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约定
真如林序所说，到晚上十点左右，热闹的酒吧门口就探进一张稚嫩又帅气的脸，见到林江白，他双眼发光，背着书包朝林江白快步走过去。
将手里的塑料包装袋放到吧台上，贺旬邀功似的看着林江白，“哥，你最喜欢的芋圆和水果捞，快吃！”
低头，塑料碗里装着一大盒芋圆和青提，上面铺了满满一层浓稠酸奶，还放了许多山楂碎和葡萄干碎片，看起来十分有食欲。
林江白盯着那盒芋圆，没说话。
“看啥呢哥，快吃。”
轻叹口气，林江白将塑料袋提起来，冲贺旬扬扬下巴，“跟我去休息室。”
“啊？哦哦。”
贺旬虽然不知道林江白要干什么，但是只要能跟林江白待在一起，他想做什么都行。
关上休息室的门，喧嚣嘈杂声瞬间隔在门外。
“坐。”
“好。”
将芋圆放到茶几上，林江白和贺旬并排坐在沙发上。
林江白不发一言，拿起勺子默默吃着水果捞。
舀一勺沾满酸奶的芋圆，送入红润的嘴巴里，喉结随后便上下滚动。
现在的林江白和往日的不太一样，平静的外表下好似藏着波涛汹涌，贺旬乖乖坐在一旁，有些惴惴不安。
“听说你们最近又有摸底考了，考得怎么样？”
怔了怔，跟林江白的眼神对上，贺旬视线乱瞟，不自然道：“就，就那样呗，每次都是前五。”
眼里闪过一抹失望，林江白又继续问，“我记得你家离学校还是有些远的，为什么不住校？”
“那，那是因为他们都不喜欢我，我也烦跟他们住一起。”
重重叹口气，林江白放下勺子，侧身看着贺旬，认真道：“贺旬，你还要跟我撒谎到什么时候？”
心神一颤，贺旬抖抖唇，坐直身子，硬着头皮尬笑，“哥，你，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会对你撒谎？”
失望透顶，林江白闭闭眼，轻声道：“贺旬，你以后别再来了，我不欢迎撒谎的孩子。”说罢，他起身就走。
腿还没迈出两步，林江白就被人从后面抱了满怀，腰间的手是那么用力，仿佛想要就此将他揉入自己的骨血。
贺旬红着眼把脑袋埋在林江白背上，嗓音微哑，“哥，别走……”
叹了口气，林江白拍拍贺旬手背，“明天你回学校住吧，成人考之前都别再来，是我不对，在第二次见到你的时候，就不应该让你进来这里。”
心脏瞬间揪紧，贺旬忍不住更紧地抱住林江白，吸吸鼻子，哀求他，“哥，不要赶我走，我不想住校，那里全是我不喜欢的同学，我只想和你住一起。”
那几个字像炸弹一样把林江白内心深处的火点燃，他忍不住吼起来：“住一起有什么用！我没上过学，又不能帮你补习，而且，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干什么，啊？他妈的你是要准备成人考！只有两个月了，两个月！那是为数不多的可以改变你命运的机会，你要是不好好珍惜，以后想哭都没地方哭！以后要是考不上好学校，别说你是我弟弟！”
嘶哑绝望的吼声从胸腔里一点点传到耳膜，眼珠瞬间从眼尾滑落，贺旬更用力抱住林江白，固执道：“我好好学不行吗，哥，你不要吼我，我会努力学习的，不给你丢脸。”
胸口剧烈起伏，林江白气得直翻白眼，甩甩胳膊，试图挣开贺旬的怀抱。
“放开！你现在应该为自己考虑，而不是非要缠着我！”
“你早就在我的未来里了，要我怎么放！”
蓦地，林江白僵住了，鼻腔满是酸意，还是第一次有人说把他放在自己的未来规划里。
小的时候，林江白在孤儿院被其他孩子孤立，到十一二岁被看管他们的恶毒妈妈教训，再到后来被顾承宇救出去，以为得到了幸福，没想到却沾了满身伤口的时候，他的期盼他的关心在意没有一次得到满足，可在来到这个小镇，遇到热情善良的贺旬之后，他才知道，原来有人能满怀期待的等他下班，陪他一起回家，记得他喜欢吃什么，还会在满是黑暗的地狱里，带着一束光闯进来，替他消灭那些鬼魅魍魉，现在，那个人还说要把自己纳入他的未来，要带着他一起生活，一起组建家庭，林江白承认，他心动了。
可再怎么样，林江白也不敢真的答应，贺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可以慢慢等他，教他一些社会的险恶以及人情世故，但他绝不允许贺序这多还未绽放的蔷薇在半途枯萎，那是他绝对不允许的。
抚在贺旬脑袋上的手轻得像片羽毛，林江白低头叹气，“哭什么，又不是以后都见不着了，我只是让你这两个月回去住校，这段时间，都不要再见了。”
贺旬怔住了，手无意识松了些，仰头看着林江白，嗓音嘶哑，“那我偶尔能来看看你吗，哥，我要看见你才放心。”
