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满月听春水煎茶

第46章 繁华似锦遮不住(四十六) 唯愿伞下是……

第46章 繁华似锦遮不住(四十六) 唯愿伞下是……

来人动作十分迅速, 从姜望舒和祁辰发现不对劲到房门被推开仅在呼吸之间,慌乱之下,符纸是来不及用了, 祁辰本想拉着姜望舒一起施展隐身术, 可她却灵巧地一躲,充分演绎了何为夫妻本是同林鸟, 大难临头各自飞,可以称得上是躲的乱七八糟。

此刻, 姜望舒正蹲在书桌下, 凄凄惨惨地看着两位神秘人的脚尖。

“那老家伙不会醒了吧?”其中一人似有担忧地问。

另一种应道:“放心吧, 我调制的药, 保准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睡死过去。”

等等, 这个声音。

姜望舒沉默了一瞬,随后不慌不忙地从桌子

起先看到书桌下出了个手脚并爬的人,苏梓和沈墨尘皆是一惊,抄起手中的武器就要打过来, 好在姜望舒太过了解他们, 先喊得师姐, 然后才爬出来, 这才躲过一劫。

苏梓和沈墨尘也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脸上蒙着黑色的丝巾,显得十分干练, 只是那丝巾明显是女子款式的,上面还绣有花纹, 和沈公子的温润气质实属不相符,不知是怎么跑到他脸上的。

两只刺猬为了取暖而靠近,但靠得太近又会被刺伤, 为了自我保护,人与人之间都存在安全距离,还记得京城长街时相见,苏梓总是站在沈墨尘几步远的位置。

但是,从两人几乎要贴在一起的站位,还有沈墨尘下意识的维护,姜望舒窥见他们关系拉近了甚多。

“小五,你怎么在这里?”苏梓显然十分惊喜,走上前挽住她的胳膊。

眼见都是熟人,祁辰也解除了隐身的术法,一番解释叙旧后,方才得知苏梓和沈墨尘一直潜伏在苏浩身边,成了宗门内手脚最勤快的扫地僧,负责清扫这所宅院,骗取到的信任有多少不好说,但既然能把当事人毒睡过去,那定然是混得不错了。

对此,沈墨尘只是语调沉稳有力道:“改头换面后深入敌营。”

姜望舒突然替苏浩感到悲哀起来了,宗门内得意的弟子有了外心,抓来的傀儡里混进了妖王,现在就连院子里清扫的都要毒晕他。

大长老,你快收手吧,外面全是敌人。

可惜,不怕反派强,就怕反派不怕死,他们不敢赌他想要一统捉妖师天下的决心,不敢将这千人的性命放到刀尖上,只能暗地里行动了。

几人一顿翻找,终于在转动一个青花瓷平后,听到一阵“咔嚓”声,一个暗格弹了出来,里面堆满了各种信件、账本还有一些装着药丸的木盒子。

他们齐齐凑了过来,在动手前,先是默默记下这些物品的摆放顺序和位置,才翻看起来。

一本册子引起了姜望舒的注意,她打开泛黄的纸张,发现还是上面只潦草写了几行地址,后面还跟着不同的数字,有些地址后面的数字经过好几次涂抹修改,显得有些脏兮兮的。

京城,200(划掉),150。皇城郊外,100,(划掉),400(划掉),500。青天派,100。东海,50……

诸如此类的书写,大概有一整页纸那么多。

光是繁琐的阵法和符纸姜望舒一点就通,对于这些不知是何含义的地址,她直接一目十行地将这些具体的地址默默牢记在心里。

苏梓也看到了这个册子上写的东西,皱眉思忖:“这是什么意思?这地点难道是阴月派想要侵入之处?可是后面的数字又是代表什么呢?”

像是被闪电击中一般,姜望舒愣了一下,随后在暗室苏萱的话再次传进了她的脑海中,斟酌着开口道:“这不会就是苏萱所说的傀儡所在之处吧?”

