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繁华似锦遮不住(四十七) 什么事儿难……
左边的侍卫本不欲回答, 以免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奈何有一个猪队友,右边老实的侍卫答道:“当然不能, 级别不够。”
“哦, 就是没用。”姜望舒迅速得出评价,手一甩, 两个侍卫就被飞出的符纸定在了原地。
她和祁辰继续旁若无人的坐着,接着争论到底是改白天溜进去还是天黑之后, 不过这次他们倒是在墙角处设了个结界, 顺便把被定身的侍卫也包在了里头。
两个侍卫仿佛受了奇耻大辱, 使劲挣扎, 却连根手指头都无法擡起, 努力过后,终于一脸生无可恋地立在旁边。
“皇宫也不是那么好闯的。”
姜望舒在后宫当差过一段时间,知晓后宫在一些建造风水上颇为讲究,想来这整个皇宫的建造准则应当也八九不离十。
皇宫通常选择背靠山脉、面临水系的位置, 这种地形被认为是“风水宝地”。山脉又被称为“龙脉”, 将其建造在山前, 相当于拥有稳定的靠山, 巍峨的山脉也有象征权利与财富之意。水也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需要引水环绕整座皇宫,形成环抱之势, 即所谓的“水抱”,避免聚集而来的福气外溢。
所以, 捉妖师也沿用了风水学的讲究,相当于一个小型的“风水宝地”构造,在皇宫的背面, 也就是后宫处的地下,有一处巨大的捉妖阵法,是集结近乎所有门派的长老历经七七四十九日才成功布下,固若金汤,除非里面的人松口,由内里的人主动带妖进去,否则只能望而却步,丝毫无法靠近。
而在这一圈宫墙里,也有符纸结界,不拦人,只拦妖。
之前是祁辰是仗着有假王爷的身份才得以逍遥进去,现在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去自然是不行了。
祁辰对于皇宫内的这些布防也是有所耳闻的,一时间也有些犯难。
要说他们二人如今联手的实力,不敢说是天下一绝,但的确也没有什么人能打得过了,但这也改变不了自己是妖怪的本质。
姜望舒“噗嗤”地笑出声,挑眉得意,故意学着唱戏里的腔调道:“呦~什么事儿难得祁哥哥直皱眉头,你求求我,我就带你进去。”
“叫得真好听,再来一声。”当小流氓遇到大流氓,那就只能败下阵来,祁辰甚至配合地吹了个口哨,直接忽略她后半句的话。
调戏不过对方,姜望舒恢复了正色道:“好好看着,我带你进皇宫。”
一直到走在宫内的笔直而宽敞的官道上,祁辰才有了落地的真实感,方才经历的一切简直可以称的上为奇幻。
姜望舒拉着他沿着宫墙走了一圈,每相距几米的距离就蹲到墙角,捡起根木棍儿在地上画着什么,饶是祁辰见多识广,也没能认出这是个什么阵法。
就这样一路画了七个,正好绕了一圈回到原地,转头对跟在她身后的祁辰道:“好了,翻墙进去吧。”
祁辰顺手施了个术法,消掉了两个侍卫的记忆,旋即和姜望舒翻墙,成功溜进皇宫。
“你已经修炼到自创阵法的地步了?”
祁辰惊讶,但很快否决了这个问法,修为是可以修炼的,但阵法却不行,就好比原本盛着灵力内力的容器只是一个小小的木碗,你可以用更多的木头做成一个大木桶,但若想把它换成一个金碗,就需要另寻黄金制作。
所以,阵法这东西,三分努力,七分纯靠悟性。
姜望舒没接他这问题,背着手,表情高深莫测,淡淡道:“我饿了,我不想再吃索然无味的干粮了,现在是正午,御膳房应当已经做好了午饭。”
祁辰:……
他一度怀疑自己是否和一个小小的膳食房八字不合,怎么每每都要鬼鬼祟祟地去那里偷点吃食,仿佛他吃不起似的。
感谢之前在皇宫偷艾糍的经历,他自认为心里已经变得无比强大,经受得住姜望舒的突发奇想,饶是如此,当他看到她手拿一个包子,“啊呜”一大口的时候,还是轻轻别过脸去。
姜望舒嘴里塞了些食物,有些含糊不清地说:“你说新皇他现在会在何处?我们该去哪里找他呢?”
