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可能（26）
对比起之前的少女，李安澜在面对梦想破灭的时候很平静，平静得好像他们不过在话家常。
唯独不太平静的那一瞬，则是长戟自林希手中显现的那一刹——毕竟再怎么做好了心理准备，在一个六岁小孩手中看见这样的东西，还是会震惊的。
孩童的身体承载不住出手时长戟所蕴含的能量，依旧是短暂地现出了本体形貌。
余远竹也看见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先前那身衣服果真很适合林希，只可惜太小了些。
不过他没说出来，也没在面上有任何表达，只看着苦笑着的李安澜。
李安澜则看着林希：“不止我一个，是吗？”
余远竹愣了愣，片刻才明白过来，“不止他一个”的意思，是觊觎苏文清的【天赋】的人不止他一个。
一时间，他也说不好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是该惊讶于李安澜的想法还是该因此愤怒。
但李安澜问的是林希，林希也已经点了头：“不止你一个。”
觊觎【天赋】的人很多，这个世界也几乎叫外来者捅得四处漏风，就算是暂时得不到“天籁之音”，也不妨碍他们取走些别的什么。
少女是林希接触到的第一个，属于攻略型快穿者，李安澜则是第二个出现在林希面前的觊觎“天籁之音”的人。
不过李安澜与先前那位攻略型快穿者的情况也有所不同，李安澜还是原本的李安澜，他会知道“天籁之音”的存在，则是因为有异端能量、也就是系统找上了他。
异端能量可以侵入存在漏洞的小世界，也可以在小世界中选择绑定自己看中的人，毕竟大多数情况下，快穿者也不过是某个世界的原住民。
异端能量便是通过绑定宿主来筛选能够为自己所用的人，然后培养出一个又一个合心意的快穿者。
很显然，李安澜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最终，李安澜没再问什么，只若无其事地与他们一起吃完了一顿饭，然后在即将分开的时候，冲余远竹笑了笑：“竹儿，我这个大哥叫你失望了，抱歉。”
余远竹瞪着他，神色并不好看。
他这样的表情，叫小白团子甚至以为他要跟李安澜打一场。
专照脸打那种。
看李安澜的状态，就是余远竹真的动了手，也未必会反抗。
但这样的情形终究没有出现，余远竹只问了一句：“你还唱戏吗？”
这回李安澜是真的乐了，笑得连形象都顾不上，捂着肚子整个人往地上蹲。良久，他直起腰，揉了揉眼角笑出来的眼泪：“唱啊。”
“我这辈子，就喜欢戏。”
——
苏文清接到余远竹电话到停车场跟余远竹汇合的时候，就意识到了余远竹的情绪不太好，哪怕他十分体贴地表示如果苏文清饿了的话可以先吃他打包带出来的点心，但体贴和心情好完全是两件事。
直觉告诉苏文清，这个状态下的余远竹十分压抑。
坐在后座的小姑娘只是静静地抱着枕头，睡着了一样。
她斟酌过自己和余远竹的关系，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这一回，余远竹回家之后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还要跟小姑娘说悄悄话，也没有跟平常一样插科打诨，他将打包回来的点心分给了家里人之后，便自己一个人回了屋。
苏文清对此有些担心，但终究还是怕逾越，并没有去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几个人一起吃过饭，她洗完澡再下来的时候，只看见江映禾和余远竹祖孙二人坐在客厅里看电影，电影苏文清也知道，叫《百鸟朝凤》，讲的是唢呐班子的兴衰的故事，苏文清也看过，对主人公焦三爷醉酒后吹唢呐的那一段惊为天人，也对最后游天鸣孤零零一个在焦三爷坟前吹《百鸟朝凤》记忆犹新。
头一回看的时候，苏文清总觉得，那曲《百鸟朝凤》不仅是游天鸣为恩师焦三爷而吹，也是为唢呐班子而吹。片子末尾，焦三爷在山间小道上渐行渐远，犹如逐渐在人们生活中远去的唢呐班子。
而现在，电视屏幕上，还是个孩子的游天鸣正拿着长长的芦苇杆，拼了命地要在池塘里吸上水来。
坐在余远竹身边的老人注意到了下楼来的她，冲她招了招手，等她走下来，便听老人道：“一起看？”
她面容温和：“岁岁已经休息了。”
苏文清犹豫了一下，余光触及出去见了朋友之后整个人都不对劲了的余远竹，还是在老人身边坐了下来。
小姑娘房间里，“已经睡下”的林希此刻坐在黑暗中，倚在余远竹送给她的大毛熊身上。她怀里是散发着莹莹白光的小白团子，面前则是楼下三人看电影的景象。
小白团子也有点蔫，声音里带着不解：【大外甥好像不太想得开的样子，宿主白天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开导他呀？】
林希揉了揉小白团子，声音温和：“统统觉得余远竹是因为什么而难过？”
小白团子没了声音。
过了片刻，它犹豫道：【因为李安澜的选择？】
林希没说话，它便壮着胆子继续分析：【不管李安澜出发点是什么，他受不住诱惑跟异端能量勾结是事实，大外甥又是一个问心无愧的好人，他肯定接受不了自己曾经佩服的同学走上歪路。】
它说完，林希依然没有出声，只一下一下揉着它上方。
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反应，小白团子蹦了蹦，忽然【呀】一声，飞到屏幕前仔细看了片刻，又飞回到林希跟前：【大外甥还因为李安澜的话难受！这个世界是不是有很多很美的文化已经不受重视了呀。】
林希点头。
猜中了的小白团子却忧心忡忡：【大外甥看起来很在意这件事情……他会让苏文清帮忙吗？】
顿了顿，又道：【其实苏文清会愿意帮忙的吧。】
它说完，就这么浮在半空。
林希伸手，将它捞回到自己怀里，捧到面前，认认真真回答：“我不知道。”
“这是这一个世界的事情。”
小白团子应了一声，忽然道：【宿主其实也不开心。】
它没说为什么，只软乎乎团在林希手上。
半晌，林希点了点头：“嗯，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