祁辰低声道:“极有可能。”

在这里胡乱猜测无益,两人决定亲自去看看,不过现在天色已晚,祁辰担忧着姜望舒会感到困倦,提议先回到玄鹤殿歇息一晚,却在触及到她神采奕奕的表情时止住了话头。

他知道,当姜望舒露出这种表情,就是多余的精力没有被消耗光,自己大抵是劝不动的。

祁辰开口向沈墨尘要了把油纸雨伞,互相叮嘱告别后,自然地牵起姜望舒的手,温暖的手掌轻而易举地就包裹着了她的,一同向外走去,以免她再毛毛躁躁地滑倒。

他们第一个要去的地方是皇城,此时此刻就体现出祁辰撕裂时空这项能力的便利性了,走累了可以直接回到玄鹤殿休息。

还是同一段路,同一个雨天,在伞下却是另外一番感觉,外界的喧嚣被屏蔽,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和祁辰,还有雨滴落在伞面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伞面上的雨丝很快汇聚成一条条细小的溪流,顺着伞边滑落。

姜望舒脑袋一抽,偏头看向祁辰不缓不慢道:“祁辰,你是不是真的心悦我?”

犹如一声惊雷炸开,原本哗啦啦的雨声消失了,唯余下一片空白,这位活了漫长岁月,思维敏捷的妖王感到一阵哑然,而后声音变得郑重:“我以为我之前说的够明白了,你还要怀疑?”

“为什么?”姜望舒语气困惑,好像真的是在和他探讨某件重大决策。

祁辰低头深深地看她,眼中流光异彩,道:“人之常情?不,妖之常情。”

姜望舒脑海中有根弦莫名就被这句话接上了,不明白自己之前是在矫情什么。

人们总是去追问爱是何物?从何而来?因何而消散?如何定义?可她唯愿伞下人是此人,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这次,白嫩的纤纤素手主动回握住那只宽大而温暖的手掌。

广袤的森林热烈追求林间精灵的爱,她点点头,笑着扑到他的怀中。

姜望舒没有坚持到步行至京城,尽管两座城相邻,这雨声听多了反倒让人涌上困意,走到半路,她就打了个哈欠,和祁辰回到玄鹤殿睡觉。

一回生二回熟,更何况,确认关系的两人更是心照不宣地躺在同一张床上,盖着被子,纯睡觉,唯一的不同就是,多了个晚安吻。

难为祁辰在对待姜望舒的事情上能忍得住,这个吻一触即分,带着些许青涩。

次日,他们才用术法抵达京城,稍加犹豫了会,决定还是要将此事通知新皇一声,直到站在宫门外,却犯了难,他们一没入宫令,二没身份,站在大门口的两个侍卫一副“你俩谁啊”的表情,让二人好一顿憋屈。

本想走正规流程入宫,眼下看来是不能够了,还是不能走寻常路。

这也怪不得两个侍卫,任谁猛然来到皇宫大门口,嚷嚷着要见新皇,不治个大不敬之罪都算仁慈了,被当作神经病而受到驱赶才是正常人的做法。

遭到两个侍卫的驱赶后,他们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在这一圈高高的宫墙找了个墙角蹲着。

祁辰没姜望舒活得那么潦草,为她展示了一下隔空取物的本领,贴心地从殿内掏出几个软垫,放到她屁股她说话,无奈,也挨着坐了下来。

姜望舒手轻轻按在墙面上,毫不避讳道:“你那王爷的身份还能用吗?”

祁辰摇头,低声解释道:“我的本体原是菩提树,生于混沌之初,枝干高耸入云,枝叶繁茂,根系甚至于大地,历经洪荒岁月,见证万物变迁。所以,我生来连接过去、现在与未来的能力,枝叶摇曳,可引发时空之变,根须颤动,能触动岁月之轮。穿梭于时空之中窥探天地之秘。”

“也可以改变凡人所在的时空,俗称回溯时间,只是每施行一次,树根削掉一截,无根之树无法生存,即便是神木菩提也不例外。”

姜望舒坐得有些腿麻,就这垫子往墙角的阴凉处挪动了下,伸开腿想要缓缓,约莫是完全忘记自己曾是有钱人家宅邸中知书达理的大小姐了。

凭心而论,她时常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曾是深闺中的女子,为何那些“敛手低声”,“轻步缓行”等等礼数,她做起来不能称之为不周全,但的的确确完全就没有体现过。

由此,她愈发怀疑自己的来历,一切的一切都太过不合常理,她现在几乎可以确定,自己的魂穿一定和同样思维混乱的祁辰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直到被祁辰一巴掌把她岔开的腿拍了回去,姜望舒这才收敛了尽显豪迈的坐姿。

”我这衣裙长,露不出来什么的”,她虽有些不满,但还是乖乖坐好,“昔闻阿育王初不信佛,下令毁佛迹,菩提树便首当其冲。王亲率众伐之,火烧斧砍,树竟死而复生,王悔悟,遂改恶从善。后王妃不信佛法,又砍伐之,阿育王再以诚心祈祷,树又重生。自此,菩提树屡遭劫难,却屡屡重生,其神异之处,令人惊叹。”

姜望舒说得有些累了,顿了顿,“依你所言,那么其实不是菩提的不死不是由于重生,而是回溯时空,那改变记忆又是为何?”