她不禁再次想念起消消的鼻子来。
祁辰毕竟做了那么久的王爷,对于皇帝的日常行程还算了解,这个时辰,倘若没有什么要紧事的话,皇帝一般都会在后宫走动休息,好在当今圣上还未选妃,后位暂时无人,所以新皇不会窝在哪个妃子的殿内,免去了不少尴尬。
他们二人于是来到后宫,搜罗一番,终于在御花园的亭子中发现新皇帝的身影。
再次见到新皇,姜望舒只觉得一阵恍惚,前皇后、前太子纷纷被安上各种理由而被处理,大仇得报的他好像又恢复了那个温润儒雅的模样,之前的锐气也消散了。
他正在和旁人下棋,对弈之人的身影影影绰绰,被草木和侍从遮挡,叫人难以看清,但她总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姜望舒凑近祁辰低声道:“我们现在这样直接走过去,他会拉我们去砍头吗?”
“他想砍我们的头?就看是他的命令快还是我的手更快了,”祁辰耸肩,“不过,应当不会,离开前,我见二皇子待你不薄,处处加以关照。”
这话说的就有点酸的意味在了,姜望舒拉起他的手摇晃了几下:“说话就说话,可不许撂脸子啊!你说的那都没有的事儿。”
她可不敢说先前二皇子可是连莲灯都委托给她了,那就是踩了祁辰的老虎尾巴。
祁辰也不是那种喜欢无理取闹之人,毕竟彼此间是爱人,不是仇人,只是想看她哄一哄自己罢了,眼见目的达到,也就不再作声。
走得近了,姜望舒和祁辰懵了,那对弈之人还真是位老熟人。
新皇和四师兄云舒一同望了过来,四人一时间大眼瞪小眼,谁也没有先开口。
还是在一旁的宫女最先反应过来,满脸惊恐地指着凭空出现的两人道:“你们是谁?怎么进来的?刺客?护驾!护驾!”说罢,还忠心护主地作势要挡在新皇前面。
这一嗓子把四个人都喊得回过神来,霎那间场面变得混乱起来:新皇猛地上前一步拦住宫女,连形象都不顾了,担心宫女一巴掌打上去,险些掀翻棋盘;姜望舒一脸困惑地望向云舒,等待一个解释;云舒一手拉着新皇,一手护着棋桌,他就快赢了,这局绝不能被趁机翻案;祁辰也没好到哪里去,上前一步挡住姜望舒,避免宫女惊吓过度直接扑了上来。
凌乱的场景归于平寂,宫女也被打发走了,一张桌子上板板正正地坐了四个人。
新皇先开了口:“姜望舒,好久不见,外出游历一切可安好?”
姜望舒微微一笑道:“很好,忘了和陛下介绍,这是我游历时结识的义士,看来陛下如今也算是了却心中积压已久的心事了。”
“客套的话就不必说了,”新皇点头,转而介绍起云舒,“这位是朕在乐坊结识的,棋艺很是了得,你来看看。”
没想到短短一段时间,云舒就用了一个新身份进到皇宫内,只是不知新皇若是得知眼前人竟是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兄弟,该是什么样的表情。
而他们那爱捡孩子的师父师娘发现这些弟子一个个散落各处,进皇宫的进皇宫,谈恋爱的恋爱,估计要气得当场吐血,也就只有两位师兄还在苦寒之地辛辛苦苦地挖玄冰了。
云舒和消消在门派内待了许久,实在是手痒,他们门派的宗旨是什么?随心!
