈的气息总不至于是“幸福”“快乐”，万一是“怨恨”之流，他们可能会制造出一个麻烦。

林雪霁敢这么做，完全是艺高人胆大。

然而他们都没想到，林希身上的气息是纯粹的“痛”。

没有任何其他情绪，就只是“痛”，由身体上、灵魂上的损伤所造成的痛。

只要是肉体凡胎，便是会痛的。

而小白团子便是在这样纯粹的“痛”中诞生。

这也是为什么，对于林希的“来路”，小白团子比林希本人还要抵触。只是小白团子很少主动提这些事，就是林希自己提了，要么便是不高兴，然后将她夸一遍并割裂她跟她的曾经，要么便是不接茬，这么直白地去问林希，也是少数情况。

林希被这么问，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揉了揉小白团子：“统统，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