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你永远是排在所有人前面的第一位
贺邵华承认，虽然他还是愿意相信严丞，相信他再怎么胡来也不会对自己做得这么过火。
但总归心里还是有些发忪，在严丞松手后，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只是面上不显，依然冷冷地与严丞对视。
他的脸被微许粘稠温热的液体沾湿，那是严丞受伤流血的手，正一下下轻柔地抚摸着他的面颊。
他觑了一眼严丞拳关节上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的伤口，没有出声。
严丞看了一会他的眼睛，目光垂了下去，竟有种在对视中率先败下阵来的感觉，完全不似他的风格。
他又揉了揉贺邵华的腹部，低声说道：
“从中午开始，你就没吃东西了，这一个下午你体力消耗也很大，饿了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贺邵华语气冷淡地说道：“不饿，不想吃。”
“还跟我置气呢？贺叔。”严丞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不行，对胃不好。”
“你不是说了要把我弄残么？”
“我改主意了，我还是希望你好好的。”
“......”
严丞正准备翻身下床，贺邵华别开了视线，把脸扭向另一边，声音闷闷地说了一句：
“自己先去把手包扎了，上点药。”
末了又轻轻哼了一声：“血呼啦差的别把地板弄脏了。”
严丞眼底的光芒一动，带着笑意回道：
“好。”
......
严丞坐在床边，裹着纱布的手端着粥碗，另一只手握着汤勺给贺邵华喂粥，贺邵华看了一眼他那包成粽子的手：
“你给我解开，我自己能吃。”
严丞说：“不行，在我消气之前都不会给你解开。”
贺邵华瞥了他一眼，把头扭向一边不肯吃的喂的粥。
严丞的语气听起来相当温柔：“贺叔，你也还没消气吗？”
贺邵华说：“在你给我解开之前我都不会消气。”
“那你这气生得还挺廉价的。”
贺邵华：“......”
他牙关痒得磨了又磨，憋了好久才把脏话摁回肚子里，懒得在小辈面前失了风度。
但是他眼角余光瞥见严丞端碗的那只伤手明显有些抖，严丞每喂他两三次，就要把粥碗放在床头柜上歇一会儿，很明显仅仅是端碗这个动作对他来说都有些困难。
贺邵华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那手看起来只有皮外伤，还能动说明也没骨折，但很有可能还是伤到了骨头，没准有骨裂什么的，你明天自己去医院看看。”
他带着责备意味的目光扫了严丞一眼：
“以后别这么虎。”
严丞的语调带着不太明显的上扬：
“你在担心我？”
贺邵华懒得理他有些得意的询问，他觉得自己再跟这臭小孩置气也没意义，这人因为性格缺陷的缘故，整个就油盐不进的，到头来只能自己气自己。
严丞拿着盛粥的汤勺硬塞进贺邵华嘴里，笑着说：
“我不会再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了，明天和你一块去。”
......
当天晚上，贺邵华戴着那该死的手铐睡了一宿，一开始他有些睡不着，但严丞今天格外黏人，死命往他怀里钻，甩都甩不掉。这二十多岁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身子就像个加大号的超级暖炉，烘得他全身热乎乎暖洋洋的，时不时还有温热湿润的鼻息扑进颈窝，又痒又舒服。
他记得在监狱里的那八年，还有出狱后遇到严丞之前的那几个月时间里，自己几乎每晚都辗转反侧。
哪怕是炎炎夏日，他也像是在彻骨的寒夜里坠入冰冷的地狱深渊，一闭上眼，咸涩阴冷的海水就会没顶而来，溢满了他的口鼻和肺腑。
那个时候，他会双手环抱住自己，蜷缩在和体温一样冰冷的床铺上，觉得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一个人。
而如今，他的怀里多了一个人，这个十二年前和八年前看起来孤单得让人心生怜爱的孩子，正强势而激进地反复告诉他：
我需要你。
他在这种有些病态的关系中竟然得到了一丝满足。他的世界里好像不再是一无所有。
从无到有的改变，给了他活下去的理由。
贺邵华在思绪辗转中，有些贪婪地感受着这存在感极强的体温，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上，严丞像昨天说的那样，带贺邵华一起去了医院。
他的指骨真的有些骨裂，做过手法复位后佩戴好了指托固定，被吩咐在近期不能干重活。
贺邵华也做了复检，胃出血没有复发的症状，身上其他地方也没什么太大问题。
从医院回家的路上，严丞悄悄附在贺邵华的耳边低声说：
“贺叔，其实你身体素质挺好的，这样都折腾不坏......”
贺邵华没有理他，心里想：
原来你知道自己很折腾人啊！
回到家，贺邵华径直去了主卧，躺回床上，“啪嗒”一声就把手铐铐回在自己手上。
严丞站在一旁看着：“还挺自觉。”
贺邵华冷冷地说道：“是啊，不用劳烦少爷您亲自动手了。”
贺邵华一直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别太容易原谅这臭小子，别太惯着他，不然指不定这人以后还要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儿。
所以他依旧是那一副余怒未消的模样，还在和严丞赌着气。
虽然确实还是有那么一点儿生气就是了。
严丞说：“没关系，先铐着吧，让我更有安全感。我能照顾好你。”
他走到床边坐下，不厌其烦地第三次将那块软毛巾塞进手铐里，一边说道：
“贺叔，这个月十五号，我要去外面吃个饭，有个合作项目要和对方公司的老总当面商量。”
他没有说对方就是盛茂公司的王茂昌王总，当下这种两个人关系有些微妙闹僵的氛围里，他觉得不适合提这些敏感的事情。
贺邵华眼皮都没擡一下，也没用正眼看他：
“跟我有什么关系？”
严丞说：“那天我会事先给你做好饭菜保温好，你将就着吃不太新鲜的，抱歉。”
贺邵华没说话，严丞继续说道：
“我就是觉得，出去和别人吃饭，应该跟你说一声。”
贺邵华语气有些生硬：“我不像你，喜欢吃一些莫名其妙的醋，我没有那么无理取闹。”
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而且我们也不是什么需要互相报备的关系。”
严丞没在意贺邵华明显带着怨气的挑衅，微笑着说：
“作为补偿，在和别人吃饭之前，我先带你也出去吃一顿。”
“在我这里，你永远是优先的那个，永远是排在所有人前面的第一位。”