暗自叹息，林江白摸摸贺旬的头，“当然可以，不过那也是两个月之后的事情，考完我陪你去旅游，放松一下。”
眼睛一下子亮起来，贺旬抱着林江白的手不自觉用力，尾掉微扬，“真哒？”
仿佛看见贺旬身后的小尾巴，林江白哭笑不得，把人挂在眼角的泪珠擦了，“是，带你出去玩，不过前提得是你听我话。”
贺旬高兴得将头直往林江白怀里蹭，“我听！我最听哥的话了！那哥你可要记得我们的约定！”
被只金毛狮缠上了，林江白十分无奈，“知道，不会忘。”
擦擦眼角，贺旬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林江白。
把人散乱的校服衣领折好，林江白挠挠贺旬下巴，“行了，现在可以安心回学校了吧，这段时间好好学习，别再过来了，有事给我打电话，知道吗？”
贺旬嗯嗯点头，上扬的嘴角一直没下来过。
摸了把他的头发，林江白将人带出去了。
刚才进去的时候一个苦大仇深一个惴惴不安，怎么出来就是一副和谐美满的模样。
甩掉脑子里的黄色废料，林序看见贺旬上扬的嘴角，也跟着忍不住笑起来，“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咱们家小贺怎么笑得这么开心呀？”
背好书包，贺旬朝林江白打了招呼，耀武扬威从林序身边经过，得意道：“不告诉你。”说完便自顾自走了。
林序看呆了，看看贺旬又看看林江白，“小江你听没听见他刚刚跟我说话的语气，臭小子没大没小的，中彩票了啊。”
林江白也忍不住笑起来，目送贺旬离去的背影十分柔和，和亲人在一起，可能比中大奖还要开心。
林江白直觉自己最近几天肯定是撞到邪祟了，不然为什么把贺旬那个小祖宗送走之后，第二天晚上，另一尊难缠的大佛也来了。
七彩灯光在面前吃着棒棒糖的人身上循环闪过，林江白垂眸看向小心拉他衣袖的顾承宇，再看着有些心虚的安医生，无奈地扶住额头。
“安医生，不是说了不要把他送来让他在您那好好养病吗，怎么又带他来了。”
安医生也很无奈，苦笑道：“我没打算把他带来你这儿的，但是昨天把他带回去之后，今早他醒过来没见到你又开始闹着要见你，他凶起来的时候不认人，不仅把我药柜里的药全弄翻了，他还打伤了我的小助理，那可是我前两天刚招的人呀，我制不住他，没办法，只能把他送你这来了。”
林江白脑子里都能想象那幅鸡飞狗跳的画面，忍不住蹙眉，“人没事吧？”
“没事，就是手被撞得有些发青，过两天就好了，小江，我看在这里他就只认识你，要不还是你照顾他吧，有你在，我想他应该会很安分。”
林江白就跟听见鬼故事一样，满脸写着拒绝，“……还是算了吧，安医生，我那里就一间小出租屋，他去住不下，而且我那里也没有能给他治病的仪器，我……”
“没事的江白！房子小我可以打地铺，只要你能让我跟你一起住，只要你别赶我走……”
顾承宇嘴里还含着块棒棒糖，听到林江白不想要他，开心的眉眼瞬间紧锁在一起，忍不住拉着林江白的胳膊，擡眼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眼前含情脉脉的痴傻男人和一年前生人勿近的顾承宇形成鲜明对比，转变太快，林江白一时适应不了现在的顾承宇，便有些犹豫。
他印象里的顾承宇是冷漠薄情，铁石心肠的，哪会像现在这样，怕他不要他，就会用手指轻轻勾住他的衣角，生怕他跑了。
可他还没忘记，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想到一年前的那通电话，想到谢垣，林江白瞬间冷静下来，摇头拒绝，“还是不了安医生，就让他在你那里修养吧，实在不行，我可以把他送到县里面的大医院，让他们管他。”
安医生有些惊讶，却也没多说，点点头，就要把人拉走。
没想到林江白竟这么决绝，顾承宇迅猛地熊抱住他，在人肩膀上哗哗掉眼泪，抱着他小声哀求，“江白，别赶我走，我以后都会乖乖的好不好……我一定，一定听你的话，你让我往东我一定不往西边走，求你你不要赶我，求你……”
林江白怔住了，顾承宇之前从未在他面前哭得这么伤心，诡异的是，让他伤心的人，竟然还是以前他冷嘲热讽，巴不得早点摆脱的对象。
名为顾承宇的毒瘤还在心里没有清除干净，看到顾承宇伤心难过，林江白还是会没来由心疼，知道自己又开始犯|贱，但林江白也没办法。
为他难过，眼里只有他一个人的顾承宇，他还是第一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