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对不起
“医生，这怎么可能？昨天他明明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
“听你之前的描述，他应该是掉在海里然后被浪拍上岸，之后你们就发现了他，检查报告显示，他后脑遭受了很严重的撞击，没猜错的话，他在海里的时候应该撞到过很大块的礁石，压迫到神经，现在才慢慢开始有反应，而且，他如今好像，只记得你一个人。”
林江白心里存着说不出的哀伤，脑子坏了才想起他这么有用的仆人来，顾承宇，你真的很过分。
“那，他还有救吗？”
“别担心，他这个就是受了外力冲击的暂时性功能障碍，导致的轻度创伤性脑损伤，也就是我们俗称的脑震荡，休息一个月左右等淤血退了就好。”
“那您把他带去您那里吧，可以更好的让他恢复。”
抱着林江白大腿开始玩起来的顾承宇闻言立马拨浪鼓似的摇头，又重新抱住他，耍赖道：“我不去，我要待在这里，我不跟他回去！”
那撒泼打滚的架势活像个小孩，安医生忍不住笑了笑。
这么多人在这里，林江白不好冲他发火，只能咬牙笑着，摸他的头哄，“你乖一点，我这里没有治疗你的仪器，你要跟医生回去才能好得快。”
林江白漂亮的眼睛天生就带着蛊惑力，顾承宇仰头痴痴看着，忍不住点了点头。
“好了医生，把他带走吧。”
温柔的假象立马被冷冰冰的话语戳破，顾承宇的梦醒了，看着要过来拉他的安医生，他连忙后退死死抱住林江白的腿，一个劲儿哭喊，“不要！江白你骗我！你不要我了吗？以前我生病了你都会陪我一起的，我不要你离开我！”
不知顾承宇的哪句话戳中了林江白的心，眼神一凛，他弯腰掐住顾承宇下巴，小声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的林江白蠢，如今可不会在同一条路上再摔倒第二次，顾承宇，我不管你想干什么，就算你只记得我，现在，我说不要你就是不要你了，你给我老老实实滚回去治病，好了就消失，别他妈在我面前碍眼。”
记忆里温柔善良的人跟如今恶语相向，满口都是狠毒的林江白形成鲜明对比，顾承宇怔了怔，下一秒眼泪就从眼眶里哗哗流出来。
他小心翼翼，想要上前抓林江白的手指，却被人一下子甩开，登时也不敢抓了，只能收回手，跪在林江白面前像期末考试不及格被家长训斥的孩子，耸着肩，哭着断断续续道歉，“对，对不起……江白，我以前是不是做了伤害你的事情，都是我不好，都怪我，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以后弥补你可以吗？我把我有的都给你，全都给你，只要你开心，你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但是你不能说不要就不要我了，我只有你，你走了，我怎么办……”
“抱歉，这种事不在我的关心范围内，安医生，把他带走吧。”
感情的事，局外人最难插手，安医生耸耸肩，去抓顾承宇。
“好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别打扰这个哥哥了。”
“不可以！江白！你不能这么对我，江白！你真的不要我了吗，你和我说我做错了什么，我尽量都改好不好？我真的很想你，呜……”
哭喊声陡然停止，林江白低头，顾承宇闭着眼，昏倒在地。
见到林江白眼里的疑惑，安医生无奈笑笑，从袖口里把针管滑出来，“没办法，他又吵又闹的，我带不回去。”
林江白表示理解，于是又认命地帮他把顾承宇搬到出租车里。
送走了尊难伺候的菩萨，林江白还没来得及好好休息几分钟，另一位重量级的也来了。
是贺旬的班主任。
彼时已经晚上八点，棠梨酒吧已经陆陆续续开业，震天响的dj舞曲里，一个穿着有些朴素的面色和蔼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见到林江白，他怔了怔，便笑着朝人打招呼。
颓靡的重金属音乐跟自带书香气的教授完全不搭调，林江白捶捶林序胳膊，人也很快反应过来，跑到后台把音乐关了，还把全场的灯都亮了起来。
“您好，请问您找谁？”
“你好，你就是林江白吧，我是贺旬的班主任，姓刘。”
“刘老师好，您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您怎么认识我？”
林序的眼睛一直朝这边瞟，刘老师委婉道：“要不我们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再说吧。”
