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相信我，好吗？
醉酒中的严丞到底还是犟不过贺邵华，被他一把抓过手腕，在眼前将握紧成拳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从指根到掌心中间，四枚血洞整整齐齐地排列在白皙的肌肤之上，已经干涸的血迹一路淌到手腕，被抹成一片模糊不清的红晕。
红与白的鲜明反差撞入贺邵华的眼底，燃烧成一团火球直直烧穿肺腑，蹿至心脏。
严丞别过头去，错开眼神，嗫嚅着说道：
“没什么好看的......”
贺邵华在大脑短暂的空白之后，嗡一声被异常膨胀的愤怒所占满。
他看见那斑斑血迹之下，就是手腕内侧那些被刀片留下的陈年旧疤，与掌心的血洞相得益彰，无论新伤还是旧痕，都是自我伤害的铁证。
“你！！......”
贺邵华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扬起巴掌就要狠狠扇在严丞的脸上，却看见严丞低垂着眉眼瑟缩了一下。
他心头一颤，最后只能重重举起，轻轻放下。
“贺叔......我没事......我......我不是故意的......”
“你闭嘴！”
这还是严丞第一次说起话来期期艾艾的，他也是了解贺邵华的，知道哪些事情相当于触及这个男人的逆鳞，所以此时此刻也是清清楚楚地知道贺邵华是真的非常愤怒。
只可惜他苍白的辩解也被贺邵华无情地打断了。
贺邵华一言不发地帮他在花洒下清洗好身子，极力压抑着怒火，动作都比平时粗暴得多。
最后他随便找了件睡衣给严丞裹上，拽着他的手就进了卧室。
贺邵华翻出卧室里的医药箱，用沾着酒精的消毒棉团帮他擦干净创口附近的血迹，上好药水后贴上医用纱布。
严丞坐在床上，从上至下看着贺邵华帮自己处理伤口时沉默而冷峻的面庞，不知怎么的心里有些隐隐的忐忑不安。
他倒也没有那么害怕贺邵华朝自己发火，贺邵华打他骂他，他都可以受着，但他真的很害怕贺邵华面对自己时表现出的冷漠态度。
等贺邵华帮他包扎好了那只伤手，起身的瞬间，严丞一把抓住贺邵华的手臂：
“贺叔！......”
“你又发什么疯？！”贺邵华毫不留情地一把甩开他的手，几乎是爆吼出声：
“你到底想干什么？！啊？！一声不吭地跑出去喝酒，把自己喝到吐！也不跟我说一声，如果我没过去找你，你是不是还要接着喝？把自己喝进医院？！”
“还有你的手是怎么回事？那把叉子是怎么回事？你还是改不掉那个坏毛病是吗？就一定要伤害自己你心里才能舒坦是吗？！”
“你他妈是舒坦了，我不舒坦！！”
严丞坐在床头默默承受着贺邵华愤怒的质问，始终不敢看他的眼睛，被一把甩开的手自然垂落到床边。
贺邵华看着他这副沉默是金的模样，心里的火苗更是蹭蹭蹭地往上冒，把手里的医药箱重重掼在床头柜上，发出“砰”的一声震响，上前一步揪起严丞的衣领，强迫他直视自己的眼睛：
“严丞！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到底想怎么样？！啊？！我问你话呢！说话！！！”
“贺叔......”严丞望着贺邵华的眼睛，声音极轻极弱，几乎称得上是恳求：
“我有点不舒服......你......你不要吼我好不好......我感觉好难受......”贺邵华话音一哽，慢慢松开了揪着他衣领的手。
“我去给你熬醒酒汤，顺便冷静一下......你自己先休息一会儿......”
他朝卧室门口走去，头也不回地又补充了一句：
“在我回来之前，你最好想好对今晚发生的所有事情的解释。”
......
喝过一碗醒酒汤后，严丞才感觉舒服了些，呼吸也逐渐顺畅了不少。
贺邵华收好汤碗，回到房间，也躺上了床，把严丞抱进怀里，让他的脸靠进自己颈窝。
严丞才刚刚一接触到贺邵华的体温，身子就本能地蜷缩起来，似乎想极尽所能把自己缩到最小，小到能完完全全躺进贺邵华的怀里。
“舒服些了吗？”贺邵华轻轻拍抚着他的后背，沉声问道。
“嗯......”
贺邵华长长叹了一口气，他感觉自己应该是第一次看到严丞这副模样。
这个曾经如冰山一样不会表现出一丝一毫感情波动的男人，在与自己的相处中一直强势而霸道地占据主导地位的男人，在这个晚上，趴在洗手池前吐得七荤八素，在自己面前低垂着眉眼瑟缩着身体，不敢与自己对视。
如今更是蜷缩在自己的怀里，紧贴着自己的身体微微颤抖。
他真的就像是一个害怕被抛弃的孩子一样，狼狈，怯懦，心惊胆战。
这也许是酒精的功效，也可能单纯只是心理作用造成的。
贺邵华轻轻握住他那只刚刚包扎好的左手，指腹摩擦过粗糙的医用纱布，忍不住皱起眉头：
“不疼吗？......”
严丞极轻微地“唔”了一声，紧接着说道：
“疼，但是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我就没法正常地控制住自己出于本能的厌恶和反感......”
“贺叔，我直到现在其实还不能很好地操纵自己的情绪表达，它们时常会有隐隐失控的迹象，只有你......只有和你在一起时，我才仿佛能找回真正的自己......”
“除此之外，我想要摒除掉那些蠢蠢欲动的情感，就只能用更强烈的感官刺激去覆盖它们，比如疼痛......”
贺邵华握着他掌心的那只手又紧了紧：
“既然这么讨厌，那你就不要和王茂昌应酬！到底是什么项目让你如此重视？就必须要和他合作吗？！”
严丞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回答：“嗯，必须要。”
“为什么？我明明说了你不用再为我的事情继续调查八年前的案件，而且就算你主动接触王茂昌，就一定能挖掘出真相吗？你甚至都不能百分百确定那个欲意谋害我的幕后黑手就是他！”
“我会想办法的......”
“你......”
在贺邵华下一句话出来之前，严丞毫不犹豫吻住了他的嘴唇：
“不要再问了，贺叔，你什么都可以不用管，相信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