祁辰赞同点头:“我没那么神,既能改变又能再生,这会破坏万物存在的平衡,菩提也只是稍带神意的种族罢了,能够改变记忆自然是借助了一件法器,是我曾踏遍万水千山方才寻来的物件,你若喜欢,这个可以回到我的寝殿给你。”

当然,说是种族也不尽准确,一人难以称之为“族”,开了灵智的菩提,天地间仅能有一棵,直至死亡,方才可能有机缘落到别的菩提树身上。

只是,他一人便可抵千军万马,生为天地至尊的妖王,除非他情愿,否则又有谁能伤得了他?

树木的寿命近乎永恒,但频繁地回溯时间无异于自杀,在了解过事情原委后,现在再让他大范围地改变时空,姜望舒是首当其冲不同意的那一个。

她突然就有些怜惜他,不知道断根会是怎样的痛楚,应当无异于剜心之痛吧。

话题不知怎么的就变得沉重起来,祁辰看出了姜望舒秀眉微皱,情绪低落下去,顿时有些许后悔方才那顿慷慨的装逼发言,半开玩笑道:“我这人可没有什么自毁倾向,随随便便地就去断根,还得留着条命陪你不是?”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调跟调情一般,拐了十八个弯,又嚣张又带着玩味。

姜望舒有些啼笑皆非:“你最好是能做到,堂堂一大妖王,总不能活不过我一个小女子不是?”

“我们之间没有谁活得过谁,”祁辰收了不着调的散漫劲,平静地说,“只有岁岁平安。”

姜望舒偏过头,刚想要开口继续方才不寻常地溜进皇宫内的计划,就感到四束精光笔直的照射到她的脊骨上,冷不丁地就看到方才拦住他们二人的两个侍卫目不转睛地盯过来,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卧槽,光天化日之下哪来的僵尸?”

她一个没忍住惊呼出声,手也干脆利落地摸向自己装符纸的袋子。

这两个侍卫穿着当朝统一的服制,黄色的外袍,蓝色的领子,再加上当差必备的侍卫帽,乍一看和僵尸还真有些相像,更何况两人正一脸看到头等功的表情望过来。

如若脸上再贴上姜望舒的符纸,那定当更为相像了。

就在刚刚,两个侍卫注意到姜望舒和祁辰气度不凡,从着装到言行举止都不似普通人家,与那长街上故意闹事的泼皮无赖更是不同,如果非要形容,气定神闲得倒像漫步皇宫的。

是故,他们二人留了个心眼,多观察了姜望舒和祁辰一会儿,果不其然,却见两人吃了闭门羹后并没有走远,反倒寻了个墙角蹲下。

两个侍卫轻手轻脚地躲在一旁偷听了好久,由于距离问题,他们只能听到只字片语,什么“菩提树”、“信佛”、“重生”的,他们估计姜望舒估计是信仰什么宗教,这倒也并没有什么可以诟病的,毕竟新皇下令信仰自由。

可越听到后面就越不对劲了,两人直接说到要溜进皇宫内,还要商量一个时辰出来,这几个关键词可就触及到他们敏感的神经了,立刻把他们当作可疑分子。

新皇登基后,朝堂中正是用人之际,顽固的旧党羽被铲除,皇帝需要凝聚新的势力,由此,对于人才格外的珍惜,凡是有能力立功者,皆有重赏。

两个侍卫想立功的心是好的,但实施的对象错了。

左边那个上前一步,一扫被迫在大门口站岗时的靡靡不振之色,摆出了一个生平最威风的姿势,拔出手中的配件,凛然道:“你们二人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想要溜进皇宫!说!到底有何目的?”

右边的侍卫生的比左边的那个瘦小,胆量也明显比不过,只是也强行振作着精神附和道:“对!有何目的?”

姜望舒眼睛一亮,真诚发问:“那你们能把我们抓到当今圣上那里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