林江白点头，把人带到休息室里，在林序一脚踏进门之前迅速关上门。
背对着刘老师，林江白做了几个深呼吸，脸上堆出一抹笑，缓缓朝人走过去。
“老师，坐。”
“诶好好。”
“您过来找我，是贺旬出什么事了吗？”
青年的眼神真诚无比，刘老师反而有些局促，搓搓手，他有些尴尬地开口：“我，我，听说贺旬那个孩子认你当哥了，他平时在学校里就是一言不发，孤孤单单的，没想到在外面还能交到朋友。”
林江白点头，给刘老师倒了杯水，“他只是看着不会说话，其实心地不坏，又聪明能干，了解他的没有一个不会喜欢他。”
刘老师脸僵了僵，犹如木偶一样冲林江白机械笑笑。
刘老师不说话，林江白便主动找话题。
“老师，您，为什么要打贺旬，我记得他上次摸底考试刚考了年级第三，那么优秀又乖巧懂事的孩子，您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呢？”
被戳中心事，刘老师手捧着杯子，指腹不停摩挲着杯壁。
喝了口水，林江白极有耐心的看着他，如果没有从老师嘴里听出合理的答案，他会替贺旬抱不平。
“算了，我也不卖关子了，孩子，我想请你帮我劝劝贺旬，在最后两个月，让他回学校住。”
林江白蹙眉，“我记得他一直都是走读，为什么突然要让他住校呢，况且离成人考只有两个月了，再让贺旬适应新环境，可能对他的学习也不太有帮助。”
说到学习，刘老师叹气，深邃的眸里尽是忧虑，“他最近成绩下滑严重，从来没掉过年级前五的排名却在这次的摸底考掉到五十名开外，他是我们考重点院校的苗子，学校不想放弃他，就让我来给他做思想工作，我课下和他聊了，没想到他却不同意，他说他要跟他哥住在一起……”
闻言，林江白心里十分不是滋味，贺旬把他当哥，他却做着把他往火坑里推的害人事。
休息室外的重金属音乐清晰传到耳朵里，刘老师摇头，擡眼看着林江白，哀求他，“这里的气氛对他一个处在紧要关头的学生来说非常不好，孩子，如果你也为他的将来考虑，就劝劝他吧，让他不要误入歧途。”
话语里已经很委婉地说他和贺旬不是一路人了，林江白心里一阵刺痛。
没看林江白愧疚又无措的眼神，刘老师继续开口：“我当时不知道他认你当哥，以为他在胡说八道，以为这是他为自己找的借口，冲昏了头，一气之下打了他一巴掌……唉，虽然我事后也向他道歉，可那根刺已经戳进他肉里，他可能要恨我一辈子，不过我不在乎，恨我的学生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个，我只是担心他因为这件事，耽误了他这辈子最最重要的人生大事。”
林江白羞愧无比，赞同点头。
“孩子，离成人考只有两个月了，老师现在想请求你，好好跟他谈一次，让他去学校住，安安稳稳度过这两个月，贺旬还小，有些事他现在觉得无所谓，可保不准以后会不会产生什么别的后悔，既然他说以后你们都会像亲人般生活在一起，那短暂的分开两个月，应该也没什么坏处。”
林江白十分赞同刘老师说的话，认真点头，“我知道，老师，麻烦您跑一趟，我会和他说清楚的。”
没想到林江白这么好说话，刘老师忍不住松了很大一口气，眉间皱纹舒展，“那太好了，谢谢你能体谅我，身为人师，我只想自己的学生每个人都能有更好的未来，孩子，希望你能理解。”
“人之常情，谢谢您愿意替贺旬着想，他有这么好的老师，是他的幸运。”
刘老师不好意思笑笑，“那既然这样，我先走了，不打扰你工作。”
“好，我送您出去吧。”
“不用不用，你忙你的，我自己走就行，不用你送我。”
林江白没说话，露着得体的面容，一直目送刘老师出去酒吧，直到背影消失在眼前。
林江白眼睛看着前方，神情放空。
“咳咳，小江江，贺旬班主任跟你说什么了？”
“……他让我劝贺旬回去住校。”
“住校？那多麻烦啊，他一个人，都快考试了还要忙上忙下搬东西，那不纯纯耽误他学习嘛。”
听到那两个字，林江白握紧身侧拳头，轻声道：“学校帮他把宿舍里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可以直接住，知道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还给他安排了单人间。”
“嚯，那他们学校挺周到的嘛，我还说东西多了就开车帮那小子搬呢，哎，那你和贺旬那孩子说了没？”
林江白拿看白痴的眼神一样看他，“他都还没下课，我跑到学校跟他说？”
“哦，对哦，嗨，忘了，不过快十点了，那孩子可能马上就会过来找你，到时候你跟他说吧。”
沉默半晌，林江白淡淡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