几乎是没有犹豫地,整座山头就交给了消消和蝴蝶妖。
京城,有一个名为丝竹楼的乐坊,掌柜的老板娘先前和皇后一党关系紧密,有了他们背后势力的支撑,成为近乎是一家独大的存在,一整条街的铺子都是老板娘的乐坊产业,可见其规模之大、财力之强。
这里的乐人分为三种。第一种乐人才能不够高超,名头也不够响亮,为了能够赚得更多,只能将一部分心思转移到其他方面,卖艺也卖身,也有因此名声大噪,吸引众多人慕名而来的;第二种乐人自视地位比第一种乐人高上不少,大多是有些才艺又不甘心草率地委身他人,只卖艺不卖身;第三种乐人要么是背后的金主势力强大,要么就是金主本身,技艺高超,去留随心,一掷千金都未必能让他们开口答应演奏。
对于老板娘来说,乐人不分男女,能让她日进斗金,赚个盆满钵满的就成。
令人发笑的是,乐坊的对面大大小小的开满了药铺,便利了他们能在纵欲过度后及时补补亏空的身体。
在丝竹楼的内部墙壁上挂着各种乐器:玉箫、瑶琴、凤筝等等应有尽有,每个月末是面向公众演出的日子,普通的客官也可来听演奏、看歌舞,云舒就是知道这一节目,所以才赶回来的。
那日,百人入座目视前方,百人围在外侧垫脚伸颈张望,十余人站在高高的丝竹台上,磬音开场,分不清是何处来的声音,玉磐轻轻地敲击,女子的衣裙飞舞,男的青衫舞动的姿态与其辉映,双方旗鼓相当。
舞毕,声暂歇。
一声嘹亮的箫音蛮横地拉回了所有人的注意,云舒身着白衣,衣袂随风轻摆,宛如从古画中走出的雅士,从幕后走出,站到舞台中央,目光望向不知名的远方。
清越而空灵的箫声响起,不似白日明媚的悠扬,更像是带着忧伤的月光,其他的丝竹乐器通通仿若被按下暂停键,一枝独秀,而后似乎是反应过来,琵琶、古筝、古琴、笛子……各种乐器的声音如狂风骤雨般席卷而来,高台上的光也变得更加强烈,舞者动作幅度更大。
云舒还有空分神,发现人群前排有一个熟悉的面孔。
结束表演后,云舒心满意足地下台,从老板娘那拿了袋金元宝,对她渴望的眼神恍若无视,转身就准备离开。
“老板娘,又来了两个。”一个乐人神神秘秘的走过来,附在老板娘耳边说道。
这一不同寻常的举动着实勾起了云舒的好奇心,乐人皆是自愿来到这里的,不得对其进行强迫,来新乐人这种事情有什么可藏着掖着的,于是,他多问了一嘴:“什么乐人?”
这一问,让老板娘愣了,但很快恢复如常道:“没什么,就是新来的。”
云舒向来心细如发,自然没有错过她眼神中的闪躲,他心思一转,顿时明白了什么。
那人……估计还没走远……
接下来,他做出了和他气质十分不符的举动,反倒多了些威严,声音陡然变高道:“呵!没想到丝竹楼胆敢残害容貌秀丽的男女子,让我想想,是要做成所谓的盲妓吗?当朝律法是不允许的吧?”
云舒本身自带一种超脱凡尘的气质,长相俊俏,当初刚到丝竹楼时,老板娘还产生过一股邪念,世人最爱看仙子沉沦情欲的模样,但是当他随意拨弄乐器,又表明自己捉妖师的身份时,这个念头顿时烟消云散了,是她惹不起的人。
是以,他选择在这个日子来演奏,也是为了吸引更多人,揭发这乐坊内丑陋的一幕。
“你在说什么!”老板娘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出,显然被打得措不及防,但还是矢口否认,“我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云舒早料到她的反应,当朝新皇对人权十分看重,多项法律皆是针对于面对人生而自由的问题,有阳光的地方就会有阴影,既然人有选择的自由,那成为盲妓为何就不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从对这个世界的认识还不完全的垂髫就开始培养,让他们学习歌舞、乐器和为人处事,带适龄的少男少女去签字画押,表明自愿失去视力,或是沦为玩物。
只要捂住他们的听外界声音耳朵,他们思考的脑袋,久而久之,在他们的认知里,这是件习以为常的事情,这就是他们的命,他们这种人就是这样的。
所以,这也算是一种自由吗?
随着争吵声音变大,周围人也聚拢了过来,云舒将他所知道的受害者、藏身地一一说了出来。
“哦?朕还真是不知道先皇后所爱的丝竹楼竟还有这种勾当?”
云舒勾唇,鱼饵钓到大鱼了。
新皇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其余众人皆跪拜在地,老板娘没想到当朝皇帝居然也来了,糟粕被一窝端了,这件事情也算完美解决了。
云舒转身想要离开之际,新皇喊住了他道:“留步,你就是云舒吧,朕知道你,据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样,你明日来宫中陪朕下一局棋。”
云舒背对着新皇皱了皱眉,他对于皇宫其实是心情复杂的,对于这个还不知道自己身份的兄长更是如此,从那以后,他时常被召进宫中陪新皇下棋,棋风可见人品,在棋盘上的交锋,让两人倒是多出了些惺惺相惜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